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不欢而散

酒杯摔在菜上，带着梅老太太这话，吓得梅叔赶紧抱住了她，心里也更是紧张，他妈也真是敢说，侄女差点死过一次是谁造的，她就不怕哥嫂知道了，把她给怨上了？“老娘诶，咱们一家人先好好吃饭，行吗！”

梅叔还朝梅苒若使了眼色，让她看在她父母都在的份上，还是不要跟老太太杠了起来，就连旁边的梅若溪也扯着她的衣袖劝着，“姐，先吃饭。”

加上梅父梅母也瞧出情况的不对劲，也连忙重新倒了酒，夹了菜，哄着老太太，“妈，弟妹的手艺可真好，好久都没有吃到这样的家乡味了。”

可惜的是梅苒若再大的忍性，一旦对上了老太太，也从来都不会压下去，她看着气急败坏的老太太，微微笑了起来，并继续火上浇油，“老太太您都还没死，我怎敢死，我可得好好活着，等着给您，送终呢！”

语气非常诚恳，诚恳到梅苒若都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孝心的。

“梅苒若，住嘴。”梅父严厉呵斥，他实在没想到自家女儿还能说出这种话，她知不知道上了年纪的人是最忌讳这些的。

不管梅父梅母不知前因后果的指责，还是老太太暴跳如雷和谩骂，以及梅叔的东拦西阻和讨好，或者梅婶尴尬和梅若溪手足无措地怵在一旁，还有梅若朝抽抽泣泣的小害怕，这一家子到是齐了，但是在梅苒若那双冷漠的瞳孔里却是有一种可笑的闹剧。

她撇了一下嘴角，放下筷子，看着这群乱作一团的亲人，说出口的话客气的就像是个外人，“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其实仔细看这碗里的饭菜根本就没有动多少，梅苒若缓缓起了身，并转身向门外走去，才走到门口，她身后怒不可遏的老太太又拿起桌上的酒杯向她砸来，杯里的酒水落下滴在菜上，还伴着一句咒骂，“贱蹄子，去死啊！”

梅苒若好似有所感应，不经意地往旁边一撇，酒杯从她的耳边划风擦过，不知道是不是父母都在的原因，居然让她有了躲过去的底气，至于身后的闹剧，那就闹吧。

“妈，妈，小孩子嘛，别放在心上，一会我就回去说说她……”梅父给老太太顺了顺气，好话说尽，他很了解他的妈发起脾气来一向没轻没重。

果然，正在气头上的梅老太太那是简单的几句就能消气的，她扬声大骂，“有什么好说的，就她那个鬼样子，难管的哦，生下来就是祸害，出去不知道死在哪里都难说，还管她干啥……”

眼见梅老太太的话越来越难听，梅父也忍不住气性，板起了脸，“妈，你再不待见我，若若好歹是你的孙女。”他以为是他的缘故，才让老太太如此记恨女儿。

“呵呵。”梅老太太轻笑两声，“可别，闺女是你的闺女，孙女嘛，这个祸害我可不认，你那是不知道她干啥子糟心事。”

气急的老太太就要开篇大论时，眼睛往下一瞥，就瞧见哭嘁嘁的梅若朝，大吼一声，“你哭啥哭，你男孩子有什么好哭的…”

她瞥了一眼梅母，也没什么好脸色，指着梅父又骂道，“你那时死活要娶，娶进来怎么样，还不是生了一窝子灾星，跟你死鬼老爹一样，尽冲着狐媚脸子去了……”

梅母正哄着被这种场景吓哭的梅若朝，听到老太太的话，脸色非常难看，她抱起梅若朝，朝梅叔梅婶使了抱歉的眼色，就向外走去，她怕她再继续坐下去，也会忍不住跟老太太吵闹起来。

“妈，爹都走了多少年了，你可就别说了。”梅叔在一旁劝道，好好一桌子饭，都走了一半的人。

“他要不是死的早，老婆子我还跟他磕到底，那死鬼的鬼心思我还不晓得，他自己娶不着，就让儿子娶了呗……”

“妈，行啦。”梅父一声怒吼，他实在也听不下去了，他爹妈的往事恩怨从小就听在耳里，就连他要娶梅母时，老太太还闹了很长时间，还是被他爹压了下来，具体是什么他也不甚清楚，不过曾听过老爹旁枝末节的透露，也不是什么太大的恩怨，至于老太太为何一直记恨在心里，大概只有她自己清楚吧。

“怎么，我还说不得了。”

