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国。
程国冬日虽无雪,却不影响他的寒冷,大风刮的跟北地似的,连绵不绝的耳巴子朝脸上来。
沈简弄着衣袍下了马车,素日要风雅不离身的折扇就摒弃了,顺从的让黄沙给他披上厚实的斗篷,默默搓手。
今日程国大内宫宴,来程国快一个月半月,可算是能见见那位声名大噪的琼贵妃了。
他余光看着阮今朝玩着个精致小绣球,吓得抓她胳膊,“你把穆漫漫球拿了?”
他改变了下方针,让司南去和穆厉掐架,他对上穆厉,不怕穆厉和他讲道理,动手他就只能尸骨还乡了。
周闻则去结交程国臣子,他每日汇总各处情报,又和程国其余几位名声显赫的皇子来回了几次。
最后得出结论,程国这几个皇子在穆厉跟前都是小喽啰,连着李明启一半的手段都没有。
就是没把阮今朝管着,也不知她成天在外做什么,小脸又圆乎了一圈,一行人都有些水土不服,就她活蹦乱跳吃啥啥香。
反正穆厉亲自上门上了他两次麻烦,那手指差点戳爆他眼珠子,直说再管不好阮今朝,他就亲自来管了。
管管管,你有本事管,反正你地皮你算了算。
他转头去问阮今朝,得到的结论去逗穆漫漫玩了,把人小姑娘逗得滚地哭。
阮今朝面对夫君的疑惑表示痛心疾首,“世子爷你真让我寒心,这是我给穆漫漫做的,他答应我今日带我在宫里转转呢。”
沈简朝着宫道走,看一身男装的阮今朝,“你何时和穆漫漫玩的好了?”
“那小姑娘,怎么说呢,贺瑾和沈杳以后要是生了闺女,就是穆漫漫这德行。”
“对着我说什么。”沈简轻哼,“又不是我带,和我无关。”
阮今朝觉得沈简好笑,啧啧两声,“穆漫漫这小妮子,表面看着和沈杳似的肉乎乎可爱的紧,内里搅混水本事一流,搅的六亲不认,敌我不分那种。”
“难怪穆厉老是给我种快立地成佛的感觉,摊上这妹妹……难怪最近司南看我都越发慈眉善目了。”
说罢,阮今朝就看有个小脑袋从旁边冒出来,正是笑嘻嘻的穆漫漫。
穆漫漫趴着宫墙一个劲给阮今朝招手,看望着他的沈简,保证道:“我会保护好她的!”
沈简心道:你这火候怕是兜不住她的,她要真在你大内给你玩点花样出来,你哥怕是要给你来个女娲补天。
阮今朝朝穆漫漫小步过去,沈简和黄沙打趣,“这穆厉也不怕今朝把她妹妹欺负死。”
黄沙扶额,“别提了,穆厉说,要是咱们夫人能把穆漫漫性子周正好了,给她大红包,打死了算她的,我觉得他是在借咱们夫人给他带妹妹呢。”
沈简:……
黄沙看沈简目光闪烁,叫了他一声,“世子爷您在想什么呢?”
沈简淡淡说:“我在想,穆厉是不是想联姻,想把她妹妹嫁给十三。”
黄沙啊哈了一声,声音顷刻飙高:“怎么不要脸的?自个家乱窝子的朝旁人家丢,这九公主和咱们十三殿下拜把子做兄弟差不多!”
“夫妻?陛下怕是掉头自个给自个挖坑躺进去,襄王跟着抹脖子殉葬。”
沈简也觉得这样想法有些恐怖,摇摇头大步超前,“走,咱们今日去看看哪位琼贵妃有多漂亮。”
后面传来咳嗽,是跟着的云鹤,“世子爷,今朝说了,你今日敢把眼睛沾那琼贵妃身上,就让我把你眼睛挖下来踩爆,放心,她会养你一辈子的。”
沈简:……
到了宫宴处,程帝前朝有事派人来传话,正首薛皇后同来访宾客的说了几句,又专门和沈简寒暄。
“沈世子莫要多想,年关前后事宜多。”薛皇后说罢,问道:“对了,太子殿下怎么还没来?贵客来访,又同他是友人,怎么就晾着了?”
