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怅然若失

年三十这天，大家应该都晓得今天这个日子的重要性，梅老太太还是斜着眼，梅苒若还是冷着眼，都没闹腾，其他人脸上笑嘻嘻的，也算是客客气气地吃着年夜饭。

而梅苒若早早吃完饭就回了房间，连晚会都没跟着一起看，借口很好找，学习呗，实际是不想碍某人的眼，不然闹腾起来没完没了，年也不好过。

吃完饭，梅若溪就带着梅若朝在外面放小烟花，梅老太太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晚会，梅父梅叔就着已凉掉的菜喝着酒，叙着情，讲讲外面的世界，梅母梅婶拉着手聊这聊那的，真是一幅阖家团圆的景象。

“弟妹啊，在家真是辛苦了，照顾大的又照顾小的。”梅母客客气气地说道，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大红包塞给梅婶。

梅婶这一瞅，红包鼓鼓的，看起来份量有点大，心口蹦蹦跳了起来，犹豫再三，还是推拒道，“嫂子，这都是应该，吃饭的时候你都已经给过若溪了。”

“若溪是若溪的，你是你的，这些年我和你大哥都没回来过，我们家若若多亏你们照顾，赶紧收着。”梅母死死压住梅婶的手不容推辞，想着他们在家也不容易，跟梅父商量过，借着年头给红包。

梅母这话听在梅婶的耳里真是觉得亏心，这么冷的天脸都微微红了起来，她还真是不好意思，梅苒若的事也就她家那口子管过，而且老太太和梅苒若闹起来时，她也常袖手旁观，这红包再想要也不好拿啊。

梅婶只能尴尬地实话实说，“这哪能行，都是应该的，我也没怎么照顾。”

“瞧弟妹说的，收着，收着。”梅母知道梅婶的犹豫和推辞，最后就直接塞进梅婶的口袋里，强行让她收下。

梅婶捂着口袋，都到这份上了，就算再不好意思，她还是收了下来，“那就收着啊。”

守到半夜时，梅婶窝在被窝里笑眯眯数着钱，正好被梅叔撞见，梅叔一目了然，“大嫂给的吧。”

“大嫂可真大方，大几百呢，这在外头肯定挣了不少钱，不然也不会出手就这么阔绰。”梅婶拿起钱抖了两下，刷刷的声音让梅叔也听听有多少。

“你还真是好意思拿啊。”梅叔大概清楚大嫂为何会给他家媳妇红包，大概是以为这些年他们对侄女多加照顾，“若若的事你好像都没管过吧，这拿的不觉得亏心吗，还不赶紧给大嫂送回去。”

“我没管过，你没管过吗，就前几年梅苒若打架闹事，住院，那赔偿费住院费，哪个不是我们掏的，就你妈那个守财奴，一星半点可都没掏。”

梅婶真想给梅叔掰扯掰扯，“当年大哥让你帮着保管梅苒若的生活费学杂费之类的，老婆子三言两语就哄着你交出去了，后面她拿出来过吗，梅苒若这日子过得不好那也有你的份。”

梅叔一下被怼的哑口无言，梅婶又继续说道，“大哥大嫂这些年打回来的钱，老婆子手里有多少，你我心里可都门清，那是一点都没有用在梅苒若身上，我们还倒贴出去，收这点钱不应该吗！”

“要我说啊，老婆子就是偏心，大哥在外面挣了不少钱，偏偏把你困在家里守那几亩田，咱们村里不是也有不少出去打工的，不一样挣钱了，我当时还想着你可以和梅苒若到你大哥那边去，求上一官半职，这日子也不至于过得这么苦。”

“当年老太太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不让我去，还把若若扣在家里，我有什么办法。”

说起这个，梅婶就觉得糟心，也不知道老婆子是怎么想的，非得拦着她家的出去打工挣钱，看看大哥，看看乡邻，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就她家过得紧巴巴的，“过两年，若溪也要上高中了，马上也要考大学了，就靠家里那几亩田能行吗，反正大嫂给的这些钱，我是不会还回去的。”

她家那口子不算计，她可是要算计的，儿子也长大了，开销的地方多的很，老婆子手里那么多钱连一点都不给出来，还拦着她家里的不让出去，要不是她家那位心眼实，对她还算可以，要不然这日子她是过不下去了。

“行行行，收着吧，收着吧。”梅叔觉得梅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也不是没有想出去打工见见世面的想法，可一有这个念头，他家老太太就立马闹腾起来，可真是不让人省心，他其实也有点猜测，他老娘跟大哥关系不太好，估计是怕以后没人给她养老送终，才把他困在家里的吧。

“若若，我们今天去舅舅家。”

