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一楼的料理台外, 服部平次表情空白的看着面前的场景：

穿着和服的老板小心地用尖锥将手里的面团雕刻成小螃蟹的形状，她的身旁，黑发少年充满杀气且专注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

被如同凌迟的刀一般凛冽的视线看着, 老板头上很快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整个人都像是被恶霸欺负了一样可怜兮兮，握着尖锥的手也颤抖了起来。

下一秒, 冒着黑红光的布刃出现在她额头边, 在服部平次震惊的视线中, 卷着一块干净的手巾给老板擦了擦汗。

芥川龙之介无比严肃：“不要污染太宰先生的和果子！”

老板抖了抖：“好、好的！”

一旁目睹全部过程的服部平次陷入了沉默。

所以蟹肉和果子真的比查案还重要吗？他以为群马县的那个叫山操的警察查案已经很离谱了，但是现在一看, 是他错了啊！

群马县的那个警察再怎么离谱，也比武装侦探社这几个查案查到一半逼犯罪嫌疑人去做蟹肉和果子的人靠谱吧？！

“在查清楚这个案子的真相之前, ”

服部平次发自内心的问道, “真的不能先把武装侦探社的人抓起来吗？这已经完全算是危害治安的恐怖分子了啊！而且那个章鱼一样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已经不是魔术能做到的事情了吧？！”

警察拿出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听到后半句话的时候, 眼神有些飘移：“这、这个……”

“嗯？”旁边警察的表现引起了服部平次的注意，他扭头看着身旁的警察，露出了怀疑的眼神，“看样子, 你好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请不要为难我，服部公子。”

警察苦笑着说，“这个对警察本部的我们来说, 也是重要的保密事项。”

“保密事项？”服部平次拖长了声音, 露出了一双半月眼, “真是会搞神秘。”

虽然这么说, 服部平次却没有再勉强警察的意思。

他兀自思索起来, 如果说武装侦探社的相关事项是保密内容，那么同理推断，他们要调查的案件也归属于这个保密范围内。

“这样的话老爸从之前开始就不再跟我提起这个案子的事情就说得通了，”服部平次双手抱胸，一边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布刃，一边想，“但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在我表明想参与这个案件的时候，武装侦探社的人没有阻止我的意思？”

是自信即便被他围观全过程，也不会被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吗？

服部平次一边这么想一边抬起头，看到面前的布刃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存在感的意思，他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样，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他扭头看着警察，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困惑：“这个真的是需要保密的事项吗？”

这两人看起来完全没有想掩饰的意思啊！想掩饰的话起码把那个一看就不正常的衣服收一下吧！

警察：“……按我们接到的命令来说，是的。”

一警察一侦探沉默地看着芥川龙之介用空中挥舞的布刃捏死了一只苍蝇，逐渐失去了语言和表情。

漫长的等待后，老板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个小螃蟹钳子的制作，她屏息，将脆弱的蟹肉和果子小心的放在了木质便当盒里，然后盖上了盖子：“呼……这、这样就完成了。”

芥川龙之介神色一凛，用布刃平稳的端起便当盒，牢固的用十字造型包裹好后，黑发少年仿佛终于放下了心，整个人的背后浮现出了期待和幸福的粉色泡泡：“太宰先生，在下绝对会用生命守护这份和果子的！”

服部平次：“……”

真的有必要为了一份甜点堵上性命吗？再怎么说也太夸张了吧！

“和果子的最佳赏味期是一天……！”

注意到老板贴在一旁墙壁上的标语，芥川龙之介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严肃，“在下决不能让太宰先生吃到不新鲜的和果子！”

他凶神恶煞的看着店老板，布刃重新架在了老板的脖子上：“赶快交代，不然在下就从你的小手指开始一个一个切下来。”

“哎哎哎？”老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慌张的摇了摇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每天的客人也很多，有些拿了预定好的和果子就离开，就算你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昨天那位客人去了哪里……”

芥川龙之介显然没有一点侦探该有的耐心，或者说“把新鲜的和果子送到太宰面前”这件事已经成了他的执念，见老板不打算交代，他眼神一冷，布刃高高举起，在灯下删除黑红的凛冽寒光。

“——等等等等！”

服部平次想也不想地翻进料理台挡在了老板面前，布刃停在了离他眼睛只有几毫米的地方，甚至他眨眨眼，都能看见自己的睫毛被削下去了一小截，“……不用这样也可以问出来真相的！”

虽然刚刚看到这布刃扎进墙里时就有预感了，但是亲身体验一下果然还是不一样！这东西锋利过头了吧？！

一旁的中岛敦也适时插话：“不要用令人厌恶的血腥味污染太宰先生的甜点，太宰先生会不高兴的。”

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收回了张牙舞爪的布刃。

服部平次松了口气，但是内心又有些微妙，所以这个人之所以收手，到底是因为相信他能问出真相，还是不想让和果子沾染血腥的味道……？

总觉得不要想下去比较好。

深吸一口气，服部平次转身，看着老板，语气无奈：“就是这样，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我不太明白……不过老板你大概不会老实说吧，还是我直接来问好了。”

老板的笑容有些勉强：“诸位到底想让我交代什么？”

