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三条校规

“【第九条校规：柜子里的人】进度：40％”

“【集英实验中学】探索度增加。”

“当前场景探索度：30％”

沈柚能在条件不足的情况下推断出正确选项, 让系统颇感意外。

集英实验中学这场景是终极地图之一，难度极大。

在情报不足的前提下，第九条校规有个致命陷阱。

这条校规中, 其实一共出场了五个人，分别是一号床、二号床、三号床、四号床以及柜子中的人。

三号床住着的周楠, 并不是一开始便住在这间寝室中，她是在原来的三号床主人死后, 才搬进来的。

因此，四号床的笔记中，对周楠的描述是“最为陌生”。

原来的三号床主人, 与一号床、二号床和周楠是好友, 可这三人杀她害她, 还将尸体做法后藏匿, 让人无法发现。

魂魄被禁锢于尸体中，她的怨气逐渐深重, 最终化为厉鬼向曾经的三位好友复仇。

最容易让玩家误判的一点，便是那间宿舍隐藏的讯息。

四人寝、死了一个人、桌上只有三份笔记，很容易让人误会周楠才是被杀害的那个, 凶手是在一号床、二号床和四号床之间。

然而真相截然相反。

这条校规其实无解。

判断错误会死、判断正确也会被追杀……

拖延活命的方法是找到周楠等人, 并且把它们的消息告诉柜子中的人。

但是, 拖延的方法也是触发死线的条件之一。

等柜子中的人“杀”完周楠几人，便会不再有任何顾忌，化身厉鬼对玩家大开杀戒。

第七条校规也无解。

找不到婚纱，在天黑后会被林倩杀死。

可若找到婚纱, 并把婚纱交给林倩, 便触犯了第七条校规的死线之一。

得到婚纱的林倩也会大开杀戒, 因为那根本不是一件红色的婚纱, 而是……被血染红的白裙子。

那是她得到的第一件礼物。

也是沾满她死亡时鲜血的绝望诅咒。

看到“婚纱”的瞬间。

林倩会想起她已经死了的事实，接着发狂，化为厉鬼展开无差别的杀戮。

在触发死亡条件前，玩家还能和它们周旋一二。

可一旦触发死线，厉鬼便不会有任何约束。

十三条校规，条条无解。

一连狂奔出数十米，女孩身影完全隐匿进黑暗，并没有追来。

放缓速度，从高度绷紧的精神状态中缓和，一丝疑窦便涌上心间。

方泠玉回忆见到的少女。

她扎着的花苞丸子头松散了，脸上与身上灰扑扑，沾着不知哪儿来的血迹与灰尘。

宽松校服套着纤细的身子，看上去白净乖巧。

——怎么看都和其他NPC不一样。

她抚上胸口，听着那因急促奔跑而怦然跳动的声音，沉静片刻，低声道：“我要回去。”

在那个角落，那个半张脸毁容的NPC少年投来的轻轻一眼，方泠玉便仿佛被无数噩梦凝视。

那种阴冷缠绕着的恐惧，让她确认那个丸子头女孩也是鬼。

可现在再次见到她，方泠玉又不确定了。

她并未往玩家的方向想，只是隐隐觉得……或许，这是个破局关键。

丸子头女孩，可能是个关键NPC。

此举确实冒险，但方泠玉经验丰富，在无数次生死间磨练出的直觉让她做出决断。

“她应该是鬼。”方泠玉道：“但身上可能藏着通关线索。”

“怕的可以留下，不用跟我一起。”

剩余几人面面相觑，脸色发白，却仍勉强笑道：“方姐，我们当然和你一起啦。”

这些人跑得飞快，临走时还面带恐惧。

沈柚在原地一怔，心中一闪而过的微疑，却没时间去细思。

她转身走向一楼，在公寓门口打量。

破旧而一闪一闪的灯泡、紧紧扣在铁栏杆之间的厚重铁锁、门外一片漆黑的景象。

要么硬撬、要么找到钥匙。

她发愁了，站在门前犹豫。

“嗨。”这时，有人轻唤了一声。

沈柚转身，看见黑暗中缓慢浮现一个身影。

是刚刚碰见的领头的那个高且冷厉的女生，她对这人有点印象。

——但她刚刚不是跑了吗？

沈柚有几分疑惑，余光瞥见其他几人都在。

不过，其他人离她都极远，苍白的脸颊们在黑暗廊道中浮动，布满压抑的恐惧与戒备。

“你好，”方泠玉目光扫过女孩宽大校服上的斑点血迹，和她捏在身后的木板，举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你……也想逃出这里吗？”

沈柚看出她衣服下隐藏的紧绷，和身后那些人的戒备。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们表现出戒备，反倒像这荒诞现实中的正常人。

沈柚点头，见为首之人极明显的松了口气。

……数分钟后。

两人简单交流，沈柚得知这些人都是高二四班的学生，今夜陡然发现学校似乎开始发生恐怖的异变。

“那个房间住着宿管。”方泠玉指向一扇紧闭的门，低声介绍：“你是走读生，想来不知道。”

“这栋宿舍公寓规矩很多。”

