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原竞把他的椅子转了个方向使他正对着自己，“你怕被我爸知道了什么，然后找你麻烦。”

彭放苦笑道，“难道他不应该找我麻烦吗，我可是拐走了他宝贝儿子。”

原竞脸色一僵，“我。。我不会让他对你不利的。”

“你应该祈祷他永远不知道这件事。”彭放沉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和原竞不会有真正的未来。

原竞蹙着眉，掐着他的脸低头照着他的嘴唇咬了一口，“你说这种话，总让我觉得你要走了。”

“我总有一天要走，”彭放吃痛道，“你也一样。”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原竞认真地盯着他，“一辈子都别想。”

彭放沉默了，从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口中听到“一辈子”这种字眼，他不知该说是天真还是说是无知。眼看着和原竞越走越近，他心中的恐慌如同日积月累堆砌起来的围墙，慢慢封锁着愈发稀薄的空气，想到某一天真相会自己咬破藤蔓大白于天空，他就觉得窒息到不敢面对。

原竞拿起那份蓝皮文件在他眼前晃了晃，“别犹豫了，既然我爸要和你谈合作，直接接受就可以了。”

彭放似乎想起了以前相似的场景，厉声道，“这件事你别插手，我自己做决定。”

原竞暗自握了握拳，木着脸问他，“发生什么事，我会保护你。”

彭放叹道，“你保护好你自己就是对我最好的了。”

原竞眼神中满是懊丧的挣扎，彭放一直把他当小孩儿，这种敷衍和不信任加深着他的挫败感和自我认知危机。他想了一会儿，眼珠在彭放疲倦的脸上回荡了好几圈，终于脸色稍稍缓和了些，“我知道了，我不干涉你，但是让我陪你吃饭吧。”

彭放对他没继续和自己较劲儿感到安心，“想吃什么？公司对面新开了家潮汕牛肉锅味道还不错。。。”

下午两人吃完饭回办公室后，彭放直接去午休了，原竞帮他带上门，踮着脚轻轻地走了出去。

话说那小钟，上午被总经理狠狠批了一顿，难受得午饭也没吃，躲在茶水间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钟主管～”一个清澈的声音传来，把沉浸在烦恼中的小钟吓了一跳。他匆忙转过身只看到一个眉清目秀又充满阳刚朝气的少年正微笑着向他走来；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好眼熟啊。。不就是中午来找彭总的那个人。。

“钟主管，不好意思打扰你午休了～”，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打扰的歉意，原竞伸出手礼貌道，“我叫原竞，原野的原，竞赛的竞，请多指教～”。

小钟懵懂地站起身握了握他的手，心中惊讶明明是个学生样儿，眉目间却写满干练，显出些许磅礴的大气。“你好。。你认识我？”

“今天中午初遇钟主管，没来得及上前打招呼您就走了，后来专门问了郑助理才知道了关于您的事～”原竞黠意地看着他。

“别‘您您您’的，怪不好意思的，”小钟想起中午那阵儿窘况，微讪道，“那想必你都知道了，第一天认识我就给你留下了这种印象，我也是挺失败的。。”

“别这么讲，郑助理告诉我你可是骏綦的骨干成员，彭总也在我面前夸了你好几次～”

“彭总？”小钟疑惑道，端详着原竞，“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和彭总是。。？”

“我是他表弟～”原竞坦道，“中午来看看他～”

“哦哦哦，”小钟点点头，随后叹息着苦道，“你也别安慰我了，上午彭总把我骂得厉害，还说再有下一次就让我直接滚蛋。其实我也挺不理解的，多好的一项目啊，彭总到底是看不上它哪点儿了。。”

“钟主管说得对，我也觉得那个项目很好，关键是风险低，含金量高，保障到位～”原竞笑道。

小钟眼睛一亮，“是吧，我就说嘛，可是你哥他。。不是，彭总他就是不乐意，那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可不敢再自作主张了。。”

