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府。
李明薇挽着衣袖,狠狠把李明启揍了顿瓷实的,才朝着书房去,也不拐弯抹角,“阮今朝,适才马车上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阮今朝正吃着饭食,闻言咽了咽喉咙,拿着旁边帕子擦擦嘴。
“我看了那尸体,右手无名指根本没有伤痕,我说了,我会查清楚你母妃的死,现在我要说的话,你敢不敢听?”
李明薇颔首。
阮今朝筷子拨动跟前的花生米,目光倏尔冷却。
“淑妃,原名李锦,宫婢出身,还是被家里卖到深宫的宫婢,因为两个兄弟,你的两个舅舅酷爱赌钱,没钱还账,只能把你母妃买了。”
“李锦入宫因颜色出众,被尚宫局选走,后又被制造局要走,某次替人给陛下送衣裳被看中,一朝翻身。”
“你母亲极受宠,直接越级封嫔,怀你时,被陛下破格封妃,生下你后册封贵妃,我从祖父哪里得到秘闻,当初陛下是想借着你出身带着祥瑞,想封为皇贵妃的。”
皇贵妃已经等同于副后。
“当时你老人家太猛,紫微星动的钦天监都跪了,后是你母妃自己放弃皇贵妃,陛下才封的贵妃,这一举动,在当时只有两个说法,第一,陛下就是要立下你做储君,第二,就是权衡前朝后宫,做戏罢了。”
“可不管如何,你母妃母凭子贵彻底在后宫站稳脚跟,于是,你的两个废物白眼狼舅舅开始经商。”
阮今朝抿唇看站在不远处的人,“陛下想给你最好的,因此想将你交给太后抚育,而你的母妃为了将你留着身边抚养,生下你后豪饮红花,此生无法再育,逼得陛下不敢轻举妄动。”
李明薇身侧拳头慢慢握紧。
阮今朝丢了下筷子,背着手朝他走去。
“来,现在我们来做个假设,倘若你母妃喝下红花目的,就是不再生育呢?”
她看李明薇震荡的瞳孔,“是啊,你母妃就是靠着美貌获得宠爱,孩子应该越多越好呢,这样她的地位才会稳固,这是所有没有显赫世家妃嫔会做的事。”
李明薇越发听不懂阮今朝的话。
阮今朝走到边上水缸,看着里头的两尾锦鲤。
“你母妃李锦身边有个叫锦鲤的宫婢,在她身亡前一天死了,说是突发重疾。”她看游着的两尾锦鲤,忽而笑了,“李锦,锦鲤,你觉得有没有意思?”
她指尖点点水面,拨动圈圈涟漪,“你的两个舅舅也是做得锦鲤生意吧,所以你才酷爱养锦鲤。”
“你是不是觉得你没什么娘家助力,我也这样觉得的,可是,若真的是这样,你母妃就不该喝红花……”
阮今朝笑笑,“所以,我啊,顺着你两个舅舅买卖锦鲤的路线查了查,你猜猜我查到什么了?”
李明薇掌心捏的泛白。
“可是耗费了我好大功夫,看似做的大宜生意,其实还有一条翻山越岭的程国线路。”
阮今朝低笑,“既然扯到程国了,我就来考考襄王殿下,程国最显赫的姓氏家族有那些?”
