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日清晨, 明觉早早将周锦言叫醒, 因为要去见那位转世仙人，明觉特意一大早准备了清水沐浴。

“公子，你一定要保持清心寡欲。”明觉拿了香膏涂抹他的背，从头到脚涂抹均匀，连头发丝都不放过，“这位仙人可不是一般人。”

“这有点太隆重了吧？”周锦言起的太早，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伸出手臂由着明觉涂抹。

“这可是转世仙人啊！当然不能轻慢！”明觉面色正经, 手中捧着一小盒香脂，另一只手小心仔细地细细涂抹着。口中还小声念着真经，很是紧张。

周锦言失笑，见他这样认真，也没有打断。

刚刚沐浴出来，明觉为了好涂抹, 也没有给周锦言穿好亵衣，只是腰腹盖了一小块毯子，光洁的两条腿随意踩在墨蓝床单上, 上身也是毫无遮拦。长发被擦得半干垂在背脊, 明觉坐在一旁认认真真地抹着香膏。

沈琢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惑人的景色, 浑身上下被热水蒸的微微发红的周锦言懒懒洋洋的坐在塌上。一旁明觉正满脸神圣的念着真经。沈琢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浑身有些不自在。

“沈公子来的刚好, 快点帮我一起。”明觉生怕时间赶不及, 见沈琢进来简直如看到了救星。

“我…”沈琢有些口干舌燥, “可能做不好。”

“你看我怎么涂你就怎么涂。”明觉催着他去净了手，随即又翻出一盒香膏塞到他手上。

沈琢暗暗吸了一口，警告自己绝对不能再出现“匕首”事件，慢慢坐到周锦言身边。

周锦言看到他捧着香膏垂眸仔细涂抹的样子，突然有些不自在。以往想着他难堪，总想要欺负他。现在倒是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算了，先等等再说吧…周锦言别扭的扭过头，不去看他。

沈琢心中怎么会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哥哥觉得那是欺辱，他倒是不觉得，能有这样的机会靠近哥哥，他已经很满足了。那些小小的手段沈琢都一清二楚，他也是故意中招的，因为想要看到哥哥得意开心的笑脸。

明觉与沈琢很快将周锦言收拾好，因为是去见真人，也没有穿过于昂贵的华服，只是穿了白色锦衣，外面套了一件银灰色的薄纱长衫，看起来也很是温和。

明觉满意极了，这样谦逊有礼又漂亮的好孩子怎么会有真人不喜欢呢~

沈琢也看的两眼发直，周锦言连玉冠都没有戴，长发垂及腰际，被银灰色绸带松垮绑了一个髻，看起来简直冰雪般通透俊美，惹得沈琢满眼热意。

等出了门，明觉已经提前打探好地址，带着两人从玉清观的后门走了出去。

见出了玉真观，沈琢才知道原来这仙人不是玉真观的真人，问道，“大公子说的转世仙人在哪儿？”

“仙人自然不在玉真观，玉真观是求姻缘的。大公子说了，大隐隐于世，这真人普善众生，被称为普善真人，藏于静安街的巷子里，很难找的。”明觉手上还拿着一张图纸，是周慎星画给他的。

玉真观出了后门通向一条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沈琢小心护着周锦言往前走去。

“大公子说这真人很灵的，当初也是他给了大公子一张转运符才让公子一直青云直上，做到如今的位置。”明觉忍不住满脸敬佩，“大公子如今去了蕃息，听闻往返大翊和蕃息的船队满载着绫罗绸缎、茶叶和珠宝珍玩，数不胜数。那一条线路全大翊也没有几个人能掌控…”明觉想想就十分兴奋，“这都是那转运符的功力…”

这么说着，周锦言也多了几分兴致，悠悠道，“我也没想着能像大哥那样厉害，只要让我先把椿楼做好就行了。”

“那肯定可以的。”明觉信誓旦旦，“这真人很厉害的。”

沈琢侧过头看了眼周锦言，见他满脸跃跃欲试，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随着明觉拐来拐去，终于在一个人烟稀少，荒凉而又破旧的店面前停了下来，明觉仔细看了好几遍，又确认了半天，才确定面前这个匾额都掉了半块的“极乐仙宫”是周慎星说的那个转世仙人所在的地方。

“这个…”明觉迟疑。

沈琢看了几眼，轻轻拉了拉周锦言的袖子，“哥哥，进去吧。”

推开门，三人走进了这极乐仙宫，里面比外面那破旧的样子好了太多，虽然没有玉真观大气宽阔，至少也是干净整洁。

堂中简单放置了两个蒲团，正前方高大的两尊雕塑比起玉真观的金身真人雕像也差了不是一点。香炉淡淡冒着缥缈香气，很是幽然。左侧有一个小通道，三人从这一处通道进了去，才发现后面另有乾坤。

