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打完三把晋级,葛赵临呼出口气,去饮料机拿了罐冰可乐回来。
他把两个一元大钢蹦儿抛在陈铎的键盘上,翘起二郎腿,问:“明天校服还查吗。”
“查。”
葛赵临被可乐呛了一下,皱起眉咳嗽好一会儿,骂骂咧咧道:“你帮我搞一套校服行不行,天天借也太麻烦了。”
陈铎低下头,用手按了按后颈下边几块酸痛的骨头,说:“记名的时候你报姜辉。”
“姜辉?”葛赵临想了想,“九班那个寸头啊。”
“认识?”
“上个月在他那买了两条爆珠,算不上认识,顶多就记住个名儿而已。”葛赵临仰头喝干净最后一口可乐,把空塑料罐递给陈铎,戴上耳机说:“最后一把,末班车了,赶紧。”
陈铎嗯了一声,一手把塑料罐捏扁,扔进垃圾桶。
周诣连着看了将近五个小时的网课,上下眼皮忍不住地要黏在一块打啵儿,实在熬不住了,收拾好笔记和草稿纸,挎上吧。
手机显示已经凌晨2点43,他租的房子离学校不远不近,步行的话要花二十多分钟,不过现在他困得有点犯晕,走路的步调比平常迟钝很多。
他考虑过买个代步自行车,但又觉得没必要,自己现在这生活妥妥的两点一线,学校和出租房来回赶,买个自行车用处不大,而且能省的钱还得尽量省,他没空去兼职打工赚钱,卡里那点小家底得挤着花,不然这两年他撑不下去。
他到了家门口,插进钥匙孔开锁的时候,身后的楼道里乱哄哄的,五六个女的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爬上楼,正好堵在周诣的对门。
狭窄的楼道里挤满人,刺鼻的酒精味和化妆品味混杂在一起,周诣觉得自己这鼻子真是遭罪,被十中厕所和网吧吸烟区暴击过之后,大半夜地还要闻这股劣质香水味。
其中一个女的离周诣很近,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周诣看了一会,把周诣看得寒毛都竖起来之后,突然猛地抓住周诣的肩膀,脑门咚地撞在他的胸口上,嗷叫一声痛哭起来。
周诣被吓得浑身一哆嗦,胸前的衣服被眼泪鼻涕浸湿一大片,他被恶心得有点想打人,闭上眼用手揉了下眉心,压抑着怒火说:“松开。”
其他几个女的显然也没想到她突然搞这么一出,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把她从周诣怀里拉回来,那女生脸上的妆哭得一片惨不忍睹,打着哭嗝冲周诣叫骂:“狗娘养的畜生!!你妈和你都不是好东西!!势利眼!!你全家不得好死!!!”
旁边一个穿红吊带的女生急忙捂住她的嘴,打开门之后,其他人帮忙把耍酒疯的女生扶进屋子,周诣臭着脸把门打开,穿红吊带的女生喊了他一声,周诣没理,嘭地一下关上门。
“啊。”周诣看着衣服,无奈地低吼一声。
胸口那一片都是湿的,紧贴在身上黏糊糊的,周诣敢肯定绝对不只是眼泪,鼻涕口红粉底什么的都沾上了,就跟他妈的东北大杂烩一样。
他赶紧把衣服脱了,随手扔进垃圾桶,转身走了没两步,突然定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又折回来从垃圾桶里拿出衣服,走进洗手间。
周诣被自己这一番动作搞得有点想笑,又气又觉得悲哀,要换成以前,这衣服扔进垃圾桶的时候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但是现在他没那个任性的条件了,这衣服有点小贵,四开头三位数,扔进垃圾桶里的时候像是人民币掉进大海。
他还真是越活越窝囊了。
周诣自嘲地笑笑,老老实实把衣服放进洗衣机,打开花洒洗澡。
刚才那女的扑上来的动作有些用力过猛,他不确定是真醉还是装醉
,这种事儿他之前碰到过好几次,喝醉了把他认成前男友的,耍酒疯找他要堕胎费的,他一直觉得这种行为就是“诶你和我一个朋友长得好像啊”这种低俗搭讪方式的升级版本。
洗完澡吹头发的时候,周诣对着镜子发了会儿呆,他在考虑要不要把头发剃了,不知道自己留寸头什么样,但他觉得寸头洗澡的时候能节省时间,关键还挺凉快。
他现在这发型拍照的时候很上镜,蓬松中分,头发细黑浓密,唯一的坏处就是热。
手机铃声响了,周诣把毛巾搭在脖子上,裸着上身去客厅接电话。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之后,没有开口说话,把手机又放回茶几。
对方保持了很久的沉默,显然也在等周诣先出声,但周诣压根没放心上,踱到客厅窗户前点了根烟,看着窗外出神。
又过去三分钟之后,一个平静沉稳的女声从电话里传出:
“回来干什么。”
周诣慢慢吐出一口白雾,眯了眯眼,说:“复读。”
对方没再说一句话,电话挂断的提示音响起。
周诣没什么情绪地拿起手机,关了机之后扔在沙发上,回卧室睡觉。
今天发生的事儿有点多,学到凌晨也困得不行,脑袋一碰到枕头就立刻宕机了,周诣很快睡着,且睡得无比酣畅满足,一夜无梦到天亮。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他是用胳膊肘抵着床,硬生生把自己撑起来的。统共就睡了四个小时不到,眼睛刚睁开的那一秒,头晕了好一阵儿才缓过来,他甩了两下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呆愣着清醒过来之后,下床麻溜洗漱完,出门上学。
他在通往学校的阳光大道上走了十几分钟,旁边有辆自行车停了下来,周诣懒得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就听见那人吹了声口哨,说:“早啊周哥,要我捎你过去不?”
他斜睨了眼眼镜男的自行车后座,高度太低,他怕卡到自己命根子。
“不用了。”周诣说。
眼睛男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呼哧呼哧地蹬着车蹬拐进个巷子,抄小道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周诣以退休大爷饭后散步的速度走到校门口,被俩胸前飘扬着红领巾的三好学生拦住了,俩人一板一眼地问他为什么不穿校服。
“校服定了,还没发,”周诣顿了下,补了一句:“我转学生。”
三好学生听到“转学生”这仨字儿的时候,咧嘴笑了下,偏头跟同伴对视一眼,耸耸肩道:“校服没发你不知道去借?”
“问谁借?”
“毕业生的,退学的,被开除的,那么多人呢,你一个都不认识啊?”
周诣看着这人脸上那两片叭叭的厚嘴唇,有种给他门牙来一拳的冲动,不耐烦道:“直接记名就完事儿了,高一九班,周诣。”
三好学生愣了下,八成是没想到新转来个小学弟脾气这么横,刚想再叭叭儿地数落两句,突然有个人骑着自行车唰地一下就飞过去了,大裤衩子配黑T,半件校服都没往身上套。
三好学生冲着那人大喊大叫:“葛赵临!!再扣一次你就得国旗下讲话了!!”
葛赵临连个头都没回,边往自行车棚子飙边回喊道:“今天老子叫姜辉!!”
三好大声说了句好嘞,低头往记名册上写了个姜辉,再抬头,站在面前的周诣早趁机跑路了。
鞋底子踏上教室瓷砖的那一秒,早自习铃正好响,周诣从前门绕到最后一排坐下,往旁边看了看,末排的吊车尾差生们刚开学还不敢造次得太过,一个不落地全到了,趴在桌上磨牙补觉的和吃韭菜馅饼吧唧
嘴的五五开,周诣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忍受着双重折磨,烦得心窝窝里烧起一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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