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 调转矛头

出了那座村庄，东京也不远了，没个半天就能走到，那时刚好正午。

东京作为重樱国的巨型城市之一，古时候有妖怪横行、统一之前还有敌对势力攻打、于是在城外筑起了高大的砖瓦城墙，在当今热兵器还没有普及的情况下，这座年代久远的城墙依旧发挥着作用。

除去城墙本体没什么亮点，城上的小宫殿倒是很有重樱的风格，有不少披着甲胃、腰别武士刀的士兵守在墙上与城门口，那些士兵也兼职检查入城之人的身份。

不比现代，他们可不看身份证，而是拿出几张重点追捕的通缉犯画像一一比照，如果一样的话就别想进去了，能不能跑掉都是个问题。

而毫无疑问，尹蕾娜三人绝对是上了他们的通缉令名单。

“走路始终比不过骑马啊，”绘里叹了口气，他们还是先到一步，“进不了城就只能绕远路了……”

这时，明日奈拉了拉绘里的衣角，“阿姨阿姨，你看！”

绘里顺着明日奈手指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了一辆辆运粮车，这也真巧，现在正是丰收的时节，有运粮车向大城市里运送粮食再正常不过了。

绘里的立刻想出了办法。

“跟我来！我有办法了！”

“来来！后面的赶紧跟上！”守城卫兵向面前招手喊道。

几个一眼就看出是老农民打扮的男人拉着装满粮食的手拉车来到卫兵的面前。

“官爷，进城卖粮食的。”

“把帽子摘掉，看看脸。”

一连看过去没一个和通缉令上的脸有符合的，挥挥手便放行了，“进去吧~”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随着车队进城，躲在最后三辆粮车里的三人也一起混了进去，就是苦了那三个大汉了，平白无故多拉了一个人的重量。

进城后绘里和明日奈几乎是一起从车里钻了出来，在农民惊吓的表情下将尹蕾娜从最后一辆车里拽了出来，然后撒开了腿赶紧润！

躲进一条小巷子后绘里松了口气，抚着激动的胸脯让它慢慢平静下来：

“进了城一切就好办了，除了一些大人物，一般人是认不出我们的，”她抬头看了眼太阳：“中午了，正好带你们一起去逛逛东京的集市，顺便找家居酒屋把中饭解决了。”

“好耶！东京，我们来啦！”

明日奈兴奋地蹦了起来，第一次来大城市，总有发泄不完的探索欲。

“走吧小姐，请拉住我的手不要走丢了，明日奈也是，东京人很多的，人贩子也不少，走丢被拐跑了可是会被折磨后卖掉的喔。”

就这样，三人组又变成了绘里一个人牵着两人的手，真是既当保姆又当妈的。

来到东京西边的集市，所谓集市，也就是住宅区、商业区、娱乐区、饮食区、夜市的究极结合体，在那里什么需求都可以被满足，物理上的需求更是如此，应有尽有，无愧大都市之称。

走在大街上，路边随处看见武士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逛街，每个女人几乎都穿着和服，大和民族的氛围十分浓厚，偶尔还能看到路边搞杂技的人：拔刀术、拟声、胸口碎大石之类的，就是时常会被好事且社会地位不低的武士找茬，最后因为操作失误惨死在街上的也不在少数。

对此大多数路人都是看一眼就过，这样的人每天都有，如果每个倒霉蛋都要默哀的话，他们一天的时间都不够用。

说书人被一大群人围在中间，在一个自制的小屏幕里用剪纸，一边讲着故事，一边用剪出来的人物形象地表演着……

耳边可以听到三味线、尺八、琴、胡弓等乐器的声音，搭配着长呗、端呗、小呗等民谣，鼻尖充斥着路边酒屋、饭店里飘散出来的阵阵香气，人群川流不息，热闹的和过年一样。

一些小摊贩还不断吆喝着，售卖着造型新奇或传统的小零食，明日奈就是受不了这个，把绘里连同尹蕾娜拉到这拉到那儿的，似乎想把所有小零食都吃个遍的样子，最后还是绘里及时制止了明日奈几近疯狂的扫货行为，终于带着两人来到了间人不是很满的居酒屋里。