“当然是进入这家店后失踪的人的去向、作案手法和动机，”

服部平次微微侧头，看到了柜台上摆放的黑白照片，“不过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你儿子的死因吧。

刚刚你做和果子的时候，我托警察稍微调查了一下。”

老板的瞳孔幅度极小的波动了一下。

服部平次继续道：“汤川由佳，在这条街上生活了二十年，十年前丈夫去世，此后便独自经营这家和果子店，抚养天生残疾的儿子。

大约一个月前，你的儿子因病去世。之后，你对外称因为儿子的遗愿，所以重新装修了店面，并改店名为【鱼茶】。”

“是这样，”老板看着他，面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但是，这跟各位警官今天要调查的事情应该没有什么关系才对。我只是思念儿子，这也有错吗？”

“说实话，我还没想到这其中有什么关系，”服部平次摸了摸后脑勺，坦然的说道，“只是因为刚刚这个小哥提起了你儿子的事情，所以我下意识的观察了一下你儿子的房间，然后发现了一点东西而已。”

“汤川店长，”服部平次望向了头顶的天花板，那上面就是老板儿子住的房间，“为什么你的儿子会在靠近地面的桌腿上，刻下‘救救我’这几个字呢？”

老板沉默了一瞬，然后露出了看到不懂事小孩一样的表情，恍然大悟一样的说道：“啊，那个啊，其实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的儿子身体并不完整，因为这个，他经常感到身体疼痛，在失控的时候就会伤害自己……

有时候是把自己划出血，有时候是把自己撞出乌青，偶尔也会像你们看到的那样，在各种地方刻字……抱歉，吓到你们了。”

“真的是你的儿子自己伤害自己吗？”

服部平次叹了一口气，眼神里露出锋利的光芒，“汤川店长，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芥川龙之介冷漠地打断服部平次的话，锐利的布刃猛地扎进天花板中轻巧一转，然后托着被切下来的天花板放在一旁，他因为掉落的灰尘而咳嗽了两声，“在下可以给你十秒钟来组织语言解释尸体上的伤痕。”

服部平次：“……？？？？”

在场除武装侦探社以外的所有人表情都空白了一瞬，呆滞地看着头顶圆形的空洞。

透过横在空洞上的墙，服部平次看到了从墙体里露出的半截人手，他张了张嘴，不知道是现在应该摆出什么表情。

……他破过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第一次看见证据是这么搜集的啊！！这完全算是破坏现场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服部平次身体十分沉重。

一旁的中岛敦：“……”

他看着咒灵从空洞里掉下来摔到了服部平次身上，露出了思考一样的表情，然后镇定地移开了视线。

“这、这……！”

警察强行克制住转移视线的眼睛，看着露出的半截手臂，失语了几秒，“……何等千疮百孔。”

他不忍再看。

“用恐惧驯服孩童，以恐惧为幼苗孕养诅咒，”

芥川龙之介轻掩口鼻，看向店老板的视线没有一丝情感波动，“由恐惧诞生的诅咒，甚至屈服于恐惧的源头。”

他看着老板身体里流转的咒力，微微皱了皱眉。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马甲，居然还有其他能使用咒力的人。而且还能驯服咒灵……是这个世界的特殊设定吗？还是说咒灵本来就能被驯服？

“……老实说我有点惊讶。”

老板看着他们笑了出来，“果然你们也能看到吧？从你们进店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除我以外能看到那个孩子的人呢！其他人都要在被折磨的半死的时候才能看见我的孩子……最开始我都吓了一跳，还以为那个孩子变成鬼来报复我了。

不过，这果然还是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最听我的话了。”

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咒灵仰天尖啸，声音里充满了痛苦，然后身体里长出了扭曲的手臂。

下一秒，布刃无声的割下了咒灵的头。

老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被布刃在头顶虚晃一把的服部平次忽然觉得身体一轻，他满脸迷茫的看了看老板，又扭头看了看一脸冷漠的芥川龙之介，回想起他们刚刚的对话，黑皮肤侦探动作僵硬的摸了摸脖子。

等、等等……他们在说什么，什么看得到什么看不到，刚刚绝对发生了什么吧？！他身上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

服部平次本能的看向了刚刚用诡异视线看过他的中岛敦，后者沉默了一下，朝他露出了一个带着十足安慰意味的笑容。

服部平次：“……”

不是，你这样他更慌了啊！！

……

……

在死亡威胁下，老板老实交代了杀掉儿子和那十个失踪者的事实，但是现场除了儿子的遗体之外没有找到其他人的身体部分。

武装侦探社说之后会在报告中说明，他们说了这句话之后，警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将腿软的老板拉上了警车。

走出店门，服部平次颤抖的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工藤！！这个武装侦探社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听起来有点迷茫，“暴力破案吗？你上次见过了吧。”

服部平次：“不是那个！而且这次根本不是暴力问题，他刚刚差点直接干掉犯人啊！！还有说的话也奇奇怪怪，什么诅咒什么恐惧什么人看不到，完全意义不明啊！！”

“哎、啊……？”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下，然后语气莫名带上了一丝欣慰，“这个有点复杂，我之后再跟你解释……总之服部，以后大阪犯人的生命安全就托付给你了！”

服部平次：“……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