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跑跑

狗和人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

宁染十分清楚这件事, 可是黑暗之中的少年实在与她脑海中刻画出的，某一时刻的期待重合。

是玩具，是惊喜, 是未曾得到的, 突然触手可及的东西。

宁染抱着膝盖, 安静地蹲坐在少年身边。

即使是少年也觉察到了不对劲, “你不走吗？”

这句话提醒了宁染，她在这里呆的时间已经够长，爸妈一会儿说不定会来找她。

宁染吸了一口凉气, 冷气冲进肺里, 她忍不住咳嗽两声，“嗯，走的。”

宁染离开灯光灰暗的小巷，走到尽头后忍不住回头, 那个身影依旧坐在那里。

孤身一人的。

宁染回了家, 地暖的热气在开门的刹那扩散而出, 将人的脸也一起烘得发干发热。

母亲回了头，看到宁染拖着书包回来, “今天怎么晚了？”

宁染嗯了一声，“有个题想写完再回来。”

林霞刚做好饭，高中时候学生脑子用量大, 林霞怕宁染营养跟不上, 晚上得再炒一两个小菜, 让宁染晚自习回来还能吃一点。

洋葱炒鸡蛋，一小碟酱菜, 再加上热腾腾的小米粥。

宁染确切地感受到这份来自于母亲的爱意。

或者说, 就是因为这份爱意, 宁染才甘愿在感受到父母超越一般的控制后，克制住不适选择沉默承受。

她享受着爱意，又被藤蔓一般的爱意缠绕。

喉咙中咽下一口小米汤，宁染小声开口，“妈妈，我今天见到一只小狗。”

母亲就坐在宁染的对面看杂志，她已经忘记了关于狗的事情，轻声哼了一声表示听到。

“我喂了他一点吃的。”宁染继续说。

母亲这才抬了头，她有一些紧张，“那狗没有咬你吧？”

林霞非常清楚宁染有多么不招猫狗的喜欢。

宁染摇头。

母亲松了一口气，“以后不要再干这种事了。”

宁染点了点头，继续咽下浓稠的米粥，“好。”

宁染以后再也没有在母亲面前说过小狗的事。

第二天上学宁染起得很早，她专门走的那一条小巷子，依旧是寒风刺骨的冷，厚厚的靴子踩在半融化的积雪上，能够听到跟随着脚步的踩水声。

宁染走过那条并不漫长的小巷，从头走到尾。

什么痕迹都没有，她甚至只能通过路灯的位置，大致判断出昨天她在哪里遇到的少年。

像是梦一样消失的小狗。

宁染在清晨哈出一口气，白雾从口中喷出，视线也一起被雾气模糊。

*

天气越来越冷了，宁染抱着暖手宝来到办公室，引来罗莹的嘲笑。

“你就是这样把这玩意揣手上坐的地铁？”罗莹抚摸着这个鼓鼓囊囊的暖手宝，像是抚摸一只皮毛厚实的兔子，“手套不行么？”

“手套又不会发热，”宁染叹气，“你这种身体好的人是不会懂的，寒冷天气我的手自己没有温度，只能依靠科技给我带来温暖。”

宁染将暖手宝揣进怀里，往沙发椅上一躺，觉得自己到八十岁估计也是这种状态。

当然不会这样，八十岁可没有工作。

很快她电脑上的头像闪烁，是顾客发了消息，新给的剧本还得再改改。

宁染微笑面对，已经完全没再想着抱怨。

在她五指纷飞十分熟练地向顾客道歉，并表示一定会按照对方的意见重新修改的时候。

罗莹突然开了口，“要不要吃烤肉？”

宁染以前是和祁昀一起吃的，出去吃的机会很少。罗莹则是和父母在一起，出去吃的机会更少。

宁染现在每天吃自己做的食物味道的好坏全靠随机，每天吃饭像是拆盲盒，十分欢迎罗莹约饭。

“那就今天晚上吧，”罗莹将手机地给她，让她看清楚上面的推荐，“还是个新店呢。”

宁染兴趣更高，“还有新店八折优惠！”

她可太爱占这个便宜了，宁染占便宜等不到明天。

宁染的好心情一下自己就来了，为了今晚不加班开始努力奋斗写稿。

她重新交了一版剧本给顾客，又把虚拟男友的项目搞了搞。

现在市场上这种乙女游戏很多，男人也是各式各样的，说实话，种类几乎已经覆盖得很全面了。

为了让这款游戏能做的更有吸引力，文案组讨论了好几次，在确定第一二章是现代背景后，后面的剧情一飞再飞。

什么穿越啊，世界末日啊，外星人也一起搞出来了。

王部看着文案组的一群姑娘们，每个人都能面无表情地搞出十个霸总人设，六个邪魅王爷人设，四个丧尸人设。

从恋爱游戏到恋爱恐怖游戏，恋爱拯救世界游戏，到恋爱换装游戏。

“罗莹！你又是丧尸人设，又是恐怖剧情！认真搞一点啊！”

王部最终还是忍不住将罗莹这个典型反面教材拿出来说说。

罗莹也很是委屈，“丧尸人设是我搞的，但恐怖本可不是我写的啊。”