居酒屋虽说带有酒字，但正常的食物也都是卖的，有些甚至比专门的饭店里还要好吃，搭配着里面颇有酒吧氛围的装潢，总能让人食欲大增。

绘里为每个人都点了份鳗鱼饭加上味增汤，给自己多加了一蛊烧酒，算是过过酒瘾，每次喝酒都能让她沉浸一番，忘掉一切糟心事。

“阿姨阿姨，你喝的是什么呀？”明日奈刚问好，小手又不断地拿着调羹挖鳗鱼饭塞到嘴里，把两个腮帮子鼓得大大的，像只小仓鼠。

“白开水。”绘里有点脸红地敷衍道。

“骗人，哪有白开水可以喝到脸红的？阿姨你脸都红得跟猴子一样了！”

“啊……啊……这是掺了点料的白开水，总之小孩子还不能喝，像这样的量喝上一杯就马上要躺板板咯~”

“阿姨你绝对又在骗我！”

“哈哈哈哈……”

在两人拌嘴（单方面扯澹）的同时，尹蕾娜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不紧不慢地吃着鳗鱼饭，不得不说，重樱国的这些食物吃起来还真有一番风味，至少不是西方那种到处都可以吃到的原味牛排，塞进嘴里，那种米饭的香糯和鳗鱼带来的海的气息以及它本身的口感都在口腔里爆炸开来，让人十分的满足，看得出来厨师在食材的选用和烹调上是十分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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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里之所以选择这一家店就是因为她小的时候在机缘巧合下，被调教她的师傅带来吃过一顿，从那时候起就忘不了这里的味道了。

记得师傅还说过这家店是全东京鳗鱼饭最好吃的一家了，还说是他本人试了所有店才试出来的，如果不是自己徒弟，他还不会说呢。

当时看到这家店还在，绘里也发自内心地感到幸运，吃起来还是一样的味道，只不过物是人非，少了师傅，也就再也尝不出来和当年一模一样的味道了，不过眼前又是新的同伴，或许能品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解决了中饭，她们便在集市里继续逛下去，不管是什么年代，女人逛起街来都不会在意时间流逝起来有多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夜晚的集市其实它真正的样子。

无数在白天不开门的店铺都开始了夜间营业，店铺数量相较于白天几乎多了一半，人流量也只增不减，如果站在高一点城楼上，底下的那种辉煌是很难形容出来的，说是盛世也不为过。

他们的天皇在很久之前统一了重樱，将一个个全是反骨的小国合并了起来，经过数十年的修养整治，加上与隔壁荷特大港自由联邦和东煌的通商、文化交流，这才有了这样的盛况，什么东西都来之不易。

不过现在走在大街上，说来好笑，她们看到最多的就是走路一瘸一拐的武士，以及喝醉的男人扎堆，穿着老肩巨滑的风骚女人依靠在门框上不知疲倦地招揽着客户，真正有技术的艺伎也在璀璨的灯火下正式登台亮相，享受着观众们的追捧与打赏。

或许白居易笔下那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说得就是这样的场景。

高台中央，那涂满白粉、五官精致、长发犹如孔雀开屏般扎在脑后、抱着琴弹奏的东京最强艺伎正在进行着她今夜的定时演出。

绘里三人也在台下的街道上观看着。

听得懂这位花魁在弹什么的绘里自然能欣赏一番，就是明日奈欣赏不来，总感觉这样总少了点意思，还是大姐姐的拔刀斩有意思！

看完花魁看大胖子相扑、看完相扑看博打，也就是赌博，这在东京也是种消遣娱乐的方式，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手中不留过夜钱，说得就是这春宵一刻、激情澎湃的夜生活！

直到将大部分娱乐项目都体验过后，即使是明日奈也对东京有了个大致的认识——热闹、刺激，就是有点烧钱，美食众多且很好吃，一些好看的大姐姐为什么会喜欢在脸上涂白粉？

有了前几天跋山涉水的经历，即使逛了一整天，明日奈也不需要绘里来背，还是牵着绘里的手向一家旅店走去。

“明日奈，玩得怎么样？”

“很好玩！tokyo，真是太棒了！阿姨，这和你之前的描述并不一样啊。”

