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回到教室的时候，老师依然没来。

周诣站在门外，听着屋里狒狒交配成功般的癫狂笑声，混杂着各种黄腔脏话，有这么一瞬间感觉自己进的不是教室，而是批发菜市场。

他那把寂寞的椅子不知道被谁拿走垫屁股了，只能在后排随便抽出个瘸腿的椅子凑合。

还没坐热乎的功夫，刚才的眼镜男又挂着张春光灿烂的笑脸，抱起椅子走到周诣旁边，紧挨着他坐下，还偷偷摸摸地凑近了些距离。

“不热？”周诣往旁边仰了一下，瞥一眼俩人紧贴的胳膊和大腿。

“啊？”

“......算了。”

鸡同鸭讲。

“不是，我就没琢磨明白你为啥又回来上学啊，学校无聊得都淡出鸟粪来了，外头不好玩儿？”

“好玩啊。”周诣敷衍他一嘴，低头从桌洞里拿刚才随手丢进去的烟，塞回裤兜。

“我觉得你那时候就不该走，最起码参加完中考，把状元拿了再走嘛，咱附中头回被个三流学校截胡了，你是没见那天空间里编的段子有多气人。”

周诣面上没什么情绪，说：“我参加了就一定能拿么。”

“不说一定，百分之六十总有吧？除了陈铎那疯狗，谁还能跟你抢状元？”眼镜男越说越上头，唾沫差点横飞到周诣脸上，突然，他一拍大腿，拔高音调说：“草！陈铎！对，就陈铎，我都忘跟你说了，陈铎现在可了不得。”

周诣轻笑，问：“又要拿个高考状元了？”

“不是，他现在整个就一废物，”眼镜男忍不住笑出声，他凑近周诣的耳朵，捂着嘴小声说：“陈铎让人给轮了。”

周诣愣了两秒，没反应过来自己听见了什么，眼镜男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搜出个视频递到周诣眼前，阴阳怪气的语调里还带着点小得意，“看看？”

“不...了。”周诣话说到一半，眼镜男就点开了播放。

一瞬间，被癫狂亢奋的大笑所覆没的呜咽痛哭，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悉数传进周诣的耳朵。

画质早已模糊的视频里，高挑瘦白的男生蜷缩在床角，后脑勺被人大力按着，整张脸埋在被子里看不清面容，周围三个赤条条的男生像虐待畜生一样轮流停在他身后，被施暴的男生双肩抖如糠筛，露出来的的皮肉上密密麻麻地都是淤青和疮疤。

旁边几个人听到视频的声音，都回头朝眼镜男咧嘴一笑，有个人还把手放在裤裆前，做了个***的动作，顿时引出一阵爆笑。

“关了。”周诣声音有点沉。

眼镜男不明所以，抬头看他一眼，暂停视频的时候还犹豫了几秒。

周诣捏捏眉心，烦躁感腾腾腾往上冒，真他妈让人作呕。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觉得视频反胃，还是被周围这群人恶心到了。

“咋了？”眼镜男挠了两下头皮，从嘴里发出声啧，“你是觉得男的跟男的干这事很恶心吧？其实我第一次看的时候，早晨喝的豆腐脑都吐出来了，但是你多看看就觉得没啥，陈铎这腰跟女的似的，软的都没骨头了。”

周诣嗯一声，脸色恹恹，摆明了不想再跟他唠。

眼镜男虽然双商奇低，但幸亏配了个眼镜，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周诣脸上的不耐烦，他略显尴尬地圆了几句场之后，赶紧编个理由溜掉了。

“走了哈，下午学校旁边网吧约？”

“行。”

周诣随口应完，伸进裤兜摸了把打火机，站起来离开教室。

大概是因为刚才回教室的时候还在上早自习，走廊上没几个

人，这会儿下了课才发现这条走廊窄得要命，逼仄的过道上男人挤着女人，前胸紧贴后背，以周诣的海拔高度，一眼望过去都是各种形状的发旋儿。

磨磨唧唧挤了半天才终于到男厕，周诣边往里走边掏出打火机试了两下火，一脚踏进厕所，刚准备边解放兄弟边吞云吐雾的时候，突然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男厕味。

