肆拾肆 万念俱灰

好像没有了学校的束缚，梅苒若就更加无所顾忌了，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一杯一杯沉醉，一眼一眼迷离，又一声一声惊醒。

她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着熟悉的电话号码，迷茫的双眼瞬间睁开。妈妈？！

黝黑的双瞳凝视着手机，她脸上笑容很苦，又只是一通电话，还真是百年不变啊，“喂。”

“梅苒若，你在哪呢？”

梅苒若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妈妈的愤怒，可是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太波动的情绪，“我还能在哪，在外面呗！”

“那你还不赶紧回来，我和你爸在你学校门口这边等你。”

梅苒若看着被挂掉的手机，脸上有着一丝惊讶和不可思议，今天是什么日子，她爸妈居然破天荒地为了这些事还专门来找她，以往不就是一通电话吼一声、骂一句吗。

她是否该庆幸她还有被人惦记的滋味，梅苒若向吧台里正在收拾的小宁说道，“小宁哥，把你的车借我用下吧。”

“你要去哪啊？我记得你才拿到驾照没多久吧，而且你还喝酒了。”就梅苒若此刻的状态，小宁也是不太放心，桑哥王姐都不在，“要不，我送你去吧？”

“好。”梅苒若点点头，她站在门口等着小宁把车开过来，她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这段时间正好是台风雨季，多云多雨，没有一丝的太阳。

在学校大门附近不远的一棵绿树下，站着一对夫妻，若不是满脸的愁容和怒气，放眼望去也非常赏心悦目。

梅苒若下了车，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心里却是百感交集，以往那些年她病着病着，伤着伤着，疯了疯了，也不曾见过他们这样着急。

梅父梅母在接到学校通知的时候，也是非常不可置信，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的女儿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可是看着正向他们缓缓走来的女孩，梅父梅母也不太确定了，他们满腹的疑问，这到底是他们的女儿吗？

“梅苒若，你怎么成这样了，学校说的那些是真的吗，你告诉妈妈，这是真的吗？”梅母还是无法相信，她那么美好的女儿会变成那种坏孩子。

“那您相信吗？”梅苒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她很想知道她在父母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了，是会相信他们说的那样吗？

“瞧你这满身的酒气，那还有假！”

梅父严厉的口气，还是让梅苒若失望了，“也是，哪能有假！”

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和语气，让本来收到消息就很生气的梅父再也忍无可忍，“梅苒若，我和你妈是送你来读书的，不是来鬼混的，你瞧瞧你什么态度，这该是你做学生的样子吗？啊？”

“那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听话的？懂事的？还是乖巧的？你们见过吗，说不定我也可以是叛逆的、邪恶的、阴狠的呢？”梅苒若的语气尽管很轻，可是脸上的表情已经透露出太多无奈的心酸和可笑。

“啪。”梅父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梅苒若的脸上，满脸的怒火，“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读了这么多年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啊！”

“老梅，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你看她那个样子，还怎么好好说，赌/博、打架闹事，还有什么她干不出来的，每次打给她那么多钱，就是惯着她干这些事的？”

梅苒若舔了舔嘴角，吞下口中的锈味，她浅浅地冷笑起来，这一巴掌算是断了她的念想，她心中保留的父母在这一刻也变成了陌生人，既心酸又悲苦。

梅母无奈地把梅父往后一拉，就那样的满腔怒火，估计等下说着说着对女儿又打又骂，她向梅苒若轻轻地问道，“若若，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在外面认识了什么人，然后那些人骗你，带你去赌/博什么的，妈妈跟你说那些人都不是什么……”

“没有！”梅苒若打断梅母的话，其实她是回答她没有赌博，她是去过那种地方，但是她从来没有掺合这些。

可是听在梅父梅母的耳朵里却是认为梅苒若是自愿的，没有人骗她等等。

“若若！”梅母满心的无力，可是事已至此，现在多问多说又有什么益处，“校方已经跟爸爸妈妈说了，他们是同意你先休学一段时间的，是你自己要执意退学，妈妈也知道，现在学校到处都是流言蜚语，你估计也待不下去了，要不爸爸妈妈再托些关系，你再回老家复读一年，考一个别的学校。”

这是梅父梅母能够想到的办法，孩子还小，一时误入歧途改过来就好，可是让孩子就这样浑浑噩噩的也不是办法，“你成绩一向很好，就算再重新高考，也是有把握的。”

