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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重返十七岁

作者:林多多 字数:5855 更新:2022-10-18 12:09:09

七点半上晚自习。

从教务处出来,叶然和沈时一人抱着一摞书,晚风习习,树影绰绰。

香樟树散发出幽幽的香气,缭绕在鼻尖。

教学楼灯火通明。

走廊和楼道里却没什么人,快上晚自习了,同学们都在教室里说笑玩闹。

叶然走路速度不快不慢,前方几米处,还有个吃了炮仗的沈时,冷着张脸,故意和他离着一段距离。

他笑着看着沈时的背影,清浅的树影徐徐摇晃,晃动间,隔了那么长的岁月流年。

尚且年少的小沈时穿着简单的校服,肩膀没有未来那么宽,性格也没有未来那么沉稳,他走在光影中,眼中藏不住情绪,明明故作冷淡,却又总是若有若无的看过来,偶尔在拐弯时放慢脚步,等着他走近。

“喂。”

男生的声音忽然传来,叶然回过神,发现沈时已经停下脚步,在拐角处侧过身,打量着他。少年的骨骼瘦削而利落,五官被月光勾勒得半明半暗,眉眼居高临下,又有些小傲慢,问他:

“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

叶然心里有点痒,像被不听话的小狼犬用爪子挠了挠。

轻飘飘的,却让他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

他喜欢这么骄傲又恣意的沈时。

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流的少年郎模样。

“是呀,”他笑眯眯的点头,在沈时忍不住挑唇的下一秒,不紧不慢的补充:“公告栏上还有你的检讨书呢,刚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

沈时笑容一僵,瞳孔骤然缩了缩,他捏紧了手里的书,许久,声音才像从牙缝中挤出来:“……哦。”

吐完这个字,他掉头就走。

脸色阴的能出水,步子迈的很大,恨不得立刻就把叶然甩到千里之外。

叶然却似全无察觉,抱着书连忙追了上去,眼睛里还有笑意,歪着头,盯着他紧绷的下颌,问:“你干什么坏事啦?居然还要写检讨。”

沈时抿着薄唇,不想搭理他。

叶然也不在意,试探性地问:“打架了?”

沈时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嗤,耷拉着眼皮,还是不去看他,任由他贴着自己的胳膊,与自己步调一致的往前走。

“哦,也不是啊,”叶然眨眨眼:“那就是逃课了?”

……这人怎么关心他?

沈时斜斜的睨了叶然一眼,心情莫名好了点。

叶然走的很近,秋老虎还未离开,夜晚依旧燥热。

他应该很怕热,鼻尖沁着薄汗,眼睫似乎也被汗水浸湿,浓如墨线描染而成,细细的勾出眼尾上挑的弧度。

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眼睛注视着他,仿佛蕴着潋滟溺人的春水,让他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怦怦怦的,震得耳膜都有些响,莫名的躁意在攀升。

沈时心情瞬间又变得差劲起来,烦闷的降下速度,阴着脸听他继续专注的询问自己。

“也不是逃课?”身边人若有若无的拖长了声音,笑意更深。沈时眼皮都没抬,手指却不自觉地捻了捻书页,听他轻轻淡淡的问:“不会是早恋吧。”

‘轰’的一声。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沈时心跳倏地一停,想也不想的扭头就去看他。

叶然:“是不是和那个……哦,许清舒——”

“当然不是!”霍然打断他的话,沈时呼吸急促,眸色又黑又沉,闪过一丝冰冷与狠劲,压着戾气问:“谁跟你说的?”

叶然才来一天,消息哪有这么灵通。

他想到什么,缓缓眯起眼,“张旭阳?”

好一个张旭阳,嘴倒是挺快。

白天黏着叶然就算了,还敢散播谣言?

听他这么着急的反驳,叶然挑了挑眉,嘴角稍稍一勾。

前方再一个拐弯,就快到三班了。

此时三班后门口站着一个人影,无声无息的,似乎在看着他们。

叶然慢悠悠收回视线,说:“不是张旭阳。”

沈时心火愈盛,他一向自我,性子又独,容不得半点违逆。

这会儿听出叶然不想供出那人的意思,他扯了下唇,眼神黑的骇人,透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无意识的幽邃,嘴里却不咸不淡的说着道:“你跟我说,我不去找他麻烦。”

叶然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前方那道人影,见人影摇摇欲坠,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来,挡在他们回班的必经之路上后,才开了口:“哦,就是我自己猜的。”

“刚才在食堂见你跟人家坐的挺近——”

“哟,”他忽然住了口,挑起唇,“就是这位同学吧?”