宿舍大门边写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小字。

但现在看不清，方泠玉一边介绍，一边仔细窥察这个自称是高二一班学生的少女。

“不得辱骂、殴打、无视宿管；如果看见宿管巡视，请顺从它的要求，并尽量于十分钟内回到宿舍；

晚上11：00准时查寝，如遇见其他时段的查寝，请驱赶走它们，它们并不是宿管部的学生；

只有每周的一三五供水，二四六供电，如果相反，请上报给宿管部维修，宿管部不在本栋公寓；

如果有人站在三米外对你招手，请立刻转身，进入距离最近的一间宿舍，不用管该宿舍是否有人，她们会理解并帮助你……”

方泠玉挑拣着说，却没从沈柚脸上看见任何异常。

女孩脸色愈发凝重，也愈发苍白，似乎只是个比较镇定的普通人初接触到灵异事件时的反应。

……果然不是玩家吧。

方泠玉学过微表情心理学，对上那看似镇静的女孩，看出她是真的在恐惧、焦急且担忧。

她没见过这么能演的。

方泠玉眼眸微转，神色如常，轻轻带开话题。

“开门钥匙在宿管那儿，”她道：“可我们……”

沈柚听着方泠玉介绍，这人看似只是在普通的介绍宿舍的规矩，可这规矩越听越怪，她咂出一点儿不同寻常的味道。

怎么听着听着就开始像恐怖故事靠拢……

她指尖发紧，脸皮越绷越紧，故作镇定。

无论如何，不能在陌生人面前露怯。

沈柚想。

她听方泠玉低低叹气，告诉她那宿管行踪不定，此刻正在楼栋中游荡。

那串钥匙便挂在它的腰间。

闻言，沈柚若有所思回头，看向那道锁。

犹豫几息，她对方泠玉道：“其实，如果能找个撬锁的工具……”

沈柚说完，看见方泠玉怔了怔，目光奇异起来，但她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去那几个躲在后边的人聚集的阴影中，过了一会回来，递给她一根染血撬棍。

“试试？”

沈柚没想到她们真能拿出来，接过。

撬棍一头尖利，一头生了锈迹。闪着锋锐黝黑的光泽，染上的血迹干涸，仿佛有些年头。

系统：“玩家方泠玉已向您转赠D级物品限时使用权。”

【D级物品：染血的撬棍

物品介绍：它曾在某个地下室，吸满了鲜血、痛苦与绝望的惊叫。

使用时限：10

使用积分：90积分/小时

交易积分：-15积分】

通过系统发起交易却没有得到回应的方泠玉微微挑眉，果然跟NPC无法做交易的吗……哪怕是特殊NPC也不行。

手腕上的鲜红朱砂微微摇晃，沈柚扔掉木板兴冲冲转身向门走去。

缩在角落的几人正低低交流着，忽然看见方泠玉走过来，从怀中取出一个诅咒道具又转身而去。

她们吓了一跳，环视四周却没发现有鬼，正疑惑间，忽然听到一声巨响。

哐当哐当哐当——

一个女孩跳起来，声音尖利含怒：“怎么、怎么能发出这么大动静？会被鬼听见……”

她话音未落，忽然看见锁掉了，门开了。

女孩：？

“抱歉。”沈柚大喜，压根儿没注意是谁在讲话，她把撬棍塞回方泠玉怀中，直直向教学楼冲去：“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快逃吧。”

一栋宿舍便充满危险，何况天黑后的教学楼。

沈柚做好心理准备，却没觉着那些人会和自己一起。

在发现林倩是鬼后，沈柚已经对新认识的人极有戒备心了。

她唯一熟悉，且确认不是鬼的……大概就只有季朱槿了。

毕竟，他可是一本甜宠文的配角。

哪怕是反派配角，也不可能和什么鬼、变态、恐怖的东西沾上边——

是这样的，对吧？

带着他一起逃，逃出这所恐怖的学校。

然后，去找大人、去找警察、去找安全的地方……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明知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间，可她还是忍不住，一个又一个抑制不住的念头争先恐后冒出。

许多被刻意忽视的疑点，此刻都清晰浮现。

如果这里真的是那本甜宠言情的世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怪物？

还有那一天，她掉进地下屠宰场，可是真的有学校会将屠宰场设置在校园操场的底下？

那夜，她站在满目漆黑的屠宰场，闻到的味道明明腥臭腐烂，还有那个无意打到她脸上的东西……

沈柚不愿想起来，但此刻那点儿不愿被回忆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她想起来了，那时有个东西从倒掉着的天花板垂落下来，打到了她的脸上。

那个东西的形状，分明……是一只人手。

沈柚不期然停下，她恶心得想吐，但此时恐惧压过了恶心。

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教室门口，可她不敢推门进去，甚至不敢从窗户看中看一眼。

她愣愣地站在门外，脑子乱糟糟的，浑身发冷。

如果，季朱槿不是人类。

季朱槿是她和这个陌生世界唯一的联系了，如果，他也变成了那种怪物，她该怎么办？

沈柚伸出的手胆怯地停在门上。

从穿书到现在，她有很多害怕的时刻，可是……如此迷惘又无助，却是头一遭。

四周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女孩面色惨白，站在在教室后门边上，似乎在犹豫，眼神胆怯。

