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龙

阿兹达哈卡眼瞳变得深邃。

箱庭是一个充满可能性的世界，无论多无解的力量，一旦被识破都会有能够克制的手段，仅仅倚靠力量，箱庭中最多不过是二流罢了，最明显的例子是白夜王，天生含着金汤匙出生，司掌宇宙质量的原初之星星灵——原初之星这东西并非是指最初的一颗星辰，而是指一切物质的源头，如果是宇宙大爆炸的世界观下，就是最初的那个奇点。

这种跟脚都能玩脱成如今这样，被佛门监视，毫无疑问证明了，纯粹的力量在箱庭之中行不通。

阿兹达哈卡表面伪装成怪物，甚至为了提升自己的怪物性，几乎拒绝和普通人沟通，因为口吐人言会让其他人以为他可以沟通，没办法给他人带来最直直接的恐惧，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他是没有知性的纯粹怪物。

但实际上，他是背负着人类的恶意，能从人类史中获得所有技术和知识的智谋型人物。

面对月兔们的攻击，魔王可谓游刃有余，人类最终试炼都有一定的防御能力，八岐大蛇几乎能无效神灵攻击，巴罗尔除了那颗死眼外全身近乎无敌，芬里尔一身皮毛能够减免所有种类的武器伤害等等，阿兹达哈卡将大陆程度的质量凝聚于自身数米高的身躯之中，箱庭的四位数全力以赴能破碎星辰，大陆自然不在话下，但拥有大陆质量的数米高躯体却另当别论。

普通的四位数攻击，阿兹达哈卡甚至无需躲避，在问题儿童原著中，面对逆回十六夜的全力一拳，阿兹达哈卡只是身躯微振，连后退一步都未曾，反倒是逆回十六夜自己右手残废，如果月兔不是帝释天的眷族，如果月兔手中没有帝释天恩赐的模拟神格武装，连让三头龙瞧上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正因如此，他在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

不远处的月兔首领，为什么不一起来，月兔们又为何不逃？不会以为能战胜他吧？

月之主权在箱庭中特殊，很重要但几乎不增幅战力，可再怎么不增幅战力，那也是相对于其他星之主权而言，分裂成十五分的月之主权，在战力的增幅上不如太阳主权和地球主权，甚至不如金星不如木星等等，但比起其他的星权，月之主权同样是全箱庭最顶级的恩惠之一。

月兔根本没资格持有月之主权，没人来抢全靠帝释天的面子，一枚月之主权不值得得罪这位三位数中也名列前茅的神王罢了！

能够讨伐人类最终试炼的只有人类，人类上限实力是四位数，如果硬要阿兹达哈卡想出他败给人类的可能性，有资格使用模拟创星图的人类或许有微乎其微的理论可能。

除了这种可能性外，便是持有复数的太阳主权，亦或者持有一半以上月之主权——唯独这两种主权是能够作为恩惠使用的，地球主权是大地母神的专利，其余星之主权不觉醒为星灵根本无法正常使用。

持有星之主权的四位数月兔，再怎么也足够他认真活动活动筋骨了，普通的四位数月兔自然比不过那些站在四位数顶尖的英杰，但持有着月之主权，倒是勉强有资格触碰到四位数顶点的程度。

