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一大早, 程理就开车在小区等人出来。

他的烟还没抽几根，简邪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眼前，这身崭新的打扮令他眼前骤然一亮。

一直以来，他看到对方都身着学生气的装束, 要不就是很休闲, 像是一点都不在意打扮, 虽说那张脸就决定了他套个麻袋出街都能抓住众人的视线, 但现在这身衣服一看就和他平时的偏好大相径庭。

只见，简邪内搭白色的T恤, 外面披着一件纯黑的夹克, 一边的头发撩起别在耳后, 看上去有一点桀骜。

冷漠，酷哥，不好相处，且看上去能一个打十个。

如果不是他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 黑眼圈带着一点困倦的气息，周身环绕着一种说不出的独特气质, 他会认为自己接错了人, 而且下意识把手里的烟给人递过去，问一句“大哥抽吗”。

“……”

“我知道，”程理还没说话，简邪抬了抬眼皮, 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这衣服不是我挑的。”

说完，他嘴角抽了抽, 有那么一点被迫的意思。

虽然是这样, 却没有流露出抱怨和厌烦, 所以这就很有意思了。

程理“啊”了一声，突然升起了一丝八卦之心，凑过去问道：“是女朋友吗？”

对不起，身为靠谱的成年人本不该关注这些的。

但是他眼前的这位高中生和他平时见过的青春期少年完全不同，如果他真的突然早恋了，瞬间就像被拉下神坛，在程理心底变得接地气了起来，再说，归根结底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不是。”想也不想，简邪立刻否认。

根本不是女朋友，甚至不知道怎么定义，就是奇怪的同居人。

只是房子是他的身体而已。

在程理说出这样的字眼后，在简邪的耳边即刻传来了嗤笑声，似乎祂对“女朋友”这三个字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之情。

“真的吗？”程理揶揄。

“……”

闻言，简邪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该怎么形容他今天早上起床，半醒半睡之间朦胧着眼拉开衣柜的心情。

在他翻身下床，而秦擢提醒他应该打开衣柜的另外一边的时候，简邪就应该提起精神，觉得不对劲了。

在简邪依言打开衣柜，看清的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在他的视线中，衣柜里熟悉的衣服全都消失了，除了叠的整整齐齐的替换校服，多出的全都是不同风格的崭新衣着，上面的吊牌都没有剪掉，简邪嘴角抽了抽，随便拿起一件垂下的吊牌看了一眼标价，又默默地放下了。

ok，绝不是自己买得起的。

那么出自谁之手，根本不需要多想。

【这是你欠我的奖励。】对这种奇怪的事情，秦擢却说的很自然，好像本来这就是祂的权利。

简邪想了半天，才回忆起在地铁站的时候祂确实说过，自己的出场需要一点好处。

包裹身形的黑雾从他的背后飘了出来，几乎占据了整个镜面：【每一件，我都想要你穿给我看，这是我的要求。】

简邪：“……”

简邪的目光扫过了好几件在他看来裁剪很奇怪的衣服，几乎囊括了市面上能够找到的所有风格。

他顿了顿，终于忍不住道：“这些，都是你挑的吗？”

这位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邪神，给他一种正在饶有趣味地在他身上玩换装游戏的错觉。

还有这些衣服的尺码，不用看都知道相当合身，所以祂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再鉴于衣柜衣服更换的时机，简邪只能认为对方是在地铁之后那天下午进行了采购，毕竟整整十二个小时，他都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支配权，而有了他的许可的秦擢可以去任何地方。

去商场也不是不可能。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整个事情总结起来非常可怕……

如果简邪不是男生，这是他会直接把秦擢视作变.态的程度。

闻言，秦擢啧了一声，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只是音调倦懒地指示道：【这个，我想看你今天穿这个。】

——也就是简邪现在身上穿的这套。

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和秦擢产生分歧，反正对简邪来说衣着什么的很无所谓，于是就按照祂的搭配穿了下来。

在他穿完衣服后，被黑雾包裹的身影的秦擢莫名其妙从背后抱住了他，埋头在他的肩膀磨蹭了半天，不知道在干什么，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简邪随祂去了，一直持续到设置在早上六点半的闹钟响了，他才得以下楼。

不得不说，虽然对方是非人类，但是品味还是很不错。

想到这里，简邪整理了一下被秦擢弄乱的外套，随后抬起头，对仍然一脸惊奇的程理道：“快七点了，该走了吧。”

“……好。”

程理没有遮掩住那点遗憾。

他本来以为自己能问出点什么的，但简邪显然没有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让他显得格外不正经，他暗自唾弃自己这种打探隐私的行为，同时正色了表情，咳嗽一声，试图把事情扯回了正途。

“说起来，这个小区真的有点熟悉。”他若有所思，“管理局好像出过一次任务，但是我不记得了……”