李明薇启唇,“穆、薛、盛、张。”
阮今朝摇摇头,“还有一族,曾经比肩皇族。”她盯着李明薇,“李氏一族,族徽就是锦鲤图纹,只是突然倾覆,说是谋逆,但我查到,还是有漏网之鱼的。”
“然后,我们来整合一下,假设,就是假设,若有冒犯的地方,你不能动手。”
阮今朝看着他,开始今日的正题。
“比如,李锦是程国李氏余孽,逃亡或流放途中,被程国贵人搭救,她的容貌是个利器,因此送进大内做眼睛细作,谁知道被你父皇给看上了,好了,机会来了,李家可以崛起了。”
“可这种时候,你来了,你娘或许是真的喜欢陛下,又或者是因为想你好好活着,因此一壶红花下肚,不能生育。”
“这样,你就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毕竟,谁知道大宜深宫还有没有程国的细作,会给你从小种下仇恨,成为最狠的一把刀。”
“毕竟,你是伴祥瑞降生的皇子。”
李明薇呼吸一滞。
阮今朝看他,“原本你的名字陛下是真的取紫微星,是你母妃说你压不住,当时刚好有珠紫薇花,因此给你简单压了压,可有什么用呢,你从出生就注定是陛下掌心宠,是大宜千秋强盛的象征。”
为了去搞出这些陈年旧事,她还去把谢修翰灌醉了好几次,又重金去寻了出宫的老宫女们,还有致仕没死的钦天监官员。
阮今朝稍微给李明薇时间缓了缓,看他眼眸动了,才继续。
“这种时候,你母妃应该怎么办呢?她是被送进深宫的探子,必然是要做事的,若不照做,程国残余的族人都要死,若是玉石俱焚了,你也会没命。”
“父母爱子则为其计深远,于是,你母妃咬牙横心,铤而走险要给你杀出生路,和你两个舅舅虚与委蛇,任凭他们在后面给你拖后腿,这样陛下心中害怕你有脏,便是要护着你,就不敢太过给你重任。”
“你母妃在宫内树敌,这样无人能够亲近她,就不能拉帮结派,不许你靠近太后,凭你本事,会搞不定个老太太?”
“你想想,是不是她只有和皇后闹事才找你说,这样你对皇后就会不亲,甚至还会抓住机会为难。”
“就因为这样,你身边就彻底孤立无援了,但她也清清楚楚让你看到,你两个舅舅,那个李家外租亲戚,是不能依靠不能相信的。”
李明薇身形一个晃动,声音不自然的飘忽,“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现在回我一个问题。”阮今朝上前,“穆厉是不是曾在大内画馆带走过一幅画,他有没有告诉过你是为什么?”
李明薇下意思开口,“是一副八骏图,他说是他们程国一位已故画师的遗作,我查过,确有其人。”
阮今朝语气更重,“你确定穆厉不会骗你?”
李明薇没有迟疑,“我分得清,他没有。”
“那好,我现在要说的话,你站稳了。”阮今朝一字一顿,“那副八骏图是收藏在三楼,你的母妃也喜欢画作,每逢十都会去画馆,这幅八骏图旁边,挂着的是一副锦鲤图。”
李明薇轰然脚底一软,跪倒地上,眼泪砸出一颗。
阮今朝深吸口气。
“李明薇,如果我的假设是真的,你的母妃李锦,应是程国人。”
“只是李锦没想过,她会被你父皇真心对待,又得了你怎么个乖巧儿子,于是开始两边瞒两边骗,她回去定时去画馆,就是看这幅八骏图是否还在,若是不在了,那么就是要她做什么事。”
“什么事我不清楚,我们往大了猜,无非就三个,杀陛下,杀太后,杀你,就这三个可能了。”
“杀陛下,你得不到好处,你母妃也要死,杀太后,守孝三年对是都没好处,那就是杀你,冬猎那种时候,能杀你的,只有李明启,那么,一旦坐实,李明启无缘帝位。”
“这种时候,你母妃能够的就是自己死,可你母妃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锦鲤死了,她死了,说明什么,殿下还要我明说。”
李明薇瘫坐在地上,完全没料到阮今朝会砸出这些话来。
阮今朝盯着他,“李明薇,她身为一个母妃能为你做的只有怎么多,如果你要登基为帝,你体内的程国血脉,就足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不登基,她死了陛下必然愧疚,李明启也会自责,柔妃会感激你救了她的儿子,你能逍遥富贵一辈子,陛下,甚至下一任陛下,都会给你比肩帝王的权利。”
李明薇如今在大宜的地位,和储君有什么区别呢?
李明薇眼眶骤然通红,阮今朝底身对上他的眸子,“李明薇,我查了差不多一年,这就是我给你答案,你要证据,我拿不出来。”
“但,我阮今朝给你发誓,明年年底之前,要么,把你没死的母妃带回来,要么就把真的杀你母妃的仇人拎来你跟前。”
李明薇脑子轰然炸开。
“虽然这话大了些,但你两个舅舅已经死了,我的人去过,发现那里有人烧香烧纸的痕迹,我也询问了周围的人,的确有个女子去祭拜过。”
“所以,我觉得,你母妃很有可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