在他的感知之中，天上的月华愈加浓烈，明明是白昼，但在极致的月光之下，太阳光被衬托的几不可见，一幅月明星稀之景——但同时，月之主权的气息越发衰弱。

三头龙面露疑惑之色。

月之主权的气息逐渐衰弱？难不成是在准备大招？

还能是消耗力量加大光影效果不成？图什么呢？

莫不是以此意图拖延时间？直到帝释天来此支援？

阿兹达哈卡很了解帝释天那个废神，他们曾经同为拜火教七柱恶神，其中帝释天还是恶神之首——如今阿兹达哈卡背负的恶之旗帜，在箱庭开拓期就是由帝释天背负的。

帝释天被月兔所救，化为善神，恶之旗帜几经辗转，方才落到了他的手中。

阿兹达哈卡对帝释天很了解，那位神灵虽然任性且油腻且废且装，但确实是箱庭三位数中最强之一，就算因为一些理由被一时缠住，想必如今也反应了过来，一定在赶来的路上。

所以月兔才用这种虚张声势的方法，意图减缓他对于月兔一族的破坏？

简短的猜测下，阿兹达哈卡将事件猜的七七八八，但唯独有一点——

让月兔装腔作势的人，必然对他很了解。

三头龙嘴角微咧，如果说帝释天已经察觉到了，有人在算计月兔，并且他能料到算计月兔的幕后主使者会借用他阿兹达哈卡的手完成计划，教导月兔如何应付他，阿兹达哈卡心甘情愿的称帝释天一声高，但——他觉得帝释天没那个脑子。

应该是帝释天和眷属吹嘘自己的功绩，将他这位同僚的消息曝光，月兔得知了他的性格，采取了这种装腔作势的手段吧？

亦或者，干脆就是那位算计他的幕后黑手将月兔忽悠了？

大约上述可能性之一？

阿兹达哈卡深吸了口气，面对月兔手中的枪，不躲不避，任由长枪划破他的皮肤。

鲜血从身躯中涌出。

……

模拟创星图启动，时间近乎静止的领域。

“你在骗人吧？”金丝雀斩钉截铁道。

陆明嘴角微微翘起：“何出此言？“

“我知道阿兹达哈卡，是一位出色的游戏主办者，而我懂游戏主办者。”金丝雀认真道：“游戏主办者是通过列举法，以不含偏见的，最公证的角度得出最合理的真相，太过明显的可能性一定会被发现，最多是没办法应对所有情况罢了。”

游戏主办者之间的对决，是可能性与可能性之间的较量，通过已知信息推测出种种可能性，并对可能性做出应对——其中较强的一方居于优势，能够封锁住较弱一方的几乎所有可能性。

只有涉及到主办者权限和概念收束的领域，才是游戏主办者比拼自我素质的机会，普通的游戏和战斗游戏主办者固然也能有一定的发挥，究竟那种可能性导致的结果无法接受，究竟防备那种可能，但实力差距到月兔和阿兹达哈卡这种程度，已经不是游戏主办者能够谋划的领域了。

但陆明摇了摇头：“你说的仅仅是理论上，实际上可没那么简单。”

绝对公正的角度看待问题哪有那么容易？

这是金丝雀的误区，她被向这个方向培养，这个方向也确实是通往游戏主办者本质的方向，但很难。

金丝雀还小，还有成长的机会，但三头龙这种经年老不死，性格和应对游戏方式却已经定型了。

最简单的例子——原著之中，阿兹达哈卡是如何死的？

逆回十六夜接住了黑兔投出的第六宇宙速度的长枪，以这柄枪刺破了阿兹达哈卡的心脏。

以人类之躯，只要一个失误——甚至不是失误，哪怕发挥出全力，都有可能被长枪贯穿身躯。

这是否是能击杀阿兹达哈卡的可能性？

是。

如果真能以最公正最客观的角度思考，自然会考虑到这种可能性，但阿兹达哈卡却没能想到，人类徒手接住第六宇宙速度的投掷物，在他心中简直是送死，阿兹达哈卡受到了自身常识的约束——说到底，无论是多么优秀的游戏主办者，最多也不过是接近‘客观’罢了，想完全站在客观的角度，想完全不含一丝偏见的思考问题，恐怕需要能看穿宇宙最根本的运行法则才行。

陆明说道：“我想不出天衣无缝的布局能骗过阿兹达哈卡，他或许能看破，并大概会以为如今月兔的行为是帝释天做好的应对预案吧？建立在这一举动上，你觉得他会做什么？”

金丝雀点头：“毁灭月影之都。”

“准确的说，是以最省力的且最快速的办法毁灭月影之都。”陆明补充道：“帝释天是有资格和阿兹达哈卡正面对决的神灵，阿兹达哈卡不惧群战，但月兔是帝释天的眷属，阿维斯塔同样没办法从月兔的灵格中获得力量，毁灭月影之都会消耗他部分力量。”