她一直僵硬地站了整整半分钟，才被风呼啸而过地尖锐刺耳声惊醒。

沈柚倏然惊觉她竟然，已经这么依赖季朱槿了，可是他们明明才认识不到一个星期，她为什么会这么依赖一个尚且不算熟悉的……

不对、不对——

这也太奇怪了！

脑子里似乎浮现出奇怪的画面。

鲜血、痛苦、哀嚎、残肢、断头、鬼影、扭曲的脸、行走的白大褂……

若有若无的甜腥。

安被淹死了。

沈柚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记得安死了，安是她初中时的同学，跟她有一些不愉快的过往。

后来她进精神病院了，出院后便转校，直到后来成年时才知道，他在初中时就死了。

她站在门外，被冷风一吹，却莫名其妙想起这件事情来。

不对，也不对——

安和季朱槿有什么关系？他们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

沈柚甩着头，今晚的冲击太大，她觉得一切都乱了，大脑也乱糟糟的无法思考，想着杂七杂八的事情，脑子里仿佛有根弦蹦的极紧，然后在绷紧的一瞬间断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伸手推开门。

如果季朱槿是人，那她就带着他一起跑。

如果他也是怪物，那她……死也要死个明白。

她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其实沈柚并没有迫切的知道真相的欲望，她很害怕见到面目全非的季朱槿，知道这些日子的信任与付出都是对着一个怪物、厉鬼或者其他东西。

最重要的是，她其实怕死，也怕疼。

让她大着胆子上前的，并不是探索这个世界的真相的欲望，而是，而是……

某种微妙到极点的酸涩，和只隔一线薄纸便要戳破的冲动。

——她想见季朱槿。

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模样，她都迫切、急切、甚至是渴望地想见到他。

沈柚终于分辨清了那股熟悉的甜腥的来源。

后门轻轻晃动。

沈柚站在教室后门与室内的交界处，怔住，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失望、放松、迷茫？

桌面上映着从窗户中撒下的斑驳光影。

光影交错中，她看见空无一人的教室，与空荡荡的窗台。

所以，季朱槿是离开了。

沈柚兀自点头，一边向后退，一边悄悄在心里，像是说服自己一般道：

季朱槿身体不舒服，他应该是先离开了……

她也该离开这栋教学楼。

沈柚想，然而她转身的瞬间，忽然看见了一样，让她浑身血液发凉的东西。

她在江昕的桌面上，看见一个被浸湿的书包。

沈柚大脑一嗡。

她忽然想到，在那本甜宠文的剧情中。

真正导致季朱槿黑化的一夜。

似乎和今天这幅场景，不谋而合。

沈柚陡地冲上前，她看见季朱槿桌面上出现了断裂的痕迹，在她搬来后边以后，这种……校园暴力的行为本来是没有再发生的。

但她的桌面仍然干干净净。

沈柚俯身，从抽屉里抽出自己的书包，她抖着手打开，发现里边物品和自己离开前并无两样。

甚至那个馒头的位置都一样。

不应该啊。

沈柚愣怔地想，先不论这个世界与那本甜宠文的关系到底怎样，只是有一点——

她既然穿书而来，也切实让书中的人物关系发生更改，那便说明剧情是可以更改的。

而这段本来应该发生在三个月后的剧情，可能是因为她带来的蝴蝶效应，也可能是因为世界发生了变化。

无论怎样，它提前了。

沈柚想到这段剧情。

因为太过残酷，让她记忆尤深的剧情。

她忽然齿冷，顾不上其他，拽上自己的书包就夺门而出。

季朱槿是人吗？

江昕是人吗？

这个班里其他学生是人吗？

这个学校里的人是不是都有问题？

如果他们都有问题，那这一段在普通背景的甜宠文里显得残忍的剧情，放在……这种有鬼的世界里，会以一种怎样的形式表现出来？

这一刻，沈柚顾不上太多。

她忽然有了心脏被攥紧的窒息感，仿佛这个学校、这个世界——

有什么东西要失控了。

她抿紧唇飞快地向楼下跑去。

却不是为了那失控的恐惧与窒息感，而是担忧。

她不想让剧情中的一切发生。

漆黑天幕中，厚重的血云逐渐堆压而来。

一只狰狞硕大的全白眼球在黑夜血雾中若隐若现，仿佛自天空而下冷冷俯瞰，嘲讽低看这些努力挣扎却仍如蝼蚁的人类们。

——死吧。

来自地狱的低语荡开在空气中，带过阵阵空气波纹，然而地面的生灵也一无所知。

方泠玉凝视天空中若有若无的血雾，轻叹：“你们也得努力啊。”

“方姐您能力超群，”从宿舍楼逃出，有女孩喜滋滋来彩虹屁：“有你带着我们不用去探索啊，去了也是送命，不如跟着您。”

方泠玉笑了笑：“是吗。”

“可能以后就没机会了。”

噩梦城一定发生了……惊人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泠玉平静收回目光。

这一次，有多少人能活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