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处侯监集中的青衫男子,自然便是徐子义了。
当初他与傅采林一战过后,便备受其残存剑意所折磨,体内精血不断流失,最后试尽诸般手段仍是无能无力。
直至虚空石门再次开启,这一次徐子义便来到了开封府。
开封府乃是一座大城,徐子义在里面待了数日,却未能分辨出如今自己身处时,最后静极思动之下,反而在开封府东门十二里处的小镇察到了端倪。
看着手中的玄铁令,徐子义不由微微摇头道:“没想到竟然来到了此番天地!”
原来这玄铁令原本的主人,便是“摩天居士”谢烟客,而这谢烟客便是“侠客行”中有名的高手。
此人亦正亦邪,又因其隐居在摩天崖,故得外号“摩天居士”。
这侠客行的江湖,乃是金老江湖中武功层面最高的一个世界。哪怕与古龙笔下的江湖,或者大唐的世界,也是丝毫不差。
比如在侠客岛上,练就太玄经的石破天与龙木二位岛主一战,三个人的掌风掌力撞向石壁,竟将石壁的浮面都震得酥了。
最后更是被三人交手余波引动侠客岛中心下的地火,全岛立时化为火海,最终更是沉没进了大海之中。
龙木二位岛主,平日里定然少不了切磋,若是因此就能将地火引动,这侠客岛早就沉没了。
只能说明石破天的内功过于匪夷所思,一人之力居然能引动地火喷发,这一点哪怕是徐子义都自问未必有这般功力!
既然是侠客行的世界,那么困扰自己体内的残存的剑意未必没有解决之道了!
想及此处,徐子义眉头进而舒展,忽然目光一动却看向了一旁的水沟。
只见暮霭苍茫中,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叫花子,正悄悄从水沟中探出头来,望着徐子义面前的烧饼不由暗自吞咽口水。
“你饿了吧?”
看着这个躲在水沟中的小乞丐,徐子义语气不由变缓,接着便拿起一个烧饼,示意水沟中的小乞丐出来。
见到徐子义看起来神色和善,眼下四周又没了那些凶神恶煞的强人们,小乞丐终于敢鼓起勇气走出了藏身的水沟。
小乞丐用脏兮兮的小手接过烧饼后,便狼吞虎咽起来,看样子分明是饿极了。
看着面前年幼的身影居然将一个烧饼当成宝贝,徐子义不由目光变得缓和,见到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便起身在烧饼铺为他倒了杯清水。
这小乞丐分明是饿久了,狼吞虎咽之下自然是差点被噎住,最后好在徐子义提前在他面前倒下的清水。
这一杯水下肚后,小乞丐肚里似乎已舒服得多。
“你叫什么名字?”
望着面前脏兮兮的小乞丐吗,徐子义便开口问道。
小乞丐有些意外的抬起头,缓缓开口道:“我……我叫‘狗杂种’!”
听到从小乞丐口中说出那令人啼笑皆非的名字,徐子义神色微微一动,心道果然是他。
接着这看向小乞丐的目光,也不由多出一丝其他东西。
这小乞丐正是狗杂种,当年梅芳姑因恨石清选择冉柔,因而抢走刚出生的石中坚(即后来的石破天)。石破天被带至熊耳山,经常遭到梅芳姑打骂。
梅芳姑叫他做“狗杂种”,他便以为这就是他自己的名字。
石破天从小学会了砍柴、做饭等种种家务,却大字不识一个,于世事、人心更是一无所知。只是突然一天梅芳姑忽然不见了,石破天自小相伴的那条叫“阿黄”的狗也不见了,便出去到处寻找,结果人和狗都没找着,自己却迷了路,因此便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侯监集。
“好孩子,狗杂种这个名字是用来骂人的,你以后可不能叫这个名字了!”见到面前心底单纯的少年,徐子义不由失笑道。
“用来骂人的名字,可是我在山上我娘就一直这么叫我啊……”少年听到这里,颇为有些不解道。
听到这儿,徐子义神色不由变得更加柔和,心中却对那梅芳姑心肠的歹毒有了领教。
“好孩子,你且过来!”
看着面前看着无比单纯的少年,徐子义心中忽然萌生一个想法。
少年闻言虽然有些不解,可还是依照徐子义所言走了过来,徐子义便伸手抓起了少年的手腕,少年只觉一股热流在体内盘旋,整个人只觉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在这一刻,仿佛多日以来的奔波劳顿所带来的倦意都被瞬间驱散了似得,整个人也顿时变得精神极了。
“果然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奇才……”
只是稍稍运功探查了一下少年骨骼与体魄,徐子义便不由大吃一惊。
只因这少年石破天的骨骼惊奇,体魄过人,徐子义行走诸天万界,也从未见过类似他这般的习武奇才!
