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京师 卢象升

当杨嗣昌同皇帝在华殿谈话时，从昌平往北京德胜门的大道上奔驰着一队骑兵，大约有一百多人。他们所骑的全是口外骏马。

马蹄声在霜冻的、寂静的、夜色沉沉的旷野里像一阵凶猛的暴雨，时常从附近村庄里引起来汪汪犬吠。一些惊魂不定的守夜人躲在黑影中向大道上张望。

挂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衔，宣、大、山西总督卢象升，骑着他最心爱的五明骥走在中间，心头上非常沉重。

从五月间他的父亲在回宜兴原籍的路上病故以后，他曾经连上十疏，哀恳皇上准许他请假奔丧，在家乡守孝三年，然后再出来为皇帝“孝犬马之劳”。

然国事危机，崇祯非但没有批准，反而调他做兵部尚书，并赐下尚方宝剑，命他星夜进京，总督天下勤王兵马。

卢象升是进士出身，自幼脑瓜里便灌满了儒家的孝道思想，每每想到不能为父奔丧便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一百多人一路奔驰，人马不停的喷图着白色的雾气，当穿过德胜门，到达卢象升的公馆时，已是四更时分。

许多卢象升京中的朋友仍在公馆中等候着他，希望在他觐见皇上之前能把自己的心里话和京中士民的舆论告诉他。

他们都愤恨杨嗣昌和高起潜的“卖国求和“阴谋，要求他在皇上面前坚决主战。有位在都察院做御史的朋友、江南清江人杨廷麟，非常激动地说：

“九老卢象升字建斗，别号九台，所以称他九老。明代士大夫习惯，中年人也可以被尊称为“老”。，请述小弟直言。”

“目前阁下一身系天下臣民之望，如对此事不以死力相争，京城士民将如何看待阁下？千秋后世将如何评论阁下？请勿负天下忠臣义士之心！”

“请放心，”他回答说，声音有些哽咽，“象升以不祥之身因为身戴重孝，所以自称是不祥之身。，来京勤王，能够战死沙场，于愿已足，决不会贪生怕死，不敢力争，致负京师士民之望，为千秋万世所不齿”

谈话完毕，卢象升匆匆吃过早点，顾不得休息就开始穿戴起来，内穿麻衣，外罩绯红色绣着锦鸡补子的二品官官服，头上里面带着白麻网巾，外面则戴着官帽。

皇帝打量着低着头跪在面前的卢象升，只见才三十九岁的卢象升面皮白皙，带有风尘之色，下颌有点尖，显得清瘦，配着疏疏朗朗的胡子，完全像一个书生，但是他的一双剑眉和高耸的颧骨，宽阔的前额，却带着沉着而刚毅的神气。

打量过后，崇祯开口说道：“虏骑入犯，京师戒严。卿不辞辛苦，千里勤王，又为朕总督天下援兵，抵御东虏，忠勤可嘉。朕心甚为喜慰。”

这两句慰勉的话使卢象升深深感动，觉得即令自己粉身碎骨，也没法报答皇上的“知遇之恩”。

“东虏兵势甚锐，外廷诸臣意见纷纷，莫衷一是。以卿看来，应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