“哈哈哈哈…”梅苒若轻轻地大笑起来，他们为什么考虑的永远都是他们自己，她做的这些事是丢他们的脸了，可为什么还想着把她送回去，送回那个鬼地方！

她这次也真的是满腔愤怒，大声吼了出来，“我说过，除非我死，别想让我再回到那个鬼地方！”

“若若，你怎么这么执迷不悟，爸爸妈妈都是为你好。”梅母都不知道女儿为什么这么倔强。

“为我好？”梅苒若又是笑又是哭，仿佛梅母这句话就是一个可怕的笑话，“为我好，我生病了，你们在哪里，为我好，我被同学差点从天台上推下来，你们在哪里，为我好，我住院了，你们在哪里，为我好，老太太对我喊打喊骂，你们又在哪里？”

“为我好，我被人……”梅苒若哭的不能自已，话很容易说出口，可是却再也开不了太大的口，她真恨自己的记忆为什么要那样好，过往所有痛苦悲惨的画面一帧一秒地刻在大脑里，就像电影一样可以反复播放。

“若若！”梅母想上前抱抱女儿，今天听到的这些话，让她才知道她的女儿过得并不好，可是才伸出的手就被女儿挥开了。

原来的梅苒若或许会需要，可是现在梅苒若的已经不需要了，她抬起头看着灰暗暗的天空，好多灰色的云，正在一滴一滴下着雨，滴在她的眼睛里。

所以老天也知道她的世界只有这样的天空吗，“我有时候在想，我有爸爸妈妈吗？我问你们，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我问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问着问着，就再也不想问了，可是你们却永远在想着把我送走！”

“好了若若，和妈妈回去吧！”梅母的眼泪也是不停地下落，她没想到女儿对他们有那么多的怨怪和憎恨。

“回不去了，太晚了，回不去了。”梅苒若摇摇头，她很清楚这一切在六年前就已经回不去了。

“别犟了，先跟我们回去。”梅父总是简单粗暴，他拉着梅苒若就要拖着走。

可是此刻的梅苒若大脑一片混乱，反复交错的记忆让她痛苦不堪，四周不断投来的目光视线又让她紧张恐惧，她的大脑给她的信息是，爸爸妈妈又要把她送回去，爸爸妈妈又要把她送回去了……

不回，你不能回去！她的意识又再提醒着自己，“不回，不回，我不回去。”

“若若，听话，回去吧！”梅母心痛交加，好声好语地说道。

梅苒若用力地抽出自己的手，她听了多少年的话，然后呢？“不，我不回去，我死都不回去。”

“回不回？”梅父已无耐心，大声吼道。

梅苒若死死地盯着父母，不停地摇着头，如果是回那个鬼地方，她的答案永远都是，“不回。”

梅父又抬起胳膊伸着手指着梅苒若，铿锵有力地再问，“再问你，你回不回？”

“不回。”梅苒若也掷地有声的回应，她看到那些下着雨都减不掉热情，举着雨伞也看热闹的人，她捂着害怕恐惧的胸口，不行，她要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她感觉到呼吸很困难，开始慢慢地往后退，她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她不想看见他们，她要躲起来，梅苒若淋着雨跑了起来，跑进一个巷道里，并没有听见梅父在她身后说的话。

“你不回是吧，那你这辈子就别回去了。”梅父惊讶地看到梅苒若突然逃跑的行为，放着狠话。

“梅善崚，那是你闺女。”梅母抹开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那你看看她在干什么，让她回去，她还不回了，她做错了事，她反而还有理了？爱回不回，让她在外面混几天，就知道会回去的。”梅父这种想法既固执又愚蠢，他不知道的是自此以后，女儿就再也不回家了，“我们先回去看看若朝怎么样了？”

眼见雨越下越大，梅苒若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梅母点了点头，心想先缓几天再说吧，梅若朝又住进医院，收到学校的消息，她和梅父也是把梅若朝扔在医院，着急忙慌地就赶了过来。

