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处进思退

「两处伤，背后中了一刀，前胸是狼牙棒打的，其余的都是皮外擦伤，好在身上穿有甲衣，伤不致命。」沈炼指着裴纶身上的伤口说道。

二人在河道上发现昏迷的裴纶后，将其捞上了岸，背到沈炼家中，此刻正在为裴纶验伤上药，幸好沈炼身为锦衣卫，家中常备伤药，否则天色已完，药铺关门，裴纶就真的挺不过今晚了。

苏然看着裴纶后背的刀口，若有所思地说道：「是熟人干的，以裴纶的功夫，没人能在背后这么结结实实地捅他一刀，除非……」

沈炼接过话：「除非是熟人做的。」

「沈兄，这刀口，我看着有些眼熟啊。」

苏然这话意有所指，他已经看出来了，裴纶背上的刀口，刀刃一侧弧度极大，能留下这种刀口的，只能是戚家刀。

「苏兄，前面这狼牙棒，我看着也有些熟悉。」

沈炼这话也意有所指，他前天才遇见过一个用狼牙棒的高手。

「陆文昭！」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苏然冷笑道：「北镇抚司千户，对裴纶来说自然算得上是熟人，也当然可以把后背交给他。」

沈炼疑惑道：「不知陆文昭为何又要杀裴纶。」

苏然撇撇嘴，说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裴纶不是查到了郭真吗？」

「陆文昭真是丧心病狂，他这样做不怕遭报应吗？」沈炼愤恨的说道。

这时躺在床上的裴纶忽然惨叫一声，醒了过来，一把抓住坐在他手边的沈炼。沈炼见裴纶醒来，也急忙顺势伸手扶住他。

「沈……炼！」裴纶面色苍白，见到沈炼，目露疑色，他没想到竟会是沈炼救了他。

沈炼拍了拍裴纶的肩膀，沉声说道：「殷橙也是我朋友。」

裴纶又看了看边上的顾同，挤出一个笑容，说道：「顾同，我记得你。」

苏然有些惊讶，他与裴纶仅有一面之缘，裴纶身位百户竟然能记得自己这个小旗。

「我叫沈炼，顾同是我假冒的。」这时候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裴纶又转头疑惑的盯着苏然，他只是记得顾同，却不像沈炼那样刚好接到灵光上人的案子，自然不知道苏然假冒顾同之事。

「喵！」

院中的黑猫叫了一声，似乎是被惊到了。

有人！沈炼苏然对视一眼，同时抓起了腰刀。

「你留在屋里，我去看看。」沈炼低声对苏然说道，而后推门而出。

陆文昭穿着一身千户银色飞鱼服，头戴黑色高帽，双手怀抱着戚家刀，正低头肃立，沈炼走到他身前，他也只是略微抬起头，扔是低头斜视着地面。

「大人！」

陆文昭声音低沉，略带沙哑：「郑掌班是你杀的吧？我压下来了。凌云铠是你杀的吧？裴纶查的，我也压下来了，为什么？当初在浑河岸边，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们是朋友。」

「朋友？大人八年前便认识郭真，你和他是军中同袍，你让他在宝船上动了手脚，又让北斋约他出来，而后杀了他灭口，再让我杀北斋烧案牍库，然后要轮到我了吧？你当我是朋友。」沈炼讲着陆文昭这一串杀人灭口安排，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陆文昭被戳中心事，倒是面不改色，反倒苦口婆心的劝沈炼：「你本没有必要卷进来，这什么北斋啊、裴纶啊，你救他干什么！」

沈炼看透了他的真面目，也不吃这一套，直接问道：「你结党谋逆又算什么？你要杀北斋你主子又知道吗？」

这两个问题陆文昭无法回答，索性直接伸出手搭在沈炼肩膀上，靠近说道：「魏忠贤人心丧尽，我们是在拨乱反正，咱俩兄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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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不讲这个，北斋回来告诉我，我师弟和你在一起，他现在应该和裴纶在屋里吧？你进去杀了他们俩，把《宝船监造纪要》拿出来，你就能活！」

沈炼用刀柄拨开陆文昭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你让我卖了他俩换活路，你和阉党行事有何分别，一丘之貉，充什么硬货！」

陆文昭见沈炼拒绝，阴沉了脸，怒道：「你真把自己当好人了，你手上沾了多少人命你自己不清楚吗？」而后仰头对着屋内喊道：「师弟，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qδ

苏然打开门缓缓走了出来：「师兄，久违了！」

「师弟，你不该回京的！」陆文昭说着狠话，脚却在缓慢的后移。

「天下之大，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苏然也始终死死的盯着陆文昭，只待他露出破绽，便将他一击拿下。他之所以干脆利落地出来，便是要近距离直面陆文昭，他知道陆文昭不可能孤身来此，此刻四周必是天罗地网，擒贼先擒王，唯有拿下陆文昭才有一线生机。

可惜陆文昭深知苏然如今功夫深不可测，始终全神戒备，苏然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出手时机。

「师弟，你真的不该回来的！」陆文昭终于缓步退至院门，将刚才的话又再次重复一遍，而后一抬手，四周院墙上便站起了数十个火铳手，顷刻之间，枪声大作。

苏然一个侧滑伏身贴在院中水井墙后面，沈炼则翻身到槐树后面，躲避着铺天盖地的弹丸，院中花盆茶杯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连那只极有灵性的黑猫也中了一枪栽倒在地。

二人躲过第一轮齐射，趁火铳换药的功夫，探出头来准备突围。刚刚露头，大门就被破开，又是十数个锦衣卫冲了进来，若在平时，二人联手对付这十几个人不在话下，可此时墙上还有数十支火铳，墙外尚不知有多少伏兵，只能且战且退，退入房中。

瓮中捉鳖，二人已陷入绝境。

「沈兄，可有后路？」

这是沈炼的地盘，苏然也只能问他了，若有退路当然是好的。若无退路，他倒并不害怕，已然抱定决心，直接冲杀出去，死则死矣，又不是没死过，多活十年，此世该享受的也都享受过了，只可惜未能手刃陆文昭，也没来得及驾长风于四海。

局势紧张，沈炼来不及回答，挥手一刀砍向屋内一根梁柱，柱上面绑了一根麻绳连着三桶火油挂在房门之上，绳子断裂，火油瞬间倾泻而下，沈炼又一挥刀打翻了桌上的油灯，霎时间火光四起，整栋房屋都燃起了熊熊大火，也正好阻拦了要冲进屋内的追兵。

「带上裴纶！」沈炼回头对苏然吼道。

而后他一把推开卧房之门，翻起床板，来的，他家世代锦衣卫，没少得罪人，居安思危，处进思退，留下这条退路果然救了三人性命。

这地道挖的极长，背着裴纶，二人出来时竟已到了明时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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