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藏怒宿怨

梅母看着一再沉默的梅苒若，知道这事也不急于这一时，至于电话里的那些情况，她还是很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做出那些伤人、害人的事情来。

她挽住梅苒若的胳膊，很温柔地说道，“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和妈妈说了，就和妈妈说，妈妈这些天都在呢，走吧，我们先去小叔家吃饭。”

然而，梅苒若却很僵硬地抽出胳膊，有点意味深长地说道，“不用，我吃过了。”

“吃过了？”梅母很疑惑，他们回来的时候也不算晚，小叔子家里都还没生火呢，而且他们家这边的厨房，她也去看过了，都蒙上一层厚厚的灰，想也想的到，应该有好多年没有开火了。

她很清楚，家里的老太太不要指望她会生火做饭，至于女儿，看那个情况应该也是个不会做饭的，所以女儿嘴里所说的吃过了，不会是在跟她开一个小小的玩笑吧。

梅母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也不去深想女儿话里的含义，“瞎说，你上哪儿吃啊，这个傻孩子。”

梅苒若深深地看了梅母一眼，很清楚梅母误会了，她确实已经吃过了，老太太不待见她，除了逢年过节，老太太会收敛一些，她们是一向不会在同一张桌上吃饭的，很多时候都是小叔把饭送过来的，只是今天她饿的早，就先泡面吃了。

“走啦，走啦，不要让大家都等，明天妈妈把厨房收拾出来，再给你做好多好吃的，好吗！”梅母拽着梅苒若央求着，明明是母女，可此刻她的行为却像是女儿一般，其实她也是想借此亲近亲近。

这时，梅若朝也蹦下椅子，把热水袋放到床上，跑过来拉起梅苒若的手说道，“姐姐，去吃饭。”

梅苒若捏着热乎乎的小手，看着两双啥也不懂又很渴求的眼睛，深深地叹出一口气，心里有一丝莫名的触动和酸楚，看在他们的面子上，算了，算了，一会儿忍着吧，尽量不要让老太太再打起来。

梅母和梅若朝很满意地拖着梅苒若下了楼，梅苒若站在楼梯上就看见楼下大大的客厅里有一个男人正在整理一箱一箱的物品。

男人好像有所感应，他直起身躯朝他们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漂亮又乖巧的女儿站在妻儿身后，他喊了一声，“若若。”

梅苒若没有应道，就像先前看到妈妈一样，看到爸爸她也不知该怎么喊出口，此刻她的内心有很多道不明的情绪，也有很多欣喜。

梅父对于梅苒若没有回应并没有很在意，也不向梅母那样敏感，他正向走下来的梅母抱怨着，“阿钰，你一回来就抱着儿子上去看女儿，把我和一堆搁在这里，咋弄啊，这送谁的，送谁的，好歹给我个谱吧。”

梅父还有些烦躁地踢了踢那堆箱子。

“呵呵。”梅母笑了两声，“给你啥谱啊，这是我要带的吗？”她看着打包好的箱子早就被梅父拆开，里面的东西也拿了出来搁了一地，就头疼，也心烦。

早前她就说过不要买那么多，不要买那么多，一家送一点就行了，可梅父买起来一点节制都没有，要不是航空有行李管制要求，估计梅父就想把整个梧凤的东西都搬回来吧，还说什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给亲戚们带点东西说不过去吧，典型地要面子。

梅父看见梅母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连忙上前搂住，讨好地笑道，“怨我，都怨我，是我要带的，可我带的大部分都是若若爱吃的啊，这又是冬天，好放。”

“行啦，行啦，先去吃饭，回来再整。”梅母娇嗔地轻拍了一下搂在她肩上的胳膊。

“好嘞。”梅父总算放心下来，梅母心里一般都有成算，总比他这种无头苍蝇要快多了，他抱起梅若朝，爽朗地笑道，“走，我们去小叔家吃饭。”

梅叔家就在隔壁，出门是一个大场子，两家连在一起，走上五六步就到了。

其实，早年梅爷爷还在，梅叔还没结婚时，大家都挤在一间四间的小平房，梅父结婚后有了孩子，就觉得挤在一起很不方便，提出在老屋的基础上加盖一层，或者在旁边的空地上建上一屋也很不错，梅爷爷也欣然同意。

可惜的是，梅老太太一向不待见梅父这一家，直接不同意，理由很简单，家中没有多余的闲钱，还跟梅爷爷大吵了起来。

梅父从小就很清楚，自家老母亲从小就不喜欢他，再加上因为此事父母吵起来，让他心里很不好受，最后毅然决然地南下经商。

后来过了两三年，梅叔结婚，梅老太太倒是大方，在老屋旁边要给梅叔盖一屋，而梅爷爷认为不能厚此薄彼，要盖就一起盖，在老屋的基础上加盖一层给梅父留着，可是梅老太太死活不同意。