这大堂后面是一处幽静的竹林，越过一道小桥直走，正看到一位老者坐在矮桌旁下棋，见到周锦言几人进来也不惊讶，将手中的棋子缓慢落下。

周锦言刚刚还有些不在意的心顿时变了心境，面前的老者花白须发，一身严谨的白衣，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看上去确实很有转世仙人的仙气。

“三位进我这极乐仙宫，我已清楚来意。”普善真人淡淡道，“周府的大公子前些日子给我来了信，想必这位就是二公子吧？”

周锦言点了点头，“真人也知道我想要什么？”

“自然，你们每个人，我都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普善真人捻了捻胡须，心中已经有了数。

这位普善真人通晓天文地理，真正的手段并不比他人高明。可是阅人无数，面前三人的每一个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之所以一眼认出来哪位是二公子，也是信中提到，人群中一眼便觉惊艳的那人便是。

本以为那位精明的大公子爱屋及乌，认为自己的亲弟弟天下最好，如今看了确实没有说谎。

另一位相貌不分上下的青年，虽然未说一个字，可浑身的气势让人不得小觑。只是他的余光一直在看着二公子，紧张在意的很。余光一闪而过，旁人都分辨不得，可是逃不过这位普善真人的眼睛。

“请坐。”普善真人依旧在观察着，面上带着祥和的笑，这位二公子和当初上门来的大公子真是两个人，看得出这位二公子是个不谙世事的，眼底还带了几分单纯。

周锦言有些紧张，坐在他面前由着他打量。真人虽然擅长窥视人心，可是对于推算八卦确实也有几分能力。

问了周锦言的生辰八字，又用卜卦细细地推算着，只是不知推算到了哪里，真人微微皱眉，面上也多了几分严肃，“你……”

这周锦言面相尊贵，锦衣玉食，即使一辈子吃喝玩乐也能够安然一生，可为何…命中有劫数？

沈琢见这位真人面色不对，心中也忍不住紧张起来，走上前轻声问道，“普善真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奇怪…真是奇怪…普善真人惊愕，这沈琢靠近后，面前的卦象竟然变了，虽然只是细小的变化，却足以让这一局卦象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但毫无死气，反而能够飞黄腾达，尽享金贵。

“将你的生辰给我。”普善真人道。

沈琢虽然不解，但还是将自己的生辰八字细细说了出来。

普善真人面色越发凝重，面前的卦象一团迷雾，天道有意让人琢磨不清。只是毫无疑问的是，这位沈琢身份极为尊贵，是天道之选。可是他对周锦言又有心意…

“二公子的卦象变幻多端。”普善真人慢慢放松，“命中二十二岁有一劫数，这一劫不好规避。若是没有逃脱…可能…”

明觉听了眼睛一翻，差点昏死过去，反应过来后连忙哭着跪在普善真人的腿边，“仙人！仙人！你可得救救我们公子啊！！怎么会这样呢！我们公子才二十岁！”

“既然有劫数，自然有破解之术。”普善真人看向沈琢，“会有贵人相助。”

这话一出，周锦言心中不敢轻视，看向普善真人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

沈琢整个人头有些昏昏的，他甚至不敢相信这位普善真人说的话是真的，哥哥明明好好的，怎么会…

“那贵人是谁？如何才能度过这场劫？”明觉焦急问道。

普善真人缕了缕胡须，“这位沈公子倒是贵不可言，他与二公子的命数息息相关，若是他处处帮助，或许能改变。”

明觉顿时放开普善真人的腿，跪着哭着又扭头抱住沈琢的腿，“都是奴才的错，以前亏欠沈公子，沈公子要打要骂就打我好了，沈公子以后可不能离开我们公子啊！”

周锦言听了面带思索，难道说逃跑也不行？生也因着沈琢，死也因着沈琢，自己和沈琢是分不掉的？

“我自然会帮哥哥的。”沈琢道。

普善真人见几人心中已有定数，又道，“两年时间还早，这其中会有无数的变数，老道也难以决定。”

这两人的命数交缠在一起，世事难定。

“真人不必担忧，两年的时间还早。”周锦言心中安定，“不如真人看看我的财运？”

普善真人笑，“你倒是个沉稳的。你自幼运势极好，聪慧过人，财运也挡不住。”

听了这话周锦言倒是高兴起来，劫数什么的有了系统应该可以规避掉。但是这财运很重要。

“我已为你选好了一张招财进宝符。”普善真人拿了一张符纸，符纸上画着犹如火流云的图案，“这招财进宝符，你日日贴在眉间，吸收日月精华和人间阳气，椿楼的生意总会源源不断。”

“真的？”周锦言惊喜，“只需要贴在眉间？”

“没错。”普善真人面上很是淡然，“明日玉真观德高望重的道长开讲，你一定要去。”