王部对于文案组的人实在是过于熟悉，知道平日和罗莹总是狼狈为奸的人是谁，视线缓慢转移到宁染身上。

宁染缓缓举手，态度诚恳，“恐怖剧本是我搞的。”

宁染态度诚恳的时候是真诚恳，写离谱剧本的时候也是真离谱。有一种难以直接质问她的感觉，因为她确实是真心实意想这么干的。

宁染开始给上司画大饼，“现在恋爱游戏太多了，想要开辟一条新的道路非常困难，难以给顾客留下记忆点。但你可以试想一下如果你突然转身，你的男主只剩下一个头……这个剧情是不是就刺激很多了。”

宁染说话的时候抑扬顿挫，很有恐怖片的氛围，王部捂着心口缓了缓。

王部说，“可能你说的刺激，和顾客想要的刺激并不是一个刺激。心跳游戏指的是让人心动的恋爱游戏，而不是让人惊恐到心跳加速的游戏，明白了吗？”

宁染不死心：“万一顾客喜欢呢？”

王部说，“少给我画大饼。”

宁染的大饼领导没吃，宁染很是沮丧。

罗莹虽然提出了好几个丧尸人设，但也觉得自己比宁染的提议靠谱一些，回到工位上啧啧两声，“幸亏你没写那个黑白无常的梗。”

宁染真诚回答，“我把那个删了主要是考虑到版权问题。”

罗莹默默点赞，不再试图将她拉回去，“去做你想做的。”

手机震动，宁染打开手机，看到秦放发来的信息。

秦放：【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想问一下，今晚有时间吗？】

宁染问：【着急吗？明天可以么？今晚有点事。】

秦放：【祁昀？】

宁染：……

宁染觉得秦放见到祁昀之后变了很多，有一种好人被逼急了的感觉，对祁昀的存在很是敏感。

宁染：【不是，是和同事提前订好了的。】

秦放：【好的，明天麻烦了，祝你玩得愉快。】

听到和祁昀无关后，秦放十分好说话，甚至还送上了祝福。

秦放的信息刚刚回复完毕，宁染又看到另一人发来的消息。

祁昀：【昨天排骨做的怎么样？我看到你朋友圈发的似乎不太成功，今天需要我去你里那帮忙吗？】

这两人是商量好的吗？

宁染微妙地觉察到了祁昀和秦放相见后，两人的似乎都处于了一种相对紧张的状态。

宁染：【我今天晚上出去吃。】

祁昀：【秦放？】

宁染：……

宁染突然知道了和同一种类的男人交往的感觉，这种又来一轮的相似感实在是过于奇妙。

宁染：【和罗莹，我们要一起去吃烤肉。】

祁昀那边似乎想了想，过了半分钟之后。

祁昀：【你们吃完给我发消息，我送你们回家。】

宁染：【……这倒是有一点没有必要，而且你最近不是忙着看书吗。】

不知为何宁染轻飘飘的态度似乎让祁昀觉得被轻视了，打字中也能看出他的语气。

祁昀：【有·必·要。】

宁染耸了耸肩，决定不再反驳。

新店的烤肉十分好吃，环境也很是不错，就连位置也处于相当优良的地段。

宁染和罗莹一边吐槽着最新的综艺，一边喝了一点酒。

因为有人可以帮忙送回家，所以今天就稍微潇洒了一下。

两人谈论得正欢，宁染抬了眼，看到从后厨走出来的男人。他和打扫的小哥说了些什么，小哥立刻点头去做。

这样寒冷的天气，即使店内开了热风，人们也只是脱了外套继续穿着毛衣和加厚的衣服。

唯有一个人不怕冷地穿着件白色的短袖，短袖并不是贴身的剪裁，但因为对方优越鼓胀的肌肉线条，胸部还是撑出了相当可观的弧度。

宁染视线的停顿让罗莹也跟着看去。

罗莹看到那名小哥，忍不住做出了个吹口哨的动作，并未发出声音。

罗莹冲宁染挤眉弄眼，“可以啊，还是你小子眼睛尖。”

宁染的笑容有一些僵硬，在她还没来得及解释的时候，小哥已经走了过来。

“味道怎么样？”卓锐笑着问，他手臂上依旧残留着小动物的抓痕，宁染甚至觉得他是不是衣服被抓烂得太多了，所以现在就只穿短袖。

“挺好的，挺好的，”罗莹见对方靠近后就收敛了流氓做派，十分客气的模样。

宁染给她介绍，“我之前去过的狗咖的老板。”

宁染给卓锐介绍，“我同事。”

罗莹认真思索，感觉发现了商机，“看来狗咖生意不错啊，还能接着开店。”

卓锐也有点不好意思，“和朋友合开的，反正精力还多试试水么，赔了就当交学费。”

是和任何人都能轻松应对的，相当豁达开朗的性格，只是相处着就让人感受到舒服的模样。

宁染一时有些羡慕，无论是对方的性格，还是失败的勇气。

卓锐：“而且凑开这家店的钱还挺难的，多亏了宁染在狗咖的消费。”

宁染：是我的钱啊！！！

是我的钱让你有失败的底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