可是女儿已经变得都不是她认识的模样了，梅母心里担心又无可奈何，她不知道的是这一缓就是几年，就再也见不到了。

“怎么了这是？”王玉儿看到湿漉漉的小宁背回来湿漉漉的梅苒若，她连忙接过手扶住，拨开梅苒若脸上凌乱湿黑的长发，紧闭的双眼，惨白的脸色和乌白的嘴唇，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我今天送梅姐去学校门口，好像是她父母也在，然后就吵了起来，后来梅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跑到巷子里躲了起来。”小宁大概讲了一下事情经过，他虽然站在不远处停车的旁边，但是他们具体在吵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看到梅苒若又是笑，又是流泪的。

王玉儿听后，脸色也有着沉闷，不知道再想些什么，最后只好吩咐小宁，“你赶紧去换身衣服吧，别感冒了。”

她几乎是半拖着梅苒若上到五楼，给梅苒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拿着干毛巾一点点擦拭着那头湿漉漉的长发。

梅苒若淋了雨，在加上不太好的心理状态，一下子就病了起来，王玉儿又是送药又是送饭，忙前忙后，连自己那些事都顾不上了。

她照常打开这道门，门里安静的可怕，她把饭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走到卧室去喊梅苒若，卧室的门是敞开的，还有两三步的距离，她就看见梅苒若坐靠在床的边上，双目无光，右手握着美工刀，左手手腕上流着鲜血。

王玉儿疾步奔了过去，双手紧紧握着梅苒若的手腕，大声吼着，“梅苒若，你傻不傻啊。”

梅苒若怔怔地回过神，她无力地看向这个满眼担心她的女孩，有气无力地说道，“王玉儿，你回来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啊！”王玉儿被这一事弄得心慌错乱，她除了握着手腕阻止鲜血不要再流出来，她不知道还要怎么做，她大声喊了起来，“桑哥，桑哥……”

“王玉儿，我好疼啊。”梅苒若感觉到全身都好疼，疼得她喘不过气，“王玉儿，我好疼啊，他们不要我了，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个傻子，你怕疼，你为什么还要……你别闭上眼。”王玉儿看到梅苒若眨着眨着眼睛就要眯成一条缝，着急地喊道，“秦桑，秦桑，桑哥，桑哥。”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看到正在流着血的手腕又想去捂住，不知所措的她大脑一片空白，手机接通的那一刻，带着哭腔的声音立马传了过去，“桑哥，帮帮我，桑哥，求求你了，帮帮我。”

王玉儿看到梅苒若气若游丝的模样，手足无措地一下去拍打着梅苒若的脸呼喊着，一下捂着手腕心慌如麻。

等到秦桑赶来，看到秦桑连忙先去卫生间拿了一条毛巾抱住梅苒若的手腕，那镇定的模样才稳住她慌乱的心跳。

秦桑抱起梅苒若，冷峻的脸庞含着一些担忧，“我带她去医院，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王玉儿连连点头，怔怔地回道，“桑哥，拜托你。”

等到她接到秦桑的电话，秦桑告诉她，“医生说，幸好她割的不太深，失血也不算多，正好又生病，比较虚弱。”这时的她才算真正地舒了一口气，放下了紧张的心跳。

如果，梅苒若不是怕疼，她是不是会割得更深。王玉儿不敢再深想，她跪在地上，手中拿着毛巾不停地擦着地上的血液，泪水模糊了双眼，她怎么看着这地上的血液越来越多，擦也擦不干净。

自/杀好像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她不是也没有做过，可是做起来却又无比艰难。

她曾经站在川流不息地车道中，刺眼的车灯晃着她的双眼，她多么渴望有一辆车撞上她，可是那些车不是从她身边擦过，就是在她前一步猛停了下来，并探出脑袋骂咧咧的，“找死啊，要是想死……”她要是不想死，她站着那里干嘛！

她甚至在那么多打打杀杀中，就想着还是别抵抗了，任由这那些对手的刀砍在她的身上，乱刀砍死也不是不行，可是双手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挥起了刀砍向对方。

她有时候拿起枪对着太阳穴，或者抵在下巴喉咙，想着一枪下去，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她还是没有按下去，她不敢，她真的不敢，她就是一个胆小鬼。

王玉儿站了起来，揉了揉跪麻的双膝，她很满意地看着被她擦的干干净净的地板，就连缝隙也没留下一丝血渍。

她转过身，看了看整洁的房间，她还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只手表，她走上前一步，还是那只粉色的手表，这只手表质量真好，浸过那么多次水，还能走，只不过表盘里的秒针好像还是受到影响，走的越来越慢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