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六点左右, 小九打电话过来：“哥, 我这边都忙完了, 你那边好了吗？”

张清河起身到玄关穿鞋：“我在小区路口处等你。”

小九猛地一拍方向盘，大声道：“哥，别跟我客气啊, 我开到你楼下等你。”

“小九，你啊……”

“嘿嘿，哥, 等我三分钟，这就来。”

小九将车开出小区，行驶一段马路过后，车进入一条隧道。他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张清河：“哥, 这次回来是不是感觉周边的变化特别大？”

“是，”张清河笑笑，看向他, 说：“倒是你怎么还是原来的样子, 以前瘦得一长条, 现在还是。”

小九一遍看着前方的路况一边回话：“我就光吃不长肉，能有啥办法。”

张清河顿了顿，转眼看窗外隧道墙上的画, 不经意地问：“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吃饭？”

小九眨眨眼，一脸神秘：“你绝对想不到。”

到了地点, 张清河下车, 眼前熟悉得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确实让他低头感慨, 转头拍拍小九凑上来的肩膀：“怎么知道我想来这里。”

小九欸了声，朝他笑：“上回在临城我不就是在孤儿院碰到你的。我前几天来这里送东西，这里的负责人提起你，恰好你回来了，我带你过来看看。”

张清河随他进门，他环顾四周，一一瞧过去，才发现孤儿院内里的装置比前几年好了很多。墙面焕然一新，阳台也架起了不锈钢作为防护。远远的看过去，教室里的孩子们脸上都露着欢颜。

张清河收回目光，说：“别惊扰这里的孩子，我们随便看看就可以。”

小九此次过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见他这么说连忙点头，半开玩笑半是伤感地说：“行，这里的孩子来来去去，都不知道换了几批了，大概你也认不出来。”

他领着张清河走到后山的亭子，那里有一处泡茶的地方，周边环境优雅，景色宜人。小九一边烧着水一边舀茶叶，待开水沸腾，他给张清河泡了一壶茶，说：“哥，你在这边坐一会儿，我给孤儿院带了点物品过来，我去跟负责人交接一下。”

张清河抿了两口茶，见他这么说道，添了句：“要不要我帮你？”

小九边走边回头摆手：“不用，就几箱物品，你先坐着。待会我带你去附近吃米线，还是你以前爱吃的那家。”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转眼天色渐渐黑沉，路灯全然亮起。春夏交接之际，随着白天的时长延长，随之而来还有蚊虫的增加。

亭子的环境优越是一方面，到了夜晚，蚊虫都跑出来活跃。张清河坐了没几分钟，便放下手中的茶杯，步伐缓慢地离开。

他不知道小九此时在何处，他走到停车场等。

夜里，孤儿院很热闹。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从窗户飘散过来。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哥，你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你的人。”

“那里蚊虫太多，我在停车的地方等你。”

小九喘着气跑来，一边拍着胸口，一边道：“哥，不好意思。”他摸摸后脑勺：“刚被负责人拖住了。”

张清河并没有责怪他，只是笑着说：“我饿了，去吃点东西吧。”

“欸，好好。”

张清河在云城生活的时候，最喜爱这里一道食物——过桥米线。

汤汁是用猪骨和鸡熬过几小时的浓汤，表面裹了一层鸡油，保护了汤的温度。再把各种烫熟的肉片小菜一一放进去，搅拌些许，便可入食。张清河住在云城的这几年每天早餐不外乎是过桥米线，吃了这么多年，他再次吃到这个味，还是很怀念。

小九这人性子急，行事匆匆忙忙的，看店里忙，人手不够。撸起袖子走到后厨帮忙。

过了十来分钟，他们点的米线上来。

吃粉的时候，小九憨憨地笑道：“哥，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他有些不好意思，加上食物的温度，脸颊红了，“我问老大，他总不说，让我别多管闲事。可是，你对我来说不一样。”

小九是在19岁那年跟了李览，那时他高中辍学，整天混荡街头无所事事。有次喝酒同人闹了事，路过办事的张清河无意帮他挡了几下，小九就缠上了他。再后来李览看他人机灵也不爱挑事，看着也像会做事的人，便把他留在了身边。

这一留就是好几年。

张清河抽了张纸擦擦嘴角，将脏了的纸折好丢到垃圾桶，对上小九的目光，他说：“还凑合着，不好不坏。”

这倒是真话。无风无浪的闲散生活，可不就是平静地过日子。

小九几口把汤喝净，随手抽了几张纸，抹抹嘴，丢在一旁。两人往门外走，小九凑到他身旁说：“当年场面太乱了，前有狼后有虎，你又帮老大挡了一枪不知所踪。我们这边也损失惨重，好不容易突出重围逃亡。后来消停了几天再回去找你，条子那边公布了名单，我们在死亡名单中发现了你的名字。”