摊上这样的老母亲，梅父心里有太多的无奈和心酸，可是他又能怎么样，恩断义绝、不再管的话他又能说出口吗。

一旦他这样做了，村里的人只怕是会戳着他的脊梁骨骂吧，看着一桌子已经冷掉的饭菜，回来的满心欢喜也成这般，他哀着脸色叹了一气，“我回去看看。”继续待下去，他也会忍不住的。

“唉，哥。”梅叔喊了一声，看到他大哥佝偻的背影，刚抬起的手又轻轻放下，耳边的老娘还在骂咧咧的，这搁谁也听不下去啊，好好一桌子冒着热气的菜就这么凉了下来，他只好朝梅婶小声说道，“一会把饭菜热热，给他们送过去吧。”

“哎，好。”梅婶点点头，她嫁进来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阵仗，不过听着对话里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她曾听过村里人嚼过舌根，具体是什么家里这位也不跟她说，弄得她心里一直痒痒的。

梅父回到旁边的家中，就看见梅母抱着梅若朝坐在椅子上正哄着，怀里的梅若朝耸着鼻子，闭着眼睛还有点小抽气，估计是被刚刚那个场景吓到了，他轻声问道，“怎么样？睡着了。”

梅母瞄了怀里的梅若朝一眼，回道，“差不多了，那个，你先上去看看。”她实在没想到女儿和老太太之间的关系有那么差。

梅苒若出生的时候也是不受老太太待见的，梅母也想过估计是因为梅父和她的关系才会如此，那年送梅苒若回来读书还曾担心老太太会为此刁难，后来梅父回去后说一切都好，老太太也没什么情绪之类的，

她想想也是，梅苒若和老太太之间好歹还有一层血缘关系，相处几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不过看今天的情况，还是她想得太美好了。

“还是你去吧。”梅父认为母女俩谈会更好些，他正要接手梅若朝，梅母怀里的梅若朝哼哼唧唧地搂住梅母，死活都不松手。

没办法，梅母只好颠了两下，向梅父说道，“你先上去问问，我把这小子哄睡了再说。”

“那行吧。”梅父只好上了楼，敲了敲梅苒若房间的门，没人应，他又敲了敲，本来有点在气头的他也有点没什么耐心，越敲越用力，就差破门而入。

而房间里正坐在桌前的梅苒若在听见敲门声时，非常不耐烦地瞥向门口，门上的敲门声就像棒槌敲打衣服一样砸在她的心上，咚咚咚，让她很是烦躁。

大概有好几分钟，她才不耐烦地丢下手中的笔，起身去拉开门，在看到门口的梅父也依旧面无表情。

“在做什么？”梅父问。

“什么事？”梅苒若反问。

梅苒若这样一问，反而让梅父停顿了一下，他想了想，缓了缓语气，还算温和地说道，“你怎么可以那么跟奶奶说话，奶奶是长辈，不可以出言不逊，知不知道？”

梅苒若白眼往上一翻，呲笑一声，“我说的不对吗，老太太会为了我那句话就上了西天，不可能，她就是个千年的老王八，命硬的很，死不了。”

啪！梅父听到梅苒若所说的凶言恶语，没忍住就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举起的手还有一些微微的颤抖，他实在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既愤怒又失望，“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几年没管着你，就无法无天了吗？”

“管我？”梅苒若舔了一下被打伤的嘴角，哼哼地笑了两声，“现在想起来管我，晚了。”说完，嘭的一声用力关上门，隔绝长久以来的惊喜和期待。

“梅苒若，开门，我跟你说的话呢，你听见没有。”梅父一生气，用力地拍打着门。

楼下的梅母在听见梅父敲门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赶紧抱着梅若朝上来就看见刚才的那一幕，“怎么了，怎么打起孩子来了？”

梅父指着门越想越愤怒，“你是没听见她刚才说的什么浑话，她怎么能那样说她的奶奶，那好歹是她的长辈。”

“你妈你还不清楚啊，她一向和我们不对付，看今天这种情况，若若指不定和她有什么大矛盾。”梅母抱着又抽起气的梅若朝哄了哄，刚刚梅父那一吼又把他给惊醒。

“再怎么不对付，那也是长辈，这要传出去，闲言碎语会淹死她的。”梅父对这些很是深有感受。

梅父这话怼的梅母哑口无言，她抱着怀里又闹起来的梅若朝，有点抱不住，心烦意燥地塞进梅父的怀里，“哄哄你儿子。”

她想了想，最后只好这样说道，“反正就剩一年多了，若若考上大学就好了。”梅母认为只要熬过这段时间，那就万事大吉了。

“要不，你留下来，反正也没多久，你看着，会好一些。”梅父另有想法。

梅母却认为梅父是在瞎出主意，顺着他反驳道，“行，我留下来，我那店的生意刚刚起步，你帮忙看着，朝朝上学你接送，生病了你照顾，只要你能腾出手来，我就留下了。”