原竞继续轻松地回道，“我哥有时候想的太多，步子反而会迈不开，我刚刚也跟他沟通了很久，我觉得他有松口的迹象。我觉得你应该保持信心，不要轻言放弃这个案子～”

“我也不想放弃啊，可我哪儿做得了主，”小钟丧气道。

“我可以帮你。”原竞收敛了笑容正色道。

“。。。你？”小钟不理解，“你只是个学生，而且你也不是我们的员工。。”

“我自有办法，我只希望你能保密，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你们总经理。”

小钟不安道，“你不是说彭总已经快答应了么，为啥不告诉他啊，他以后要是知道了我就死定了。。”

“他不会知道的，”原竞肃然地盯着他，“不告诉他是为他好，也是为你们整个团队，整个公司好。这件事情一旦成了，他不仅不会知道推动者是谁，也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我可以向你保证他绝对不会算到你头上；最终你不仅会平安无事，还可以收获应得的报酬，只要你答应配合我。”

小钟被这诡异的利益诱惑搅得头脑发晕，“我。。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凭你是彭总的弟弟？”

“不是，”原竞暗笑一声，表情古怪又疏离，“凭我是原氏的次子，你们合作方那边的人，听明白了吗。”

彭放午休醒来后，发现原竞已经回去了，只留了条短信，提醒他晚上早点回家。他伸着懒腰站在窗前发呆，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郑助理此时敲响了门，“彭总，销售部钟主管来了～”

彭放懒得回头，“让他进来。”

小钟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彭放拿背对着他反而让他不那么紧张了，“彭总。。我的检讨书写好了，对。。对不起。”

“放那儿吧，以后别再让我遇到这种事。”

“好的好的，再也不敢了，”小钟点头如捣蒜，“可是彭总，那个。。由于我的原因，原氏那边现在来了个负责人，我还没来得及回绝他。。”

“靠，现在在哪儿？”彭放气道，一想到由于这个麻烦还要和一堆人磨嘴皮他就烦得慌。

“办公室外面。。”小钟把头埋得更低了。

“。。你他妈倒是学聪明了，怕我怪你自作主张直接把人拎我跟前儿了，”彭放冷哼一声，“让他进来，你出去。”

几分钟后，进来了一个靓丽的女人，面带笑意，友好地朝彭放走了过去。彭放一愣，这女人穿着紧身裙，金发碧眼的，是个混血，笑起来清媚并存，看着十分舒服。彭放把板得紧巴巴的脸舒缓了一点儿，同样笑着迎了上去。

“彭总，久仰大名，我是原氏本次项目的策划组的负责人，叫我Jenny就好～”

“幸会幸会，”彭放说道，“本应该亲自下去接你的，是我失礼了～”

“彭总太客气了，既然我们要进行合作，大家就都是朋友，随意一点，放松一点不是更好吗～”

“话虽没错，只是。。”彭放觉得实在没必要绕弯子了，说的越多麻烦越多，“有点事情可能我需要解释一下～”

Jenny眼睛一挑，“彭总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但说无妨～”

“我知道之前是钟先生一直在和你们谈这个项目，据我了解你们已经规划到售后服务和成本回笼这个环节了，但是，我后来仔细想想，觉得这个项目我们来做还是不太合适的。”

Jenny笑容僵在了脸上，“请问彭总觉得哪里不合适？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彭总究竟是有哪方面的难处和考量？”

彭放为难地笑道，“是我们准备不充足，贵公司为我们提供的条件和平台十分诱人，可是越是这样，我反而压力更大，我承认我没有准备好，所以并不打算带着贵公司一同冒险。这些想法我没有提前沟通是我考虑不周，相应的损失我一并承担。”

“彭总给人的感觉，可不像是会因为压力而退缩的人。”Jenny皮笑肉不笑。

“人都是有千面的，”彭放心虚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郑重道歉，这个合作，我没有办法。”