梅苒若坐在书桌前，桌面上依旧摊开着一本书，昨天去老屋，今天去舅舅家，明天再去谁家，反正哪一天都不会是她，“不去。”

“为什么不去啊，往年不都是舅舅来接你去的，怎么舅舅不来，你就不想去了。”梅母开着玩笑。

“不是，要学习。”梅苒若并不是因为这个，她只是在想如果她选择不去，她父母会为了她留下来吗，可惜事与愿违。

“大哥。”梅母提着东西好不容易上了坡，看到熟悉的家门口，非常开心地喊了起来。梅父抱着梅若朝跟在后面，因为山路太多，梅若朝坚持到一半就走不动了。

“小钰！”

“大嫂。”

几年未见亲人，热泪盈眶，相互寒暄，梅母拉过梅若朝一一叫人，“这是大舅舅。”“大舅舅好。”……梅母喊什么，梅若朝就跟着叫什么，“哎，小四呢，怎么没瞧见他？”

“刚调到国外任职，回不来。”常二舅解释道。

“哦。”梅母听说过，她弟弟在一个外企工作，最近派到国外去了，“这是常昕吧，几年没瞅着，一下长这么大了。”

“小姑姑，何止几年啊，小苒若在家这么多年，也没见您回来看看，哎，小苒若怎么没来。”常昕这才发现梅苒若居然没有跟着一起来。

“唉，说要学习，初七就要开学了，还有好多作业没做呢。”梅母解释道。

其实，常家的这些人还是有点懂得梅苒若的心思的，常大舅说道，“你们回来，应该多陪陪小苒若的，她这些年过得不太好。”

梅母正想问问，这段时间也不是没在乡邻里听过，大部分都在说梅苒若的不是，无非就是早年在电话里听到的一样，打架闹事什么的，可惜她在娘家这里也没打听到什么，过年期间来访亲友太多，打打牌，聊聊天，这事也就忘了，等到她知道的时候已经很晚很晚了。

“若若。”梅母敲了一下就推开门进去，看到梅苒若还是坐在书桌前看书学习，这些天除了下楼吃饭，基本都不做其他的事，女儿认真努力让她很欣慰，也让她很省心，可回来这几天她也发现女儿的变化真的很大，“明天就开学了，我和你爸送你去吧。”

梅苒若抬头瞄了一眼梅母，视线又回到题海里，漫不经心地回道，“不用。”开学而已，就和平时放假一样，背个书包到学校去就行了。

“你上学后过几天，我和你爸也要回梧凤了，就让爸爸妈妈送一下嘛！”梅母央求着，过年这些天走亲访友，好像有些忽略了女儿，这一转眼就要上学了，他们也要回梧凤，再想亲近那也得好长时间了。

奋笔疾书的手停了下来，梅苒若盯着书本没有看向梅母，这些天虽然没有怎么和父母亲近地接触，但是听到他们要离开，心里还是会有些舍不得。

想要他们留下来或者她跟他们一起走的话挂在嘴边，转口却只说道，“随便你们。”她其实也明白，就算能问出口，答案也早已注定，又何必多此一举。

看到梅苒若无动于衷的别扭，梅母还未发现女儿还有这副傲娇的小模样，她笑了笑，“对了，这是给你的。”

她还放了一张银行卡在梅苒若的手边，“这是妈妈的，过年期间银行不开门，就没给你办，你先收妈妈的，钱不多，你先拿着用，不用向奶奶要了，密码是206715，记住了吗？”

梅苒若拿起银行卡，翻来覆去地看着，心里大概也清楚梅母怎么会突然给她银行卡，她没有拒绝，“嗯，记住了。”

“明天上学，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要不要妈妈帮你收拾？”

“收拾什么？”梅苒若一下子没反应，等反应过来，才解释道，“哦，也没什么带的，就拿了几本书和作业回来。”

“好吧。”梅母发现女儿不仅长大了，也独立了，也不爱向她撒娇了，有一种母女之间亲近得像陌生人的感觉，告诉梅父，梅父还说她想多了，她抚了抚梅苒若地脑袋说道，“晚上早点睡。”

“嗯。”

“若若，那是不是你们学校啊，我们是不是坐过站了？”梅母坐在班车上，从窗户向外看到一个写着‘一中’的大门正在向后倒退，她记得女儿就是在一中读书。

“不是，那是市一中。”梅苒若也瞄了一眼那个学校大门，不知想起什么，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等到过了两站，下了车，站在学校大门口，也是一中，不过竖着那个门匾却和先前在车上看到的有些不一样，梅父梅母相视一觑，这两个学校挨得这么近，大门也相差无几，有什么不一样吗！