就算是绝代双骄中从小被神医万春流用珍稀药液浸泡过的小鱼儿,也比不过如今的石破天!
“好孩子,你愿意认我当师父吗?”
望着面前还未习武的石破天,徐子义心中顿时萌生了收徒的念头,于是便含笑看向了少年。
“师父?”
石破天抬起头,脸蛋全身脏兮兮的黑泥,他心思懵懂,又被梅芳姑常年散养在大山之间,自然是不明白师父这两个字的含义。
不过自从他下山寻找娘亲以来,便感受到人情冷暖,寻常人只见到他身上脏兮兮的就要做势驱赶他,甚至更有甚者连多余一句话都不愿意和他多说。
他虽然没读过书,也学过什么大道理,可却能分得清楚善恶,尤其面前的徐子义对待他极好,还不嫌弃他,又给他讲些大道理,于是本能之间便对徐子义多出了一丝亲近。
“‘师父’两个字便是我传你武功,你便叫我师父,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既然传你武功,你以后就得称呼我为师父,而且日后还要听从我的教诲与吩咐……”
望着面前懵懂的傻小子,徐子义沉思良久,便缓缓开口解释起来。
“哦,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大哥哥你是想要当我爹吗?”少年听到这儿,却好似恍然大悟,直接点头道。
“你这个傻小子!”
听到这儿,徐子义也不禁失笑道。
那少年见他大笑,便也跟着他嘻嘻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变得简单许多,在徐子义的吩咐下,少年便朝着徐子义磕了三个响头。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徐子义门下的弟子,你前面还有一位师姐,你可要记好了!”
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少年,徐子义便缓缓说道。
“徒儿记住了!”
少年懵懵懂懂点头道,他虽然不明白师徒之间的规矩,可经过徐子义的讲解,他便清楚了大半,如今正是有样学样。
“不过既然你当了我的徒弟,以后就不能叫狗杂种这个名字了,这是用来骂人的话,以后你就叫是石破天吧!”
望着面前的少年,徐子义再次缓缓说道。
“石破天?”
少年口中念起了这个名字,心中莫名感到欢喜,好似他本该就叫这个名字似得。
“天儿,你既然是我逍遥派的弟子,日后就万不能这般邋遢了,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门派都是些邋遢鬼呢!”
看着浑身脏兮兮的石破天,徐子义不由摇头道。
“哦!”
石破天再次懵懂点头。
接下来石破天,便在徐子义带领下,缓缓敲开了一家客栈的大门,在重金的诱惑下,店小二很快便烧起了水,为石破天供好了洗澡的热水。
待到石破天洗了热水澡后,店小二便带着小镇中的裁缝亲自进入了房间,为他亲自丈量起了衣服的尺寸。
做完这一切后,恢复本来面貌的石破天倒也生得不丑,只是脸色较黑,眉毛较粗,乍一眼看上去便是出自乡下的淳朴少年。
“吃吧!”
早已吩咐店小二将酒楼的拿手菜都上了出来,看着已经开始吞咽起了口水的石破天,徐子义微微一笑道。
“师父你为什么不吃呢?”
石破天看着眼前饭菜,却是忽然抬起头看向了徐子义,在看起来满桌的菜肴都是他平日吃不到的美味佳肴,因此自然好奇徐子义为何不动快子。
“你且吃吧,不用管我!”
徐子义看着面前淳朴又内秀的石破天,只是含笑说道。
接下来的石破天见到徐子义只是饮酒,于是好奇之下也尝试一口,只是一入口,便吐了出来,道:“辣得很,不好吃。”自管吃肉吃饭。
看着面前的淳朴又至性的石破天,徐子义不由心道,他这徒儿看似不通世事,可却天生豪爽,说起来他还要感谢那梅芳姑。
若非她心生怨恨的缘故,自己也得不到这般好徒弟!
酒足饭饱后,徐子义二人便暂且在这酒楼休息起来,是夜,石破天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因为今天这一天的遭遇,好似做梦似得,他平生从未遇到过人对他这么好,一时间自然便将他这位师父视为在世佛祖菩萨一般。
……
就在石破天进入梦乡之际,澹澹的月光洒落长街,南角上又隐隐传来马蹄之声。
这一次的蹄声来得好快,刚只听到声响,倏忽间已到了近处。侯监集的居民已成惊弓之鸟,静夜中又听到马蹄声,不自禁的胆战心惊,躲在被窝中只发抖。但这次来的只两匹马,也没胡哨之声。
这两匹马形相甚奇。一匹自头至尾都是黑毛,四蹄却是白色,那是“乌云盖雪”的名驹;另一匹四蹄却是黑色,通体雪白,马谱中称为“墨蹄玉兔”,中土尤为罕见。
白马上骑着的是个白衣女子,若不是鬓边戴了朵红花,腰间又系着一条猩红飘带,几乎便如服丧,红带上挂了一柄白鞘长剑。黑马乘客是个中年男子,一身黑衫,腰间系着的长剑也是黑色的剑鞘。两乘马并肩疾驰而来。
顷刻间两人都看到了长街尽头的棺木以及满地损毁的家生杂物,同声惊意:“咦!”