“既然彭总那么坚持，我也不好多说什么，”Jenny用无比惋惜的口吻说道，“老实说虽然我是第一次见你，可却觉得你是个很靠谱很有意思的人，只可惜彭总不愿意再给我一个，深入了解的机会。不如这样吧，彭总所真是过意不去，和我一起去喝杯咖啡如何？做不成生意合伙人，大家相识一场，就当交个朋友～”

彭放觉得推辞不下，“悉听尊便～”，然后冲站在旁边的小钟说道，“我现在下去谈点事儿，郑助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替我把桌上那本标了记号的申请书拿去复印十份，一会儿开会用。出去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小钟垂着头，“知。。知道了彭总。”

“。。还这么紧张，”彭放问道，“行了，我也不会真开除你，都是气话还真往心里去了；做好你该做的，不该管的不要管。”说完就招呼着Jenny离开了。Jenny走出办公室前回头望了眼小钟，对他抿着唇笑了笑，小钟一阵心慌，瞬间有种被监视的感觉，眼看着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人，冷汗刷刷地只往下冒。

彭放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原竞正窝在沙发里边看电影边吃冰淇淋。看到他回来了，像猫一样微微翻了下身，换了个姿势，慵懒地笑道，“二哥～”

“吃饭了吗就在吃冰淇淋，”彭放走过去对着他屁股拍了一下，“快给我吃一口，热死我了～”

原竞笑着把冰淇淋递了过去，“饭做好了在厨房温着，你要是饿了我去给你拿～”

“没事儿，再等会儿吧，不想动～”彭放嘴里含着冰凉的奶油，松散着筋骨就想往沙发上瘫，却发现原竞这大个子长手长脚的把空间都占完了，“你这小子。。哎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啊，我怎么觉得你腿变长了？”

“我腿本来就长，而且我早就超过你了～”原竞笑嘻嘻地躺正身体拍了拍肚子，“来，老公的人肉垫给你靠～不躺白不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滚滚滚，没皮没脸的，”彭放笑骂了一句，犹豫了片刻，还真就头枕着原竞的胸口软绵绵地趴了上去，清晰地感受着原竞不断加速的心跳。

原竞双手揉进他的碎发帮他按摩着头皮，心头是充盈的快逸和淡淡的苦涩，“我要是比你大就好了，那样我就已经工作了，就不会让你这么辛苦。”

“瞎想啥，你现在这年纪多幸福啊，无忧无虑的，想要什么有什么，”彭放闭着眼睛享受着原竞熟练的手法，“人关学校的时候老是想出去闯荡，可真出了社会才发现真正的考验几乎都被挡在校门外。你以为你遇到了足够数量的**和奇葩，你的修为就可以为你带来永恒的快乐，然而事实上呢，还会有更多的奇葩等着你。”

原竞轻声道，“我如果遇到那种人，肯定没有耐心。”

“生活会教会你，什么叫做耐心，什么叫做咽下别人不要的骨头，拿来炖自己的肉。”彭放停顿了一下，“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不会有这种遭遇，可以的话，还是把日子过得简单些吧～”

“我挺简单的，我要的也不多，”原竞眨了眨眼睛，手往下探抚摸着他的下颚轮廓，“我只想要你。”

“这还不多？”彭放戏谑道，“你当我这么便宜卖给你啊～”

“多贵我都要，”原竞细笑着，“或者我把我自己送给你～”

彭放的心跳漏了一拍，心中洋洋的暖意舒曼开来。

“二哥，明天下午陪我去单向街吧，我想买点书～”

“书城？那种知青文艺的地方不适合我～”彭放想都没想就回绝了，“你和你同学去呗，你们这些学生成天就喜欢往书店跑，就跟我那时候一下课就往租碟屋窜一样，想想还蛮有意思的～”

“我就想和你去，”原竞吻着他的头发，撒娇道，“二哥～陪我去嘛～～”

“我一糙老爷们。。”彭放想了想又撤了回去，抬起头狡猾地望着他，“那你求我啊～”