……

三班班内嘈杂的声音随风飘来。

他们走过拐角,教室内的灯光被窗户遮挡的斜斜洒落,于走廊上刻映出不规则的形状。

陌生男生站在光影中,脸色苍白,细瘦的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缀在腿边,拎着个印有logo的黑色保温袋。

“沈时……”他声音又细又轻,目光一刻也没有落在叶然身上,垂着眼睑,将叶然忽视了个彻底:“你去哪了呀?”

沈时闻声看向他,不由皱起眉,不明白许清舒一个文科班的怎么跑他们理科班来了:“你有事?”

他这话问的不客气。

许清舒却像没听出来,只拎起手边的保温袋,抬起眼睛,苍白病弱的脸上浮着层红,像是走了很远的路:“我记得你晚饭没吃多少,就让我家的司机送了点东西来……”

“是宋记的私房菜,我记得你喜欢吃。”他细声细气的说。

许清舒长相清秀,因为生病,唇色常年显得苍白。

这副病态的模样让很多人敬而远之,偏他自己不知道,高中两年来,不少背后说过他坏话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倒霉。

要么,就是被师长以不团结同学教训,要么,就是放学忽然被人套麻袋,打一顿。

久而久之,大家都能猜到点原因,越发的不待见他。

沈时对他这幅病态全然免疫,他只缓慢的垂下眼皮,瞥了眼许清舒抱在怀里的保温袋,情绪莫测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去过宋记?”

许清舒:“以前见过一次。”

见过一次连他吃过的饭菜是什么都能知道?

那股被窥探的厌烦感卷土重来。

沈时膈应的不行,再想到叶然居然怀疑自己和许清舒有染,更是一口气堵在心口,戾气横生。

他眼神沉郁,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面无表情地,就要饶过许清舒进班。

对付许清舒这种人,无视他才是最令他不能忍受的方式。

果然,许清舒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咳得厉害,身板不停的颤,围观的同学们心里都在暗暗喊遭,知道他这是又开始扮可怜。

沈时却看也没看一眼,径直进班。

从始至终,他没有对许清舒表现出一丝特别。

直到进班的前一秒,众人眼里冷淡至极的沈时才忽然侧过头,压着眉眼,克制着脾气,不耐烦的催促:“还不进来?”

同学们都是一愣。

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看见了阴影中安静站着的叶然。

许清舒也慢慢停下咳嗽,直起身,黑黢黢的眼睛眨也不眨,同样盯向叶然。

叶然手里抱着一摞明显轻太多的书,都是练习册和试卷。

他听话的应了声:“哦,来了。”

沈时脸色还是不好看,但却没动,只无声的等着他。

别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

唯有许清舒神情一变,眼里缓缓露出些死水般的笑,终于真正意义上的看向叶然。

像要将叶然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刻进脑袋里。

光线如流水般划过叶然的身体。

他从阴影中走出,穿着宽松的校服,头发乌黑、唇红齿白,身姿如抽条的柳枝,嫩的能出水,周身的气质也很独特,是一种如水般、轻柔而缓慢的包容。

即使什么也不做,便让人移不开视线,只想安静的一直看着他。

许清舒心脏顿时收紧,颤着身体,往旁边一跨,挡在叶然身前。

叶然停下脚步,问他:“有事吗?”

“是有点事,”竭力压下心底的不安与愤怒,许清舒也笑着,轻声轻语的道:“你是沈时的同学吗?”

“是啊,今天刚转过来。”

“这是你的书……?”他眼珠一动,去看叶然手里的书。

“哦,我一个人拿不动,”叶然笑眯眯地说:“就让沈时和我一块去了。”

“是、是吗?”许清舒呼吸有些不畅,他勉强站直身子,脸色十分苍白,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里,垂着眼皮,很轻的说:“这样做很不好,以后……你还是离沈时远点吧。”

这样做太不好了。

许清舒五指紧绷,死死按捺住心底的嫉恨。

怎么……怎么能有人,可以这样亲密的接近沈时呢?