“玉真观？”周锦言不解。

“去就知道了。”普善真人语气笃定，“你会得到想要的。”又看了眼沈琢，此人不是凡人。

这一场莫名其妙地卜卦，惹得三人都心神不宁。临走前，明觉红着眼睛给了一张数额惊人的银票。等他们回了去，普善真人总算松懈了浑身的仙风道骨，整个多了些烟火气。

竹林中忽而出现一个黑衣人，面上带了一个银质面具，见这位老骗子将棋子推开，将棋盘下的酒水拿出来，忍不住冷哼，“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会骗，我只要你说沈琢是周锦言的贵人，你竟然能说出那些？”

这位老骗子迎合旁人对仙人的幻想，再加上一些洞悉他人心思的招数，总是能够骗的一些无知的人。

“你怎知我是骗？”普善真人端着酒杯，悠悠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管是真是假，沈琢只要定下心便好。”黑衣人思索道，“这次的酬金明日便会送上来，你不要说漏了嘴。”

“这是自然。”普善真人应道。

一直回到了玉真观，明觉心中惴惴不安劫数的事情，时不时用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着沈琢。谁能想到这个废物沈公子竟然会是公子的贵人呢？难道这辈子都要看他的脸色度日？

周锦言很淡然，这真人确实有些本事，竟然连这些都算的出来，还推算出二十二岁那年的劫数。刚开始还有些愤怒，怒命运不公，现在连愤怒都不会愤怒了。回了房间，明觉怕他心中难过，早早地安置他睡下。

而刚回到房间的沈琢，直觉窗外一道身影一闪而过。沈琢追上前，一路被引到玉真观的后山处，见到面前忽而出现的男人，神色淡淡，“静影，引我来此处做什么？”

心里因为哥哥劫数的事情乱糟糟的，若是哥哥二十二岁的劫数度不过去，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面前的静影一身黑衣，面上带着一张银质面具，声音喑哑，“公子在想那老道说的劫数？”

听到静影这样说，沈琢目光多了几分打量，紧紧盯着他，“你为何知道？”

“公子不必在意。”静影沉着道，“那老道只是江湖术士，故意卖弄玄虚而已，他没有通天之术，却有一双辨识人心的眼睛。从进入那极乐仙宫，你们就在圈套之中。”

“哥哥的劫数？”沈琢追问道。

“是我重金买来的。”静影眼底多了几分不屑，“不过是个男人，只要他知道你是他的贵人，难道还会愿意与你分开？那老道毫不犹豫便接了这桩交易。”

“你！”沈琢恼怒，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怒道，“你让哥哥一直心中惶惶！他从极乐仙宫回来，一直没有笑过。”

“公子，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这样以后，那周锦言只能任你揉捏在手心，你想要他做什么，他只能顺从。”静影眼底毫无感情，“公子如愿以偿，自然有心思做其他的事情。”

沈琢攥紧手心，走上前一拳击中他的脸，那银质面具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形状，鲜血从面具流了下来。“我与哥哥的事情不必你插手。”

见沈琢想要离开，静影又忍不住道，“公子何时接管暗卫？当初的一年之约，已经过了许多时日了。”

“你多嘴！”沈琢脸色阴沉，满面阴鸷。

“公子后悔了？”静影面上的伤依旧在滴血，看起来有几分骇人，声音喑哑似蛇蝎，“这二十二岁的命数不论真假，周锦言这一生总会遇到劫数，以你沈琢的身份护得了他吗？一个低贱的商户？”

沈琢沉默不语。

“公子还在犹豫什么呢？”静影催促，口中的话满是诱惑，“白日你依旧沈琢，是周锦言的好弟弟，你只需要耗费一点点夜晚的时间罢了。周锦言不会知道的。”

沈琢面露挣扎，语气也多了些纠结，“哥哥从来不愿沾染这些事情，更不会希望我沾染。”

“这些事情？”静影袖中的毒针泛着幽幽地绿光，“杀人吗？这些自有我们替公子分忧。公子的双手依旧是干干净净的。更何况，不愿沾染就不会沾染吗？有些事情，总是不请自来。”

“好。”沈琢定下心，“我答应你。”

回了玉真观夜已深，四处寂静。唯有月光伴他前行。沈琢看了看睡在门外的明觉，轻手轻脚地推门进了周锦言的房间。

周锦言已经睡了，安安静静地没有往日笑闹的声音。房间内点着一盏小小的昏黄的灯，周锦言很怕黑，每次睡前明觉都会点了灯放在远处，既不会太过于明亮刺眼，也不会毫无光明。这样即使半夜醒过来也不会害怕。

走到床前，周锦言睡得很熟，呼吸声浅浅的，随着他的呼吸，胸口微微起伏，长睫也乖顺地搭在眼睑。乌黑的长发披散，整个人很是柔和。安安静静的，干净而又柔软，让人想要亲吻拥抱着他。

沈琢坐在周锦言的床边，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一只手小心地握住他的手，伏低身子，温热的吻落在他的手背上。

晚安，我的哥哥。无论什么样的劫数，我都会陪你度过。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