梅苒若看到越来越多进校的学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太引人注目，有好些目光都往这边投来，她立马闭上眼睛两秒忍了忍，才看着父母说道，“到了，我先进去了。”

梅父梅母也看了看，来来往往的学生群都是自己背着书包进学校的，极少有父母相送的，梅母说道，“那我和你爸就送到这了，你赶紧进去吧，就剩一年多了，我们家若若要加油哦。”

“嗯。”梅母的加油鼓劲，让梅苒若感受到少有的亲近之感，她瞄了一眼学校大门，抿着嘴唇，别扭地说道，“那个…对面过一站有个商场，你们可以去逛一下。”

“好，快进去吧。”

“那，我就进去了。”梅苒若还有一些踌躇，走一步回头一下，直到完全进去校门。

这时，一个人从梅苒若背后蹿了上来，她后面好似长了眼睛，在那人把手搭在她肩上时，她反手一握，准备过肩而摔，后面的人立马惊呼，“别别别，是我是我。”

熟悉的声音这才让她收了力道，只是把那只手扯了下去。可是那人还不死心，故态复作，继续把手搭在梅苒若的肩上搂着，语气轻佻，“我说美人，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亲近亲近一下，又有何妨。”

梅苒若翻了一个白眼，眼里的意思明确表达出不稀罕亲近，可是她却没有再将王玉儿的手扯下去，因为她知道就算扯下去，王玉儿还是会搭上来，麻烦。

而王玉儿就当没看见梅苒若的那个白眼，她虽然认识梅苒若不算很长，但也有所了解，高冷孤僻只是她的表象，其实她心里也是希望与人亲近的，估计是遭受到什么伤害才让她难以做出改变吧，“哎，刚才门口和你说话的那两位是你爹妈吧！”

忽感耳朵一热，梅苒若伸手搓了搓，王玉儿几乎就凑在她耳边说话，她还是很不习惯这种亲近，微微歪下头，应了一声，“嗯。”

半晌，耳边不再有任何声音，梅苒若疑惑地偏过头，看到王玉儿一直盯着她看，纳闷地问道，“你盯着我干嘛？”

王玉儿只是摇摇头，无比感慨，“你们家真不愧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全是神颜啊，你爸手里牵的是你妹妹吧，和你一个模子，不过瞧起来比你可爱多了。”

梅苒若无语地又翻个白眼，她不解释嘛，就这么误会下去也不太好，“他是男孩子。”

“什么男孩子啊？”王玉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你妹妹是男孩子啊？你妹妹是男孩子啊！”等她反应过来，就一惊一乍，那声音响得周围的人都向他们看来。

梅苒若无语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你该去配个眼镜了。”

王玉儿挠着后脑勺，没想到自己也有眼拙的时候，刚刚她老远看着，虽然那小孩是短头发，但和梅苒若一模一样顶级的漂亮，她还以为是个女孩子呢。

梅苒若才不管王玉儿还有什么反应，她指了指旁边的教室，又指了指向上的楼梯，再挥一挥手，表示她要进教室了。

“拜。”王玉儿也挥了挥手，也表示不打扰好学生的日常。

梅苒若进到教室，已有好些同学，一如往常日常，各自学习，作战题海，相安无事。

“梅苒若，出来一下。”

课桌前的梅苒若抬起头看到已经下课的班主任向她招手，她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出去，班主任就站在阳台边上，她的心口猛跳一下，依靠在教室门口的墙边，视线斜落在地上，尽量避免看向阳台外面。

所以转过身来的班主任看到这样子的梅苒若还以为她在低头认错呢，她直接切入主题，“有几个任课老师向我反映，你有好几个晚自习都没上。”

梅苒若沉默不语相当于默认，班主任继续说道，“你怎么认识15班的王玉儿，是不是和她走的太近了，她一向无所事事，不好好学习知不知道，这会影响到你。”

“什么影响？”梅苒若这才抬起头来，漫不经心的视线定格在班主任的脸上，“这次考试，我还是稳居第二，如果老师认为这是影响，那下次考试我可以冲刺一下第一。”

这种话放在一个外校人的耳朵里，一定觉得这姑娘太狂妄了，但是放在本校任何人，或者此时的班主任却认为没有问题，梅苒若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老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认为咱们现在做学生要有学生的态度，像王玉儿那种打架逃课，喝酒闹事，还进过派出所，在学校挂名的人，咱们能不接触就别接触，有句话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为此受到影响，不值当。”

班主任苦口婆心的道理，梅苒若不是不明白，她和王玉儿相识本就是一场闹剧，只是这场闹剧却没有立马结束，而是像影片一样还在继续播放，结束时间暂定。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