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永方丈身上慈祥的光芒,佛陀般的气质,仿佛在这一刻,被赵亥一巴掌打碎。
天心庙众人的信仰,也随着这一巴掌,被打翻在地上。
一切都证明,宗教的至高存在,在世俗权力的顶点面前,一文不值。
这一巴掌,不会要人的命,不会打伤人。
但是,却可以让慧永在所有天心庙和尚们心中,神一般的形象被打破。
慧永方丈苍老、慈祥的脸上,此刻也忍受不住、挂不住了。
纵然是再好的修养,再有耐力的隐忍,在此刻也几乎破防。
他的眼神深处,露出一抹无法忍耐的杀意和怨毒之色。
只不过,转瞬之间,就被他自己压制抹平。
到了他这个历经世事沧桑的年纪,已经非常懂得,一时的情绪,根本就没有什么重要的。
真正重要的事情,是利益,是现实,是长久,是自己的命。
所以,他不但没有露出丝毫愤怒的脸色,甚至还挂出了一抹笑容。
慧永方丈摇摇头,低下自己的头来,一言不发。
赵亥森冷的言语,投放到了慧永方丈的耳中。
“你是不是觉得,你胡搅蛮缠,就会有人相信你?”
“在场的这么多人,未必都是瞎子,会觉得朕要杀觉明主持,是误会?觉明真的是为朕好?”
“你明明有一双慧眼,却被自己的利益和贪欲所蒙蔽,开始睁眼说瞎话。”
“你分明知道,那就是一场杀人灭口的闹剧,却非要说成是护驾有功的误会。”
“你是不是,把朕当成了三岁小孩子?”
赵亥充满了讽刺的话语,当即让得众多殿内的武僧们,脸色不好看了。
慧永方丈,是他们心中地位至高无上的存在,却被赵亥这样当面侮辱不能还口,让他们觉得格外的憋屈。
看着那一道略显佝偻和消瘦的背影,他们知道,面前的慧永方丈,只要一声令下,那么他们就会拼尽全力,做任何事。
似乎是觉察到了这些人的姿态以及眼神的变化,韩鹰立即警戒起来,寸步不离赵亥,以保证赵亥的安全。
同时,暗中以手势给所有锦衣卫和禁军们,让他们保持高度警惕,随时准备动手开战。
气氛,一度变得严峻而诡异,连山微觉察到这近乎凝固的场景,也是一言不发,没有了往日的活泼俏皮,而是严阵以待。
就在此时,一切的中心慧永方丈发话了。
他苍老的双手合十,看向面前的赵亥,面色不动如山,眼神深沉如同一汪大海。
“陛下,出家人不打妄语。”
“没有发生过的事,就是没有发生过。”
“还请陛下明鉴。”
“您刚才也说了,此人,明显是个要犯。”
“他自然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因此,在临死之前,有什么话不敢说?”
“他说出来的话,就真的能当真吗?”
“一切,还请陛下明鉴。”
慧永说完,闭上双眼,双手摊开。
那意思就是,如果你皇帝真要杀我,那就来吧。
全场见到慧永方丈如此姿态,皆是肃然。
赵亥也没有想到,慧永居然会如此作态。
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做法,要比威胁赵亥,来得更具压迫力和有效。
赵亥愣了一瞬间,便是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的慧永。
老秃驴,你真的以为,朕不敢杀你?
你做的这颠倒是非黑白的事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是什么目的。
赵亥死死地盯着慧永,又顺势看向慧永身后站着的白鹭和尚。
白鹭的目光,告诉了赵亥,先帝遗诏,并没有找到。
于是赵亥滔天的愤怒,也就此终结。
他强行压制下了自己的怒气,紧紧握着的右手,也是顺势松开。
不能冲动,绝对不能冲动。
这是他在内心深处告诉自己的话。
遗诏没有寻找到,那么自己,就不能对天心庙下死手,毕竟天心庙狗急跳墙,对谁都不好。
唯一渔翁得利的,那就是刘玉儿。
恐怕这也是刘玉儿所想要看到的结果。
公孙无忌临死之前保持的那脸上的笑容,赵亥也能猜出个一二三。
公孙无忌,就是想要利用自己的死亡,以引起天心庙众人被逼反的事态。
这就是一场赤裸裸的阳谋,只看风暴中心的赵亥,愿不愿意上当了。
这样一来,朝廷又多大敌,太原郡则可以趁机休养生息。
赵亥想通了这一切之后,闭上双眼,深呼吸一口气,而后蹲下来,看着面前的慧永方丈。
双方四目相对,慧永也被赵亥目光之中的杀意和侵略性所震惊。
“公孙无忌,临死之前,所说之人,乃是觉明主持,跟你慧永方丈,没有丝毫关系。”
“慧永方丈,你被蒙在了鼓里,却还要为面前的觉明主持辩护,实在是委屈了你。”
“你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寺庙之内,养出来了一只内贼吧。”
“什么?”慧永方丈瞳孔急剧收缩,似乎已经想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结果。
“天心庙外院主持觉明主持,里通外国,私自包藏朝廷命案重犯,还当着天子之面,杀人灭口,欺君罔上。”
“奈何内院方丈慧永方丈,德高望重,受其蒙骗,为其求情。”
“而天心庙众多僧侣,情深义重,也为其开脱。”
“朕念天心庙这么多年来的贡献,于心不忍之下,便绕过觉明方丈死罪。”
“但,活罪难逃。”
“现在将觉明方丈拖出去,废掉武功,挑断筋脉,让他从此无法肆意杀人做恶。”
赵亥此举,就是想要废掉天心庙顶级武力觉明方丈,以此大大削弱天心庙的势力。
既然不能杀,废了也行。
赵亥话音刚刚落下,身后的几个锦衣卫,便走上前去,一把架起觉明主持。
觉明主持闻言,虎目圆睁,怒吼一声,“大胆皇帝,你敢废我!”
他猛地挣开身边的几个锦衣卫。
赵亥闻言,也是怒吼,“里通外国,杀人灭口,朕废的就是你!”
“刚虎和众武僧何在!”觉明方丈终于憋不住了,他是外院武僧之首,武僧主持,平日里练武使力,脾气火爆,岂能忍受如此之事?
“皇帝欺人太甚,诽谤污蔑,杀我不成,竟然想要挑断我筋脉!”
慧永方丈想要阻止,却是根本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