绘里只是微微一笑：“今天带你享受过了东京的繁华，明天就带你去看看东京的另一面吧，那也是我的师傅曾经为我做的一件事。”

“那阿姨现在算是我的师傅吗？”

“不，我觉得我更像一个带你人生启蒙的导师，还到不了师傅的程度。”

“为什么？”

她们此时逐渐离开了热闹亮堂的集市，走在大道上，后面是明亮，前面则是一片昏暗，繁华已经被甩在了身后，背影成三人。

“因为你要走得路还很长很长，阿姨陪不了你走这么远，也没有这个能力教你想学的，明日奈还要回结城家一趟不是吗？既然有了目标，那就把它视作比一切都重要的事物吧，竭尽全力去实现它，人生才会因此有意义。”

明日奈没有回答，不是不想说，而是不会说。

绘里的话对于年幼的明日奈来说还是太过于深奥，即使她是个早熟的孩子也一样，这些事情只有等她长大了才会逐渐明白。

付了钱，订了一间三人房两个晚上……

第二天，她们在旅店里解决了早餐，绘里就带着两人离开了旅店，前往了东京市里最被统治者们厌恶的贫民区里。

那并不是一个特定的区域，这座大城市里到处都有这样的贫民区，不过大多处于边缘地带，只要将他们的脏爪子往内城伸出一点点，立刻就会被武士抓到把柄随后满门抄斩，名其名曰整理门户，洁净市貌。

绘里现在带着明日奈和尹蕾娜要去的贫民区是位于东门附近的，同时也是规模最大，穷诡最多的地方，因为人数真的太多了，武士们要清理起来就和大屠杀一样，所以将他们这些人一直留到了现在，充当廉价的劳动力。

来到附近，绘里将明日奈的小手篡紧了点：

“看好了明日奈，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那些在统治者们粉饰下的血淋淋真相。”

今天，绘里特地给她们每个人都穿上了上等的和服，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贫民区里。

她一点都不担心这些穷人会对她们下手，他们明白对这些看起来就大富大贵的人动手会有什么下场，就算真有人要动手，周围也会有人阻止他们的，因为追究起来，所有人都得为此付出代价，这就是人下人的待遇。

在这里，昨天所看到的俨然整洁的住宅与此处形成了极度鲜明的对比，虽然四面八方不透风，还有点样子，不过那些破旧古老的痕迹肉眼可见，而且一间屋子可不止一户人家住，明日奈甚至看到一间厕所大的屋子里跑出十几个孩童，虽然他们在小巷间奔跑，可就是感受不到一点活泼的生气。

“那些小孩，都是大人圈养的，让他们去到处偷盗，随后将偷来的战利品交给自己。”

不止如此，路边或坐或躺着许许多多无家可归的人，只能以地为床，以天为被，有一天过一天，不过冬日将至，这些人在这样下去就唯有死路一条，冬将军会将所有穷人的灵魂都带至冥府。

绘里能感受到明日奈的小身体向自己贴近着，她的手在不住地颤抖。

“看到这些人的眼神了吗？里面蕴含着什么？”

“他们……想吃了我？”

绘里嗤笑一声：

“或许有点这个意思吧，毕竟我们的小明日奈细皮嫩肉的，一顿能吃好几天吧？”

言归正传，绘里继续道：

“羡慕、嫉妒、仇恨、这里就是人性的地狱，所有人性的黑暗面都会在这种地方显露出来，甚至连亲人朋友都不能相信，因为他们一有机会，会不带一点犹豫地将你出卖给甲方；实在饥饿的时候会趁着身边之人不注意一口咬断他的脖颈。”

“明日奈，记住，这一切都是那些以命不凡而又无能、腐败的统治者造成的，当然也与这些人自己的无能、贪婪、家室有原因，但问题的源头还是出在最顶层的地方。”

将贫民区逛了一遍后出来，明日奈脸色发白，阿姨讲的那些她都已经亲眼看到过了，脸色苍白也是因为吐过一次，她不解地问道：

“阿姨，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

“你总会接触到的，明日奈，你选择了一条无比艰难的路，越早看清这个世界对你越有帮助不是吗？至于从中领悟了些什么，就看你自己了。”

“走吧，吃完最后一顿中饭，我们又该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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