简邪顿了顿：“火灾？”

“想不起来了。”程理摸了摸鼻子，他只是随口一提，“这地方总给我一种阴森窒息的感觉。”

“……嗯。”简邪道，“可能是因为太旧了吧。”

这处小区明显年代有点久了，建筑物的墙壁上到处是斑驳的痕迹，就连公共的区域上的健身器材都有些生锈了，可见居住环境其实并不是很好，经济条件比较好的家庭也不会住在这里。

上次见到邻居穿着西城二中的校服，这倒是非常奇怪了，据简邪得知，这也是一所学费高昂的私立高中。

两人上了车，程理抬手扭动车钥匙发动，看向了正低头乖乖系安全带的简邪。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可以看到对方的发旋，侧颜精致漂亮，实在是很养眼，但程理知道对方绝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

“……”

察觉到他的目光，简邪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眼神略带询问。

程理立刻打了个寒噤，没有多看，攥紧了方向盘转过头，老老实实地开车了。

*

超自然管理局从外部来看，和其他建筑物没有什么区别，哪怕是路人走过，都不会对此多看一眼。

它的外部挂着“市档案馆”四个字，看上去是某种伪装，毕竟对大部分市民来说，这是一个绝对未知的保密机构，就连一楼的大厅都和普通的图书馆极度相似，误入的人也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前台的小姐姐原本在低着头整理资料，在有人进来的时候随意地抬起头，却在看清程理之后，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然后她的目光后移，似乎在搜索着什么。

她的视线落在了简邪身上。

好奇，惊艳，疑惑……最主要是，不可置信。

前台一直在盯着简邪看，好像他是自己某种从未见过的珍稀东西。

“……”

但在简邪驻足，眯起眼睛看了回去的时候，她立刻就收回了视线，低下头拿出手机开始“啪啪”打起字来。

不出意外，是在编辑消息。

总感觉，是在管理局内网上发贴子……

“怎么了？”程理发现简邪没有跟上来，也停住脚步回头疑惑道。

简邪：“没什么。”

他重新动起了脚步。

程理对发生的短暂插曲一无所知，只是神情凝重地领着简邪来到了屏风后面电梯面前，随后，他从西装外套里拿出了一张职员卡，贴在了电梯上，电梯往下的按钮才亮了起来。

在等待电梯下来的过程中，程理整理了一下领带，低声道：“你知道是哪个五个部门吗。”

虽然自己确实提前发了资料，但又多又杂，什么内容都有，他担心简邪根本没有看完，或者看过也不记得了。

“知道。”简邪干脆道。

五个部门，分别是[调查部]、[后勤部]、[武器部]、[眼]和[异常物收容部]。

[调查部]他已经见过好几个了，程理和余荆河都是，主要负责的是怪物的调查处理，必要时候会将其消灭。

[后勤部]的话，乱领带和付环宇的道具都偏向于辅助性，报告工作和后续扫尾大概也离不开他们。

至于那个给他送来手机，求生欲很旺盛的墙头草吴清禾，则是[武器部]的。

这个部门主要负责什么，通过字面意思就能理解了，应该是研发调查员武器的。

虽然人见了不少，但是他所了解的部门相关都是简单的资料而已，上面的负责内容也只是简邪根据目前遇到的事件进行的概括，比如[眼]和[异常物收容部]，他就并不了解职能。

他将自己的问题问出口。

“好吧，那就好，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程理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尽量用简洁的语气解释道，“[眼]是一个监督部门……负责类似于职员的绩效考核之类的东西，平时会发布任务，主要运营一个巨大的仪器。”

这个仪器也叫做[眼]，与其认为是重名，不如说眼这个部门就是依靠它而建立的。

目前已知的调查员最高级别为特A级，这已经是人类的极限，再进一步就不能保证是否持有理智了。

但仪器不用担心陷入疯癫，因此甚至可以在设置后达到S的级别，正是如此，它可以感应到调查员不能感应的东西。

简邪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最后是[异常物收容部]，和我们[调查部]很相似……有时候也被认为是姊妹部门。”程理皱眉道，“区别只在于，我们负责活体怪物，他们负责非活体怪物。”

简邪被吸引了注意力：“非活体的怪物？”

没有听过的说法。

“既然是十八层地狱的游戏，那么，一切设定都是为了不让人好过，对吧？”

程理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有点惆怅，偏过头看了简邪一眼，然后才继续说道：“非活体怪物指的是‘买回家会吃人的衣柜，会将人剥皮的衣服，喷出硫酸的水龙头’，这之内的异常物……”

突然，两人身前传来了“叮”的一声，打断了他还没有说完的话。

是电梯到了。

程理立刻止住声音，目光紧紧地看向了前方。

简邪注意到从他踏进管理局开始就表现的一直有些不自然，似乎在警惕什么。

门缓缓地在眼前打开了，露出了里面的情形，只见电梯内部站着三个同样身着西装的人，原本也在交谈，在电梯停住的时候往前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发现站着的是程理，不由笑了。

