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上完,周诣把各科老师都认了个遍,十中的教师都是上年纪的秃顶老头,讲课的时候喜欢灌输人生大道理,蹩脚的普通话里带着一股子浓浓的本地乡土口音,他能听懂,但有些吃力。
收拾好桌子,单肩挎上书包,放学。
放学铃打完,紧跟着放了一小段歌,是首很老的歌,元卫觉醒的《夏天的风》,周诣以前听过,美滋滋地跟着哼了几句,学校播的版本不是原唱,不知道是哪两个男生翻唱的,其中一个声音很抓耳,声线略低沉,尾音也是清清冷冷的,吐字很清晰,音调适中又舒服,和原唱挺像,但又没有原唱那么清澈干净。
周诣走出校门,先拐个弯去超市买了盒烟,再折回学校,走进旁边一家网吧。
机子前坐着的大多是十中的同学,也有其他学校的学生,一大片黑蓝校服里掺杂着几点艳红土绿,周诣突然觉得十中的校服还挺洋气的。
前台坐着个面色冷淡的高挑美女,一头大波浪在屁股后面荡漾,他过去交钱,面对面说话的时候瞥了眼她胸前那对夸张的凸起。
啧。
不知道垫没垫东西,这估摸着得是个E。
有人突然大喊了一声周诣,周诣回头一看,眼镜男正高举着胳膊朝他挥手,他走过去,坐在眼镜男对面那台机子前。
“你搁教室里听了一天课?”眼镜男难以置信地把耳机摘下来,边打游戏边瞄了周诣几眼。
周诣:“嗯。”
眼镜男冲他竖起个大拇指,敲敲键盘,问:“排两把?”
“一把,”周诣边进游戏边说:“等会还有事儿。”
“干啥,陪对象啊?”
“拉我。”
眼镜男立马发来组队邀请,周诣扫一眼他那花里胡哨五彩缤纷的id,打游戏的欲望顿时消减不少。
他离开这儿之后很少碰机子,方际他们不爱打游戏,周诣从一路暴躁单排被坑到咆哮砸键盘到后来心如死灰卸载游戏,也就小半年的时间,掐指一算到现在也有一年多没打过这游戏了。
他有点担心自己技术退步把眼镜男给坑了,所以整局都打得很专注,这局前期一直被敌方压制,幸亏后期抢了个大龙带给对面一波兵线,最后一波团战,周诣拿下四杀。
战后数据界面弹出,他扫了一眼。
坐在他对面的花里胡哨id哥:1-11-5
好样的,漂亮。
“可以啊周哥,我还以为学习好的打游戏都菜呢,再开一局?”
周诣看着游戏界面,心里忍不住地躁动。
实话实说,他确实挺想再打几把的,但是他不允许自己这么干,这么干了准完蛋。
下一把打完了又忍不住再打下下一把,每次都跟自己说是最后一把,到最后打得昏天黑地不分南北,才突然发现早已经凌晨,然后再跟自己说“这个时间已经算熬夜了,干脆直接通个宵算了,反正今天才开学第一天,也没作业。”
这种事儿周诣以前天天干,干到他忘了自制力这三个字怎么写。
“有正事,你玩吧。”周诣说完,调整了一下耳机,在眼镜崽堪称惊异的眼神下,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在电脑上点进去一个网址,正儿八经地开始听网课。
眼镜男:“....”
周诣瞥了眼他那想笑又不敢笑的复杂表情,面儿上也有点不好意思,吧一脸认真地学习,肯定想冲那人吹声口哨,然后大声吼他一嗓子:“你小名是不是叫**!”,然而现在,他自己就是那个**。
他报网课是为了补习高一的知识,周末去线下
辅导班这种学习方式不适合周诣这个起床困难户。
眼镜男看看时间,提醒他说:“你回不回去上晚自习?到点了开始点名了。”
周诣摇头。
“那咱几点走?新来那舍管大妈管得挺严的,不给放人。”
周诣想了想,常富康给他安排的那间单人宿舍,他中午没来得及打扫,今晚铁定是不能睡了。
“我回家睡。”
“行吧,那我上自习去了哈,”眼镜男摘下耳机,站起来穿外套,一只袖子刚上身,突然就停住不动了,他转头冲周诣一笑,说:“你要是走得晚,就能见到陈铎那疯狗。”
“嗯?”周诣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
眼镜男清清嗓子,大声说:“我说你要是走晚点,就能碰上陈铎,他晚上在这儿看场子,上夜班。“
约莫三个小时过去,周诣学得脑壳有点疼,把耳机摘下来,按了会儿太阳穴,拿着烟去了吸烟区。
现在正好零点过五分,下了晚自习的学生又翻墙出来上网,吸烟那片区域乍一看跟仙境似的,周诣勉强忍了一会儿,最后实在受不了那股二手焦油味,抽完大半根就出来了。
他去厕所洗把脸醒神,回来的时候,斜对面两台机子被一对情侣占了。
周驿挑起眉,瞥了那俩人一眼,没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单身久了给惯出来的毛病,他挺不愿意在公共场所和情侣挨得太近,尤其是图书馆,其次就是网吧。
但是过了一会儿吧,周驿就发现这事儿不太对劲。
斜对面的俩人不像情侣,倒像是....
“你他妈跟老子甩脸呢?!”
对面的寸头男生突然扬起胳膊,恶狠狠地按住女生的头,嘭地一声把她整张脸都摁在了键盘上。
那女生身上还穿着十中的校服,头发枯如败棕,柴黄的脸上挂着大黑框眼镜,长了副怯弱的二愣子样,她的鼻梁明显被重重撞击了一下,但她接下来的反应却平淡得有点诡异,只是慢慢摘掉鼻梁上的眼镜,面无表情地看着碎裂的镜片,不说话。
寸头男一把抓起女生的马尾,把她的头提起来,抄起桌上的书就往脸上招呼,“还不承认成绩是抄的,让你补门作业磨叽他妈一晚上,是真不会还是给我甩脸子?”
周围听见动静的十中学生对这种事早已见惯,七八个男生嫌烦似的戴上了耳机,一群社会姐反倒挺乐意看这种戏码,探着脑袋往周诣这边看。
周驿懒懒地看了对面一眼,把视线挪回电脑屏,这种芝麻粒大的屁事他懒得管,谁热心肠谁干。
旁边有个男生看不下去,提了句嘴:“差不多得了兄弟,欺负女的干什么。”
“老子爱打谁打谁,爽啊!不行?”寸头一口唾沫星子啐他脸上:“关你几把事!”
挨打的女生也是个倔驴脾气,就那么直愣愣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脚尖,抿嘴保持沉默,半点要给寸头补作业的意思都没有。
四周还有人探着脑袋围观看戏,寸头感觉自己脸上越来越挂不住,胸腔里的怒火翻涌上来,他气地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烟,拿打火机点燃,直接摁在了女生的手背上。
“啊——!!”女生被烟头烫得惨叫,猛地推了寸头一把。“你有病啊!!”
周驿低骂一句草,坐不住了,蹭地一下站起来,准备直接给寸头的颧骨上来一拳。
然而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寸头后面走过来个男生,二话没说就抓住他的椅子往后大力一拽。
“嘭——”
寸头猝不及防,连人带椅重摔在地上。
陈铎没给寸头爬起来的机会,蹲**子抓起他的衣领,逼他抬起脑袋注视自己。
“点烟了?”
寸头像是脑子宕机了似的,木讷地点点头,然后又突然瞪大眼睛,使劲摇头说:“没点...不是,我没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