“魔王的一面让他不会放任眼前的月影之都不管，而智者的一面让他不会在迎战帝释天之前大量消耗自己的力量。”陆明打了个响指，道：“所以他会展开分身，他留下的血液会变成神灵级龙种，视血液数量与质量，有四位数有五位数，还有蜥蜴等龙系的低级怪物——最关键的是，他鲜血所化的分身并不需要自己操控，甚至不需要消耗灵格，对于三头龙来说，消耗的是类似于铠甲一般的‘外在武装’，不能说完全没用，只能说扔了也不可惜。”

月兔无法威胁到阿兹达哈卡，但月兔辅助帝释天就是两回事了。

陆明摊手道：“将迎战魔王变为迎战魔王的分身群，情况多少乐观了些吧？”

魔王来袭对于月兔而言，不是要牺牲多少兔的事，而是能活多少兔的事——原著之中是没能活下来几个，陆明甚至觉得，这次月兔能活下来三位数的数量就算胜利。

“所有，你在这里，是为了应对魔王的分身？”金丝雀叹息道。

“也算是实验吧。”陆明摊手。

他从石板里解析了青眼白龙的知识，能用光属性能量手捏青眼白龙——和阿兹达哈卡瞬间衍生出大量分身比不了，纵然陆明如今实力勉强达到a+，但手搓青眼白龙也并不太容易。

好在，金丝雀的模拟创星图雏形能够暂停时间，在这近乎暂停的时间中，陆明有大量的时间手捏青眼白龙。

自然，启动模拟创星图需要大量灵格，且陆明在时间能力上有特殊的抗性，金丝雀施展能力并不容易死，这些确实是事实，但在奥林匹斯时，金丝雀有一件事没说出来。

她是万圣节女王的徒弟，箱庭星二代，小金库中并不缺能恢复灵格的道具，借用道具太过频繁的恢复灵格，会对灵格本质造成一定的影响，但那就不是陆明需要关心的领域了。

他和月兔一族的关系仅仅是‘黑兔很可爱’以及‘黑兔妈妈觉得他被排斥在对话之外，礼貌性的把他引入对话之中’这么简单，究竟能拉扯出多少战力……就看金丝雀的灵格能坚持多久了。

……

血液滴落在地面上。

沐浴了魔王血液的土地，砖石，房屋残害等发生了扭曲，如同得到生命一般扭动着，分分变幻成了双头龙的形态。

这一能力被神群称呼为阿兹达哈卡的分身，只因为双头龙没有自身意识，同时本体死亡后双头龙也会逐渐失去活性的关系，但本质上，这更像是失败的‘点化’。

箱庭之中，蛇得到神格会变成蛇神，鬼获得神格会进化为鬼神，人类得到神格会变成神灵，阿兹达哈卡是纯血龙种，他那高度凝聚的鲜血有着类似神格的力量，为土地将石头等无机物赋予了部分恩惠，化成了会听从本体意识行事的双头龙。

每只双头龙，都是四位数领域的存在。

也有分到灵格较少的物体，化为鳄鱼，化为地龙，巨蟒，蜥蜴……当灵格不足以支撑起龙种的形态时，鲜血退居其次，展现出持有龙种血脉的形态。

月兔们没能力制止阿兹达哈卡的流血，鲜血落在地上化为了怪物群，向月影之都的四面八方奔袭而去。

黑兔妈妈狠狠咬着嘴唇。

一定要阻止怪物群，没上战场的月兔都是一切弱者，其中就包括她那才三岁的女儿——然而，拿什么阻止。

如果魔王动真格的，一发‘霸者的光轮’下来，月影之都一瞬间就会半点不剩，魔王肯用这种手段对付月兔，已经是留手了。

——尽管留手的理由不是仁慈，而是要以更好的状态应对帝释天。

不仅仅是后方，前线也只是勉力支撑，且是在魔王本体不动，仅仅指挥龙之遗影的情况。

心中挣扎着，就在黑兔妈妈忍不住想要动手前……

“破灭的爆裂疾风弹！”

数千道夹杂着毁灭气息的白光组成光幕，从月之神殿喷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