小九握紧拳头，气狠狠道：“都怪伍继业那个王八蛋，竟然着了条子安插进来的人的道，要不是他，哼。”

张清河拧着眉，夜晚的风吹起他的衣襟，他侧头看小九，脸色已经转为平常：“那伍继业人呢？”

小九笑了，笑得很猖狂，他踮起脚尖凑到张清河耳边，说：“他虽然也在那场惨败中逃离到境外，但哥你想想他的上家会放过他？”小九说完后退几步，走到驾驶座的车门，路灯下，他的笑容有些狰狞，抬手往脖子比了个动作。

张清河后来也看过有关报道，但对于伍继业还是事发一年后才看到新闻消息，他的尸体在河岸边被发现，发现的时候，面目俱毁。

他在帮李览做事的时候跟那人打过几次交道，是个和蔼的胖子，言语乐呵，行事低调。如果不是早先知道他的身份和他在做的事，张清河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似寻常的普通人背地里却做着贩毒的勾当。

车子照来时的路返回。

张清河喝了口水，缓解了过桥米线浓汤的咸味，明明以前吃的时候觉得味道尚可，现在再品尝，已经与先前不大相同。他问小九：“那伍家后来的境况是？”

小九专注着路况，没有回头，答：“他的家人早就被他一一移民到国外去了，到没受到牵连。他死了，他的那些线也就被人分了去。”

人走茶凉，其他人见肉分食。张清河扬扬眉：“那现在代替他的位子的是？”

小九叹叹气，车子转出隧道，前方路口正巧红灯，他放慢车速，缓缓停下，回头道：“你知道旺叔吧？他是那场事故中最大得利者。”

张清河心下了然，难怪他叹气。李览最大的对头占了上风，想想就可气可恨。

夜灯下，车流不息，行人不止。

小九一边开车一边说：“老大这回叫你回来，估计也是想扩大他的事业范围。那次重创以后，他就被旺叔处处打压。近年才好一些。”

再穿过一条街道，张清河暂居的住处就在眼前。

小九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李览，也不避讳张清河在场，直接接起就喊：“老大，”

李览刚从包厢里出来解闷，点燃一根烟抽了几口，他打通了小九的电话。

“你在哪？待会过来接我。”

小九笑呵呵的：“老大你忘了，今晚带我哥出来吃饭。”

李览揉揉双眉，青烟腾空飘散，他这才想起这事。他推开窗，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散去了些许酒意，他眯眼问：“阿河吃得怎么样？”

小九又是笑得没个正经形：“我哥他对吃的又不挑，我特意带了他去以前常吃的那家过桥米线。他肯定吃得开心。”

李览将烟碾灭在窗台的缝隙中，反身靠着：“把手机拿给阿河。”

小九应了声，乖巧地将手机递到张清河手中：“哥，老大找你。”

张清河揉搓着食指指腹，等那边说话。

“你还是老样子，我不说话你也就不吭声。”

张清河淡淡地笑：“小九带我去和山路吃过桥米线，这么多年过去了 ，还是那个味道。”

李览哼笑道：“那小子对你还挺上心，还记得你喜欢什么。” 他叹口气，“你没白疼他。”

“你呢？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

“就你耳朵灵，连我在外面都一猜就准。”

“你旁边刚刚走过一个服务生，我听到她的声音了。”

李览皱眉，确实有一个服务生走过去，不过这里是地毯式地板，服务员又训练有素，走路声音极轻。他想起一个月前拿到的体检报告，不由得出声：“你耳朵没事了？”

他这一问，张清河就猜到他肯定查过他这几年的就诊记录，他轻轻笑了，打太极道：“时好时坏。刚刚是你没开窗，我才能听到。你现在开了窗，受了风流的影响，我就听不清了。”

李览叹气，单手揉揉太阳穴，想到他现在的身体就烦躁，说：“先让小九送你回去休息。过几天我忙完这边的事，再过去找你。”

张清河无声应下爱，就要把手机交还给小九，李览的声音又响起，他叫了声：“阿河。”顿了几秒，他没得到张清河的回应，他也不恼，只是说了一句：“我很高兴你回来。”夜晚微风吹散他的话音。

张清河没作答，只是说：“你还有事情跟小九说吧，我把手机给他。”

离张清河小区不远的时候，他说：“李览让你去接他，你就早点去。时间还早，我走路回去。”

小九不肯，据理力争：“哥，不差那几分钟，我送你到楼下。”

入口还有几辆车等着进去，张清河远远望了几眼，说：“今晚吃得有些撑，我走路回去，消消食。你去接他吧。”

小九嘴一撇，在张清河和缓的目光下，顿生挫败，“行，你回去小心点，要是需要什么，给我打电话，我给你送过来。”

张清河打开车门，同他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往小区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