远在南下的梅父梅母知道后就表示盖不盖都无所谓了，反正老太太一向偏心没有啥底线的，但当时梅爷爷突然硬气了一会，要盖就一起盖，要么就都别盖了，为此两个快百岁的老人又打了起来，在当时的村里是一项美味的谈资，还谈起了陈年旧事。

到最后，不知是老太太服了气，还是梅爷爷真刚了起来，不仅把老屋修建，还在老屋的基础上加盖一层，全部留给梅父，那时梅婶嫁进来后，还曾怪怨老两口偏心，啥好的都留给老大，老大又不常来回来住，除了老太太住在一楼，空着都是空着。

梅苒若跟在梅父、梅母身后，缓缓踏进小叔家的堂屋，先入眼前的是堂屋正中间摆上了一张大大的圆桌，桌面上已经布好一些饭菜，只见主位上坐着一位老太太，夹着筷子在菜盘里拨来拨去、挑挑拣拣，看到他们进来，也只是抬眼瞄了一下。

梅苒若斜视扫过，拖开斜下方的一张椅子，椅子刮在地上刺啦刺啦的声响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烦躁和郁闷，她坐下后跷起二郎腿，双手环抱在胸，冷眼旁观父母和叔婶之间的寒暄。

“哥，嫂，来了，赶紧坐，赶紧坐。”梅婶从厨房端着菜走了过来，看见大伯一家就赶紧招呼着。

“弟妹，太劳烦了，劳累你做这么一大桌子菜。”梅母连忙接过梅婶手中的几盘菜并客气地说道。

“劳累啥，就几盘家乡菜，你和大哥在外这几年一定是念着紧吧。”

“可不是嘛，我和你大哥就好这口。”梅母也是手艺人，开餐厅的，把家乡菜也搬到了南越，但不知为什么做出来的口味始终差那么一点，不如老家的正宗，大概是受地理环境位置的影响，一个南方，一个北方，是会有点不一样。

“哥，要不来点。”梅叔从房里拿出来一瓶酒向他哥问道。

“不了，刚回来，还要好多东西要整理呢。”梅父摆了摆手，并顺手把怀里的梅若朝放到梅苒若左边的椅子上。

“那行，年三十咱兄弟俩再好好喝。”梅叔也不多说，把那瓶酒放到旁边的案桌上。

“大伯，大大，姐姐，小朝朝。”正在准备碗筷的梅若溪看到来人也一一喊道。

坐在椅子上的梅若朝也不甘落后，冲着长辈们也一一喊去，“奶奶好，小叔叔好，小婶婶好，小哥哥好。”

“哎，好好好。”梅婶看到梅若朝乖巧可爱的模样，捏了捏他的小脸，“咱们小朝朝长得可真好看。”

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太斜着眼瞟了一下梅若朝，心中一惊，这小子怎么和他姐姐一样，都生成那个人的模样。

她夹了一筷子的菜塞进嘴里，嗤之以鼻地说道，“好什么好，一个小子长得跟姑娘一样，呵，可别养废了啊！”

此话一出，在座的几位心思各异，空气里也瞬间凝固起来，梅叔梅婶下意识往梅苒若那处瞟去，生怕梅苒若一言不合又呛了起来。

不过再看到她面无表情地跷着腿，双手环抱在胸，闭着眼睛没有什么反应，像似没有听见老太太这番话，梅叔梅婶心里就有几秒的幸好，不然真闹起来谁的面子上都不好过。

梅婶举起筷子，给梅若朝、梅苒若，还有梅母他们碗里布着菜，非常尴尬地招呼着，“来来来，吃菜，吃菜。”

“哎，好。”梅母举起碗接着，她和梅父心里其实很清楚，老太太一向不待见他们这一家子，经常看到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再加上一些往年恩怨，折腾起来特别闹心。

所以，老太太怎么说梅若朝，梅母已经习以为常，就没有很放在心上。

可是在看到梅叔梅婶谨小慎微的眼色，她和梅父大概也能猜测到这祖孙的关系也不怎么好，要不是因为梅苒若在那边读书没有资格，考不了大学，他们怎么可能把女儿送回来呢。

梅若溪也感受到气氛中的诡异，奶奶和姐姐之间的情况，他也算一清二楚，小时候不太明白奶奶怎么会讨厌这么漂亮的姐姐，甚至达到憎恶的地步。

书读得越多，他才渐渐明白讨厌起来一个人并无关相貌、性格等方面，就连他自己，奶奶也是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对他很好，所以和姐姐相比，他真的算好很多了。

梅若溪夹起几片肉块放进梅苒若碗里，并笑嘻嘻地喊道，“姐姐，吃饭。”