“你今天不该来这里吧，”他说话的语调极其阴阳怪气，一边和身边的两人对了对视线，一边弯起嘴角弧度，“真稀奇，我以为你收到了消息，抽签考核官规定了只有A级的调查员才有资格。”

青年的发尾染着一缕绿色，相当扎眼，轻蔑的视线落到了程理手里攥着的刷电梯的卡上。

——那是每个调查员会配备的ID卡。

几个月前，程理去后勤部领了新的证件，因为等级从A换成了B，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已经不是了。”绿毛悠闲自在道，“当初不是挺能的么，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啊。”

面对他的挑衅，程理皱眉：“让开。”

本来已经到了第一层，电梯里的几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绿毛反而将手放在开门键上，显然要故意为难人了。

简邪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西装领口处挂着的吊牌上，只见上面统一写着——

[眼]。

他顿时：“……”

原本简邪以为对方敌意这么大，估计是来自后勤部调查部之类的，毕竟经常接触。

没想到，上来就解锁了先前没遇到的人物。

见程理不回话，绿毛略感无趣，视线落在了他身后的简邪上，顿时猜到了他的身份，又冷笑了起来：“是你吧，那个私立高中死了三个学生的目击证人，现在怎么？觉得自己能加入管理局？你怎么没一起死。”

最后一句话，可谓是恶毒至极。

闻言，秦擢嗤笑了一声。

不知为何，绿毛突然感觉自己后背一凉，忍不住缩了缩。

简邪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根本不需要多敏锐也能发现，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人对他的敌意是在是大得过分了。

说程理自己可以，但是说简邪却不行，更何况还这么过分！

程理立刻怒了，想都不想回嘴道：“哈哈，笑死。他不能，你就能吗？只是因为当天负责‘眼’的运营，你的窗口没有及时观察到怪物被罚了工资，嘴脸就这么难看——手腕上戴着的表是赝品吧，没钱不能买了？”

不过三言两句，他就把对方为何这副模样的原因透露了出来。

程理说过，“眼”就是负责监控怪物的机构。

而简邪进入超自然管理部门视线的契机，正是绿毛被罚款的原因。

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出现了B级怪物，他却没能及时发出警告，导致局里派调查员赶过去的时候，除了三具冰冷残缺的恐怖尸体，再也找不到更多怪物的痕迹，甚至连它的气息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因为导致疏忽出了人命，受害者还是三个未成年学生。

局里只是罚款绩效，给予警告之后没有开除他，已经是看在他是少见的A级调查员的面子上了。

毕竟原本就只有七个A级，程理已经降级，剩下的六个人再怎么也不能随便放弃。

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问题，居然还记仇起了简邪，认为是他报警的缘故才会让管理局觉得自己怠慢了工作，这家伙实在是搞笑至极，想到这里，程理再次回了个冷笑：“新发型不错，颜色挺配你的。”

说完，不等人反应过来，程理又乘胜追击：“忘了你才失恋不久，抱歉，换个话题，你整容的计划提上日程了么？”

他已然完全放飞了自我。

“你——！”

被维护的简邪：“……”

不管如何，他似乎能够想象的到程理以前的样子了，确实挺欠的。

“够了。”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两人越来越激烈的争执，来源于电梯里三人中站在中间的看起来最成熟的人，他的视线落在了简邪身上，似在打量，意外对方看上去这么年轻，“你是准备秋招的新成员？”

简邪：“是。”

“抽签了吗？”

“没有。”

闻言，对方面露讶异，随后，竟流露出了一丝同情。

简邪干脆的回答，让绿毛再次冷笑，不过这次却带上了一点幸灾乐祸：“那你来的正好啊，运气真不错。”

他甚至放开手，走出电梯让开了位置，让简邪能够顺利进来，这副举动实在是反常。

程理皱眉，心底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上前一步：“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眼见两人就要打起来，仍在电梯里、一直沉默不语的最后一位西装青年，终于开口了。

“他……”这人皱起了眉，有点迷糊道，“他是第六个，还是第七个来的秋招人员？”

简邪看着他：“这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这是管理局的规定，因为6和7是很特殊的数字。”对方看向他，忧心忡忡道，“如果是恶魔之6，那么你就会直接跳到前三区抽签，如果是上帝之7，你就会跳到末三区抽签，没有中间的机会。”

前三区高等级怪物多到特A级都难以招架，尤其是大部分怪物具备一定智力，而且只对调查员感兴趣，甚至在某些情况下，会反过来追捕玩弄他们；末三区则鲜少看见高等级，更多的都是群居的低等级怪物，既费力又不讨好。

换句话说——

要么送死，要么难以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