黑衫男子马鞭挥出,卷在棺木之上,顿时棺材盖就被掀开,露出了里面的尸身。
头顶的月光便照在尸身脸上。那女子道:“是金刀寨的门人!”
那男子马鞭一振,重新再将棺木合拢,道:“看来金刀寨失手了!”语气之中满是惊讶。
而那女子则是点了点头,显然也是极为意外。
就在二人心生惊异之际,远处却又齐齐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隔着老远就能看到远处一片火光,显然是大批人举着火把骑着马儿赶来。
这群人来者不善,显然与白天那群强人脱不开关系!
只见最前面还是那位白日那位矮瘦老者,而在他身后则浩浩荡荡跟了数百号人马,显然今夜是带足了人马前来报仇。
那黑衫男子忽然下马,向前踏上一步,抱拳笑道:“安寨主不在么?是哪一位朋友在这里?”
那矮老者周牧一抬眼,只见火光照耀下见长街上伫立有人一男一女,一黑一白,并肩而立。两人都是中年,男的丰神俊朗,女的文秀清雅,衣衫飘飘,腰间都挂着一柄长剑。
周牧心中一凛,随即想起两个人来,一挺腰站了起来,抱拳说道:“原来是江南玄素庄石庄主夫妇大驾光临!”
跟着大声喝道:“众弟兄,快起来行礼,这两位是威震大江南北的石庄主夫妇。”一众汉子立刻下马,微微躬身行礼。
石夫人闵柔轻声说道:“师哥,这位是鹰爪门的周牧周老爷子。”
她话声虽低,周牧却也听见了,不禁微感得意:“冰雪神剑居然还知道我的名头。”忙接口道:“不敢,金刀寨周牧拜见石庄主、石夫人。”说着又弯了弯腰。
石清说道:“我要向周世兄打听一件事。愚夫妇追寻一个人,此人姓吴名道通,兵器使的是一对判官笔,身材甚高,听说近年来扮成了个老头儿,隐姓埋名,潜居在汴梁附近。不知周世兄可曾听到过他的讯息吗?”
周牧闻言,不由神色微变,他们这群人今日正是为了吴道通手中之物而来,没想到就连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黑白双剑”也是为此而来。
一时间不由泛起了难……
好在这时候,却听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很快就来到长街之上,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哈哈大笑,朗声说道:“原来是江南‘玄素庄’的石庄主夫妇!”
话声方罢,三个人亦然骑马出现在了视野之上。
周牧一见,登时眼露喜色。因为这三人正是金刀寨的大寨主安奉日、二寨主冯振武、三寨主元澄道人。
安奉日拱手向石清行礼,说道:“石庄主名扬天下,安某仰慕得紧,一直无缘亲近。敝寨便在近处,斗胆还请石庄主和夫人同去盘桓数日,使兄弟得以敬聆教训。”
石清见安奉日环眼虬髯,身材矮壮,一副粗豪的神色,岂知说话却甚是得体,只是决口不提他们一行人兴师动众来此目的,却邀请他们夫妇前赴金刀寨盘桓。可是这一上寨去,哪里还能轻易脱身?拱手还礼之后,便笑道:“多谢安寨主盛请邀请,不过我们夫妇二人今日前来便是为了那吴道通而来,还望安斋主能告诉我们夫妇此人下落!”
听到石清所言,安奉日神色微微一变,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直接……
就在他为难之际,却见一旁不远处的酒楼忽然大门敞开,只见一个小二壮着胆子举着灯笼道:“请问前面可是石庄主夫妇,里面有客人邀请二位前去赴宴!”
说着便指了指身后的灯火通明的酒楼。
石清夫妇闻言不由对视一眼,而安奉日与身旁的两位斋主也是眼神交流,显然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眼神之中满是忌惮。
“不知这位朋友高姓大名?”
看着站在街边的店小二,石清夫妇也大感意外,最后石清也忍不住请教道。
“这位公子姓徐,他曾说过二位若想得知幼子的下落,便可来酒楼一聚!”
店小二说道此处,颇为有些畏惧缩了缩头。
“幼子,莫非是坚儿?”
听到此处,石清夫妇不由眼露惊喜,当下也不迟疑,直接朝着酒楼走去。
石清夫妇这般果断,其一便是源于自身武功,其二便是对亡子下落的执着……
如今听到居然有人知晓他那亡子的下落,甚至从其语气来看,他们的坚儿好似尚在人世,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而见到石清夫妇受邀而去,安斋主便与他身旁两个兄弟同时下马朝着酒楼走去,显然他们一行人也是为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