他此举也算是想让姐姐不要去理会奶奶，姐姐的火性虽然很难生的得起来，但奶奶就不一定，嘴上不把门，越往下就怕两人又会打了起来，大伯和大大一家才刚刚回来，还是不要先生事端了。

梅苒若握着筷子轻轻地嗯了一声，她夹起碗里的饭菜一点一点地送进嘴里，老太太的话她不是没听见，意有所指地道出梅若朝和她一个样，长成什么样不好，非得长成她讨厌的样子。

看来孙辈怕是没有一个能够遭到老太太的欢心的，不过也是，儿辈的她又喜欢哪个，梅苒若心中呲笑，老太太心里应该只有她自己吧。

缩在椅子里再小的梅若朝也能察觉到大人们之间的怪状，他偷偷地朝主位上的老人看去，他能从老人的眼里也能感受到，这个奶奶好像不是很喜欢他。

他抿起嘴，再看到小婶婶连连给他夹了好几筷子菜，就冲她笑了笑，梅若朝不熟练地握着筷子，凑近碗边往嘴里扒着饭菜，饭菜的香味吸引着他的味觉，所以大人们的对话对太小的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妈，大哥他们才回来，咱先吃饭，先吃饭啊。”梅叔也夹了几筷子菜放进梅老太太的碗里，他的这个妈啊他很清楚，话一旦开了口，就不依不饶，啥都敢说，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可别又闹得不欢而散。

老太太端起面前的小酒杯，抿了一口，不冷不热地嘲讽，“外面多好，逍遥自在，回来干啥。”

梅叔听了真想拍自己一巴掌，他怎么说什么都不对呢，所幸他哥也不是一个脾气燥的人，不会和老太太呛着来。

这不，梅父听后，尴尬地咳了两声，作为儿女长年不回家看看，有意见也是对的，但是他很清楚他的这个妈，从小就不喜欢他，他也有一些不愿回来的心思，可女儿在，老太太又是他妈，怎么也得回来见见。

至于为什么不喜欢他，梅父心里多少有些了解，好像是他出生的不是时候，给家里带来了一些什么灾难，就被老太太怪怨上了。

尽管这个理由很可笑，但至少他也是她生养大的，基于血缘的牵绊和传统的孝道，就算梅父知道他妈对他再怎么不好，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反而还得赡养和问候，“总得回来看看，妈这些年，身体还硬朗吧？”

“还行，死不了。”梅老太太依旧是那种不冷不热的口气。

而坐在下手的梅苒若正挑着碗里的饭，听到这话，表现出无声的嘲讽，这个老太太就是个硬骨头，怎么作都没有什么损伤，能够活到这个年纪，也不知是积了什么福。

尽管梅苒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就她那个明目张胆的歪嘴斜脸，还是被梅老太太一抬眼就瞧见，梅老太太没什么好脾气，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拍，桌上的饭菜都微微地颤了起来，她对着梅苒若破口大骂，“你那是给谁白脸皮子啊，”

她又对着梅父破沫星子乱飞，“我可告诉你，你这个姑娘可真不是个东西，当初都说了不该生，生下来也得掐死算了，瞧瞧成什么样了，啥子都不会做，成天在外面鬼混，打架闹事，简直就是个废物。”

“哈哈哈…”梅苒若听到这话，无声地讥笑起来，老太太这话说的可真是太令人发笑了，五言六语的颠三倒四，到是把自己推脱得一干二净。

她对着老太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是废物，那您岂不是废物中的废物，论废物只怕是没谁能够比得上老太太您吧，哈哈哈……”

“姐！”旁边的梅若溪紧张又害怕地扯着梅苒若的衣袖，他都不太懂他姐怎么回事，每次对上奶奶都没什么好事，还非得跟她呛着来。

“若若！”梅母轻声吼了一下，老太太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她的长辈，不可瞎议论。

“梅苒若，说什么瞎话，赶紧给奶奶道歉。”梅父也严厉呵斥着，他和梅母一样的想法，老太太好歹是梅苒若的长辈，那有小辈说长辈的，这传出去还得了。

梅苒若仅仅只瞟了一眼父母，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她眉头一挑，视线定在老太太身上，仿佛在挑衅，一点也不在乎在座的想法，反正她和老太太一向是水火不容。

然而梅叔深知侄女和老娘之间的真实情况，他直接向老太太讨好着，“妈，小孩子嘛，瞎说话，别放在心上，来，喝酒，喝酒，这次新酿的高粱酒，怎么样？”

“她算哪门子的小孩，背地里什么腌臜的事都做，你不是死了吗！你连死了也这么恨我！”梅老太太看着梅苒若的那张脸，心里的火气越来越重，嘴里什么胡言乱语都能脱口而出，拿起桌上的小酒杯直接投向梅苒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