旁边的太监、宫婢都欲言又止,沈简含笑回话:“应该是去找我大舅哥了。”
这位薛皇后是程国四大士族之一,嫡长子,也就是程国的大皇子,据说就是当年澹州给穆厉挖坑的,对外说病死了,实则是被穆厉杀了。
膝下还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公主,听闻同琼贵妃掐的很来劲,薛皇后这段时间心情不错,完全是因为琼贵妃生病了。
“您的大舅哥?”薛皇后错愕。
沈简忙解释,“阮少帅是我家妻的兄长。”
司南真的狠,去人兵部遛弯子就罢了,还去城外军营说要交流,顺手把人一小武器给摸回去研究了,那些人看司南油盐不进就去找穆厉哭了,鬼吼鬼叫说司南不讲武德。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一声琼贵妃娘娘到。
嘈杂的宴会忽而安静了下来,就见个穿翡翠绿长袍的女子慢慢走了进来。
那张脸似乎没有留下任何岁月雕刻的痕迹,哪里能够看出来是个生育三子的女子,小施粉黛的脸上看似寡淡,实则是一种惊人心魄的狂傲之容,走进了才见那身锦袍露出她的肩,围着个白色长貂,贵气到了极致。
她款款走进来,长发落在身后摇摇晃晃,带着个纯八凤尾金冠,再无多余点缀,这等装扮,在对礼教规矩严苛的的深宫大内,已经是大不敬了。
偏偏周遭无人敢说她半个字,琼贵妃走上前对着薛皇后只是客套的笑了下,声音冷冷淡淡,“宴会未完了,我也算没来迟,皇后娘娘可别小题大做了。”
薛皇后同琼贵妃非常不对盘,见她穿的毫无体统,火气顷刻不大一出来,这是哪里的勾栏做派,果然是脏地出来的舞姬,狐媚子德行魅惑君主。
她冷斥:“琼贵妃,大宜贵客在此,你居然如此无礼。”
“既知大宜贵客在此,皇后娘娘就该有些正宫的端正德行,莫让大宜……”琼贵妃目光落到沈简脸上,轻笑了下,“沈世子是觉得我无礼了?”
沈简拱手,“未曾。”
他垂眸,他怎么感觉这个琼贵妃莫名有股压迫感的。
琼贵妃就在沈简上首入座,桌上用物同中宫皇后几乎一致,她手捏着银筷,露出纤细的手腕轻轻点了点,就有宫婢给她夹菜。
一块豆腐一分为二,一分落到琼贵妃小碟子中,一分落到旁边宫女捧着的盒子中留底。
这幕落到薛皇后眼中,手里酒盏都差点砸地上。
这几个意思,是觉得她个正宫娘娘要在大庭广众毒死她!
倒是琼贵妃身边的另一位宫婢道:“我们家娘娘这段日子脾胃有些不舒服,是太医说要将每日入嘴的东西都一一留底,免得又不舒服了不知吃了什么害的。”
薛皇后蹙眉冷哼,“真以为你是太子生母,就能如此嚣张跋扈了?”
声音不大不小,大殿自发渐渐静了声。
琼贵妃轻轻夹着那指甲盖大的豆腐,笑了一声。
“太子生母?你错了,太子不是我的儿子,也不是你的庶子,是陛下儿子,是程国万民俸养的储君,你觉我嚣张跋扈,我还觉得你毫无容人之度呢。”
“有贵客在,你若让我没脸,我也撕破你的脸,我啊,不过是个小妃嫔,你可是程国的中宫皇后,你说说谁惨?”
琼贵妃抿了小点豆腐,望着桌上的菜色,随意点点,“嫉妒我是太子生母,怎么办啊,你嫉妒也羡慕不来?”
薛皇后捏紧了手指,琼贵妃撑着自个下巴,指尖点了点自个吹弹可破的肌肤,“也不瞧瞧你那张脸,也配和我比。”
沈简:!!!
这琼贵妃和阮今朝是一种人!只要能伤人,自损自杀都可以的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