太不好了……真是太不好了。

叶然笑容渐敛,淡淡盯着他。

远处沈时似乎也察觉到什么,烦躁的啧了声,就要走过来,被叶然不咸不淡的瞥了眼后,他拧着眉,硬生生地定在原地,没再动。

叶然重新低头,看着身前的男生。

许清舒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涨得通红,他脸上露出一抹病态的笑,捂着胸口,即将咳嗽前,叶然忽然打断他,平静出声:“我劝你别这么做。”

许清舒笑容一僵。

看见了叶然极为冷淡的眼神。

叶然站在靠墙一侧的光影中,眉眼细致温和,这是一张令人怦然心动的脸,看他的眼神却像大人看着小孩、无趣又平静。

甚至还有些好笑。

“许同学,”他缓缓俯下身,比许清舒高了半个头,声音放轻以后,是许清舒怎样也学不出的柔和与自然:“同样的把戏使多了,可就没意思了。”

许清舒瞳孔骤缩,漆黑的瞳仁颤抖起来,他抓紧了胸口的衣服,脸色憋得通红,黑黢黢的盯着叶然,张口:“你、你……”

叶然收回视线,经过他时,声音依旧柔和:“收好你那些心眼。再来纠缠沈时,我就不是嘴上说说了。”

普通的高中生们可能会害怕于许清舒的体质。

但在叶然眼里,许清舒不过是仗着沈时如今和家里闹翻、不会把他的事捅到沈父沈母那里的信息差,在这得寸进尺罢了。

即使是在现实生活里,沈时也能用不让沈父沈母知道的方式解决了他。

更何况如今他也在。

他的小沈时,还是继续骄骄傲傲的当他的小孔雀吧。

其他的事就让他来解决。

叶然这样想着,心情越发愉悦。

许清舒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

即使理智清楚的告诉他,这个叶然没这种手段,可潜意识里,他却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一直到叶然平安无事的走到沈时身边,他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无法回神。

……

教室里,因为角度原因,大家依稀只看见许清舒和叶然说了两句话,接着,叶然便含着笑离开,神情没什么变化,步伐轻松,看起来没受欺负。

班里的女生们顿时松了口气,又不约而同地纷纷指责起许清舒。

沈时寒着张脸,等叶然走到身前,才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许清舒跟你说什么了?”

阴影自他身上洒到地面,他神情藏在暗处,有些令人心惊的平静。

“没说什么,”叶然想了想,说:“不过我问了他几个问题。”

“问他问题?”沈时眉头一皱,片刻后,他又想起来先前叶然问他和许清舒是不是在早恋的事,心底瞬间充满戾气,眼神阴沉沉的,冷声嘲道:“你能问他什么问题,问他我是不是跟他在早恋?”

……什么?

叶然终于发觉他情绪不对。

正要解释,沈时便紧紧盯着他,黑眸浓稠似墨,一字一顿,在嘈杂的班级里,极为清晰嫌恶的说:“叶然,我不是同性恋。”

甚至只是想到这个词,沈时眼里便溢出了极为浓郁的厌恶与反感。

头皮都在发麻,生理性的不适。

叶然解释的话语一顿,缓缓抬头,用一种让沈时难以对视的眼神,奇异的看着他:“哦,你不是同性恋。”

没错。

所以他和许清舒不可能有任何关系。

沈时嗤笑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他再像之前那样服软,露着笑来哄自己。

这次说什么他都不会被叶然迷惑。

叶然要是再敢提要求,他也一定——

“那真是巧了。”叶然忽然开口。

沈时狐疑的看着他。

巧什么巧。

“你不是同性恋,”叶然笑眯眯的说,“我是呀。”

仿佛没感受到空气一瞬间的寂静。

叶然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柔和温软,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沈时,十分想知道他接下来的反应,于是又道:“你说,是不是很巧?”

沈时:“……”

沈时:“…………”

沈时:“……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沈:我是谁?我在哪?

叶子:哇,可爱欸(星星眼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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