“....草。”周诣被呕得急忙退出去。

这味，绝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够蠢的，他初中上的那所实验附中，就连厕所都是青桔味的，干净到能让流浪汉打地铺，所以他一直天真地认为所有学校的厕所味道都不大，没想到十中这么极品，那股迎面直呼三庭五眼的味儿差点把他刺激得味觉失灵，眼睛也辣得想流泪。

周诣看了眼厕所尽头边抽烟边说笑的几个男生，在心里喊了他们一声硬汉。

没办法，只能先去教职厕所方便一下，至于烟瘾，忍了。

午休铃响。

学生陆陆续续整理完课桌，离开教室，去食堂吃午饭。

周诣把课本合上，扔进桌洞，盯着笔记看了十来分钟之后，教室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叹口气，掏出根烟叼在嘴里，点燃，背靠椅岔开腿，拿起笔记接着看。

高中的知识和初中完全不一个档次，况且中途他还辍了两年学，今天这一上午的课对他来说就像听老太太说梦话一样，不懂的时候是真他妈不懂，觉得自己懂了的时候一做题又懵逼，这一切对周诣这种打小不用学习都考第一的学神来说，算是场降维打击。

而且最要命的一点是，这所学校的教学质量，真的比烂番茄还烂。

周诣在学习这方面有个天生技能，一个老师讲课质量的优劣，是否适合自己，他只需要一节课就能准确判断出来，包括这个老师到底是侧重基础还是技巧，追求速效还是稳扎稳打等等，只要多留意多比较，他就能清楚地知道哪科老师的课值得听，哪科的课不如自学。

他没办法从高一重新开始，所以要在高二这一年内，不仅要自学高一的知识，还要跟上高二的课程，甚至提前为高三做准备，他保不准自己会在哪天晚上突然猝死，所以回来之前，他办理了几份保险，也认真考虑过遗产分配问题。

如果方际和钟禹恺愿意喊他一声爹，周诣不介意把这里的房子过继给他们。

第二根烟抽到一半，走廊上传来愈发清晰的脚步声，吃饭速度快的学生已经回来了。周诣慢条斯理地抽完最后半根烟，把烟蒂往脚底一扔，垂下头用鞋碾灭。

前门进来两个女生。

一个胸前揣着暖水瓶，手捂肚子弓起腰，满脸烦躁，另外一个留着齐耳短发。

俩人进教室，看到后排的周诣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短发女生扶着水瓶妹的胳膊，磨磨唧唧地挪回座位。

水瓶妹捂住小腹趴在了桌子上，短发女生把手伸进书包夹层里掏东西，边掏边往后扭头看了周诣一眼，脸上有点莫名的不好意思，接着又把头转回去，迅速从书包里拿出什么东西，胡乱塞进校服口袋，拉起水瓶妹又出了教室。

周诣压根没看她俩，一直低着头背笔记，忘了以前是谁跟他调侃过来着，要是女生紧张兮兮地把手伸进书包，然后再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把某个东西塞进怀里，十有**就是来事了，这时候男生最正确的做法就是低着头装没注意，小姑娘家脸皮薄，拿个大号创可贴也跟做贼似的。

午自习总共一个半小时，周诣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巩固薄弱知识点上，最后挤出十五分钟趴在桌上小憩。

他一直都觉得午休挺重要的，睡十分钟也比不

睡强。

打铃下自习的时候，他从臂弯里抬起头，后背往椅子一靠，有点烦躁地打了个哈欠，胡乱抓了两把头发，打开手机看时间。

屏幕上跟中病毒似的唰唰地弹出未读消息，他面无表情地划了两下，然后果断关了机。

他想着趁这次机会，把自己从那群酒肉朋友小团伙里抽离出来，该断的关系赶紧断了，经营无用社交纯属浪费生命，况且他平常也不爱回消息，除了回个“嗯”就是“行”，手指头懒惰到极致的时候，他只愿意回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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