“你。。”原竞磨了磨牙，然后弯起眉毛，笑得更甜了，“求求你了～我的好二哥～～”

“求得不够诚恳，重新再来～”彭放继续吊他。

“。。”原竞挑了挑眸，“老婆，求你了～”

“你妈。。”彭放扬起胳膊就要捶他，“再敢这么叫，我就揍得你下不了床～”

原竞得意地扣住他的胳膊一秒把他掀翻在身下，“还是让我干得你下不了床吧～”

所以，当第二天彭放傻愣愣地站在大悦城的广场里时，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昨晚是怎么答应原竞的。他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大学生，带着孩子的年轻父母还有匆匆赶路的上班族，找了半天连原竞的影子都没瞅着。

正当他准备把电话拨过去时，原竞就给他打来了，“二哥～”

“哪儿呢你？”彭放顶着个大太阳半睁着眼，觉得又热又渴。

“公车上呢，我快了，”原竞雀跃道，“二哥你渴吗，我给你带杯饮料吧～”

“你说说你，怎么不让我去接你啊，还挤公车，啥也别带了，赶紧过来～”

“不顺路，怕你麻烦，”原竞笑道，“等着我～找个显眼的地方～”

“要不我举个气球，上面写句‘原竞滚出来’，够不够显眼啊～”

“那你就等着晚上回去挨操吧～”原竞和他聊着聊着就下了公车，隔老远就看到彭放还举着电话，笑得特别好看的在四处溜达。原竞怔了怔，胸口一热，心中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张扬着青翠的盛意。他飞快地跑了过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二哥～”

“哎我草，吓我一跳，”彭放脸红地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放手放手，这么多人呢，，再说热不热啊你。。”

原竞笑着转为拉过他的胳膊，把他带到一个冷饮站，然后拿起菜单饶有兴趣地认真看着，对服务员小姐说道，“你好，给我两杯熊猫奶盖茶～要红茶谢谢～”

“我不喝，那都是你们这些小孩儿喝得，”彭放打断他，“一杯谢谢～”

“二哥这个很好喝的，一点都不腻，你肯定喜欢，”原竞对着那小姐姐补充道，“两杯谢谢～”

“不喝，五颜六色的，你觉得跟我搭吗？”彭放斜了他一眼。

那小姐姐看着这两个气质各异的漂亮男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眼色红成苹果，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一个绝伦的表情。“请问。。你们到底要几杯啊～”

原竞无奈地笑道，“一杯吧～”。拿到奶盖之后，他看到彭放时不时用眼神往他手里的红茶上瞟，还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

原竞想了想，“这样吧，我去商店帮你买瓶冰水，这跟你的气质总是搭了吧～”然后把奶盖递给他，“帮我拿一下，我去去就来～”

彭放没做声，待原竞走远后，静静地盯着那杯“五颜六色”的奶盖。

等到原竞喘着气拿着水跑回来的时候直接傻眼了，杯子里完全空了，彭放享受而满足地咬着吸管儿还在寻找杯壁的奶油酱。

“。。。”原竞无语，“你不说打死你都不喝吗～”

彭放美滋滋地咂着嘴，“这你都信，我之前以为不好喝，尝了一口觉得还不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然后无辜地望着他，“看我多良心，还给你留了一口呢～要吗～”

原竞哭笑不得，眼珠一转，暇然道，“你喝吧，我不要～”

“嘿嘿，就猜到你这么说，”彭放扬起脖子把最后一大口灌进嘴里，“还真挺好喝。。唔。。！”

他音还没出完，原竞就突然冲上前猛地掐住他的下巴亲了上去，用舌头和唇齿封锁了他的口腔，尽情地尝舐着灼热而甜弥的幸福感，直到把他嘴里的红茶品味得差不多了，才放开他，慢悠悠地捏了捏他通红的双颊，邪笑道，

“确实很好喝～很甜～”。

下一秒，他的小腿就被彭放狠狠地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