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千年暗室一灯照亮之二）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惊了。这是何等的境界，只有上古的顶尖高手才能做到啊。

《史记》中记载，师旷弹奏《清徵》时，有十六只玄鹤飞来，汇聚鸣叫，舒翼而舞。

蔡高阳、林老板、田华、顾映之等人惊喜非常，原来严医生竟然还有这一手。之前他们往高了估计，觉得严子休能有武教授或者丁社长一半的水平，也就顶天了。现在是相反的，武教授和丁社长对严医生才是拍马难及。

“严……严老师，莫非你是巫师琴的传人？！”黄老先生颤声问道。把小友改为老师，可见黄老先生内心的震撼。

巫师琴？很多人不明白什么意思。

武婉教授早就站起来了。她的心中自然也是惊异莫名，对大家解释道：“无论是文人琴还是艺人琴，都是从巫师琴分化而来的。这个巫师的巫，不是西方那些概念，而是通达天地的意思。”

丁社长脸色变幻，不知心里想些什么。本来想让人家出个丑，结果人家露了个大脸。

“黄老先生……”

严子休正想回答，却被黄老先生双手乱摇给拦住了：“严老师，你千万不要叫我黄老先生。叫我的名字就行，黄兴文。如果不妥，你叫我一声黄老哥，就好了。”

“好吧，黄老哥。我不是巫师琴的传人。要说师承的话，是药师佛梦授，也是天乐宫的传人。”

药师佛梦授？天乐宫传人？

这样的级别，大家都觉得没地方核对。谁能到佛国净土或天界去呢？

但从严子休弹奏的乐曲及效果中，这个师承还真有那么回事。

武婉教授鼓了鼓勇气：“严……严老师，我想请教一个问题，可以吗？”

“武教授不必客气，请说。”

“文人琴和艺人琴，一个注重修德悟道，一个注重感动人心。千古以来，两派多有纷争。不知严老师怎么看待？”看来武教授对于这个分歧，是耿耿于怀啊。

丁社长也看了过来。他是艺人琴流派的，自然知道这个矛盾对立。

蔡高阳和黄老先生都有些紧张。他们担心严子休一旦说不好，会同时得罪两个流派的人。

“武教授，经典中有一句话，心、佛、众生，三无差别。大道就是众生的真心，众生的真心就是大道。如此一来，文人琴悟道就是悟众人之心性，修德就是行同体之大悲。艺人琴感动人心就是助人修德，净化人心就是引人悟道。所以两者不但没有矛盾，而且相辅相成。”

这一席话说下来，真是高屋建瓴，振聋发聩，让武教授等人觉得好似云开日出，豁然明悟。

武婉心中欣喜，由衷地鞠了一躬：“谢谢！谢谢严老师开示。真是千年暗室，一灯照亮。我明白了。文人琴和艺人琴是和则双美，离则两伤啊。”

黄老先生摇头晃脑，感慨万分：“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没想到我临老临老，还能得闻大道，真是幸何如之。”

丁社长鞠了一躬：“对不起，严老师。我开始以为您并没有真才实学，所以想让您出丑。没想到我自己才是井底之蛙。还请严老师原谅。”此人倒也果断，错了就认错。

严子休笑了笑：“没关系，不打不成交嘛。丁社长技艺娴熟，勇于创新，我还是很欣赏的。只是真创新需要返本，才是有本之木。真返本自然能创新，因为本立则道生。返本当返大本，而不是搞孤家寡人。创新要有方向，不能恣情纵欲。”

他本身就是一个返本创新之人，所以既启发武婉，又鼓励丁社长，还对返本创新的方向做了一些提示。

丁社长见严子休能谅解和理解自己，不由得大喜：“多谢严老师的理解和开示。以道御术、以术载道的道理，我懂了。我想再请教严老师，文人琴和艺人琴为什么一直有这样矛盾呢？”

严子休道：“烦恼皆因不觉悟。因为不了解自他一如、人我不二，导致把自己和他人对立起来，把大道和人心对立起来。自己和他人的对立，会产生一种纠结：自利时觉得不能利他，利人时又觉得影响自利。大道和人心的对立，会导致文人琴走向偏空孤寂，艺人琴走向讨好取悦。”

众人边听边点头，这确实是现实中存在的弊病。严医生的话一针见血，说得太透彻了。

严子休做了个总结：“如果了解自他不二，人我一如，就会知道‘我’，就在‘我们’之中。照顾自己，就是为照顾大家做准备；而为大家谋福祉，自己也在其中。那还有什么矛盾呢？”

现场有悟性的人听到此处，心里更加清晰，不少人心花怒放、笑逐颜开，觉得此行不虚。太值了！

丁社长此时心服口服，拿出名片双手递上：“严老师，真诚希望您在方便的时候，拨冗光临敝社，传道授业解惑。”

严子休笑着收下了名片。这一收不要紧，台上台下更多的名片递了过来。

他不违众意，都一一接了过来，记住了对方。

忽然，窗外的鸟鸣声音大了一些。

严子休对着窗外的鸟儿们挥挥手，发出几声鸟鸣。那些鸟儿和鸣了几声，拍拍翅膀都飞走了。

严医生竟然还懂鸟语？

林老板上次去应天高农基地时，听说过此事。

他和大家介绍道：“严医生确实懂鸟语，还因此救过一个昏倒的少年呢。”然后如此这般简述了一遍。众人啧啧称奇。很多人听说过孔子的弟子公冶长懂鸟语，没想到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

蔡高阳问：“严老弟，那些鸟儿说什么？”

“它们看到大家给我送名片，也和我打个招呼。而且它们要走了，和我告个别。”

大家都笑了，觉得这些鸟儿真通人性。

黄老先生请教道：“严老师，巫师琴能召唤鸟兽，那是因为动物能听声辨音，这种现象还可以思议。但传说中琴声能感动天地，呼风唤雨，也是真的吗？”

“生命之间的感动，是自他不二。琴音对天地自然的感动，是物我一如。大自然是依报，生命体是正报，依报随着正报转，所以功夫到了，感天地唤风雨是自然而然的事。请大家注意这几盆含苞待放的绿植。”

严子休说完，轻拨瑶琴的角弦，顿时一阵暖风从窗外吹来，绿植上的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