就梅父那个厂他自己都忙不过来，那还有时间顾这顾那的。

听梅母这么一说，梅父觉得自己的想法确实有点天真，而梅母接下来的话让他更无法反驳，“你也别想着让我把店先关了，若若马上就要上大学了，是大花销，朝朝老是生病，又是大花销，还要房贷要还，别看这几年好了，光靠你那个厂子，你想累死你自己啊。”

梅父也认真地想了想，梅母说的也没错，别看现在的情况确实比前些年要好很多，可是真算起来还是有些大问题的，不然他们两口子也不会没日没夜地干，还不是为了孩子，“好了好了，我就提两句。”

“哥，嫂，在上面吗？我给你们端些饭菜过来了，你们吃些。”

“哎，好。”楼下传来的叫唤声，梅母一边赶紧下楼一边应道，梅父抱着梅若朝也跟着后面下来，“弟妹，真是太劳烦你了。”

“劳烦啥，你们刚刚也没吃几口，赶紧填填肚子。”梅婶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我家若若脾气不太好，弄成这样子……”梅母非常抱歉地说道。

“哎，没事，这经常……”梅婶突然戛然而止，她正想说这是经常的事，都习惯了，才发现这话好像不太能说，立马转口，“那个，你们先吃，我先过去了。”

“哎，好。”梅母应道，她发现梅婶未说完的话有点奇怪，跟梅父说了，又认为她想多了，难道真的是她多想了？

一直站在门后听着父母对话的梅苒若，心中百感交集，读书、考大学，为了这些他们把她扔到这个鬼地方，只是因为她是他们的希望。

“若若，这次回老家读书，你只要好好学习，好好用功，争取考上一个好大学，妈妈要求也不多，以你的成绩肯定能考上一本，考上一本就行，好不好？”

“嗯。”

“若若，听老师说，你的成绩不太好，是不是刚回去不太适应，没关系，咱们慢慢来，你要好好努力，妈妈相信你一定能把成绩赶上去的，你可是妈妈的希望哦。”

“哦。”

梅苒若躺在床上，心里有一个假设，如果不是为了这些，父母还会把她送回来吗？如果她不曾来到这个鬼地方，活的是不是会更好一些，或者容易一些？可是这个假设已经没有时间可以验证了。

眼角的泪水悄悄地滑落，父母的归来对她来说是既惊既喜又既悲，她对他们来说就只剩下这些了吗？

“笃笃。”

“若若，起床了吗，吃早饭了。”梅母挽上开门出来的梅苒若，偷偷地看了看她的表情，平平淡淡，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她微微笑道，“早餐是妈妈从那边带回来你最喜欢的肉粽子，你一会可要多吃几个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故，梅苒若看到早餐桌上居然只有他们一家四口，老太太住在这边，这边开火了，她竟然没有留下来，真是稀奇啊。

梅母瞄了一眼梅父，跟梅苒若小声说道，“你奶奶就是那种脾气，以后她说的话，做的事不要放在心上，她是长辈，也不要顶撞她，尽量敬着，不要太近也可以的。”

梅母认为既然相处不来，那就远着吧，相安无事也是一种好办法。

而梅苒若却摇头轻笑，她又不是没远过，可老太太太讨厌她了，不管她怎么做，都是错的，老太太想打想骂和心情无关，不过是心情好的时候会轻一点，心情坏的时候更重一些。

她很想问一声父母，为什么老太太要这么讨厌她，可是多年来已经习惯沉默的她，无法再诉说心中的事。

梅苒若戳开已经剥好的粽子尖尖，糯米的香味夹带着肉味和蛋黄味，伴着粽叶的清香扑鼻而来，她浅尝了一口，味道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好像曾经有吃过，可是她已经不记得，只觉得这是她这些年吃过最好吃的食物了。

“好吃吧，妈妈回来之前，专门包了好多，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一连吃好几个，非得把肚子撑破。”

梅苒若怀疑地看了梅母一眼，她妈妈说的太夸张了吧，她小时候是傻子吗？这粽子一个就够了，还连吃好几个，怎么可能。

“对了，明天就过年了，我和你爸还有好多事要做，今天帮忙带下弟弟，好吗？”

梅苒若点点头，算是答应。她父母回来这些天，说是要好好陪她，和她聊聊，可是他们除了走亲戚，还是走亲戚，哪里算的上是陪她。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