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长假的倒数第二天下午，周岩终于出了门。www.dizhu.org她换上简单的薄衣，踩着小白鞋去附近的公园转悠。

期间赵东阳让他的随行助理过来过一趟，除了确认看她是否安全在家之外，还带了一些周岩最喜欢吃的东西。那是一袋熏鸭，熏得里焦外嫩，甫一打开袋子，香味扑鼻而来。

助理将东西带到就走了。而周岩望着切得甚是精致的熏鸭，一脸绝望，心如死灰。

当年周岩第一次见到赵东阳，他也带了一份熏鸭过来。那时他比现在年轻，笑起来的时候眼尾还没有那么多细纹。彼时他着一身笔挺合身的西装，衬得他俊朗无边。碍于身高，他附身朝周岩微微一笑，晃晃手里的纸袋子，“你妈妈最喜欢熏鸭，我今天特意带了一份过来，我想你应该也很喜欢。”

傍晚时分的公园还有不少人，周岩走近一条僻静的小道，再朝前走一段距离，就是一座小亭子。周岩是偶然发现这里的，自那以后她有事没事就来这里坐上半个小时。

只是今天很不巧的，周岩刚路过拐角，便有两道说话声传来。

“我说了，你要小心，你跑去孤儿院做什么？”明显压低的愤怒声。

“这是我的疏忽，对不起。”这道声音有些耳熟。

“你，”声音的主人停了一下，大概有些无奈，“你干吗道歉，最近那些人又四处在找你的消息了，上一次是三年前。后来你换到这座城市生活，要不，要不再换一个地方生活？”

那边沉默了很久，良久那道耳熟的声音才缓缓道；“不用了，这些年转来换去我也累了。能安稳过一天就过活着吧。”

“行吧，”说话的人重重叹一口气，又问：“你超市的工作，你身体能承受得住吗？要不要帮你换一份轻松点的吗？”

“不用了，他们照顾我，店里都是一些轻活。”说着他轻轻一笑，似在宽慰对方又在安抚自己：“你看我这几年皮肤都变得白嫩了。”

接下来周岩听到的是一声长长的叹气声。

周岩镇定地原路返回。这座公园的地理位置优越，前面是火车站，后面是高档住住宅小区，小区又环山二建。www.dizhu.org又接连一条通往本市大学城的隧道，是以公园的羊肠小道尤其多，可谓是四通八达。周岩面前就有三条小道，为了避开刚才说话的两人，她选了一条不是人很多的路。

这座城市只有夏冬两季，春秋季节只是转瞬之间的事。尽管已是秋天季节，这天气还是燥热异常。周岩慢悠悠地走着，路侧两旁伸出来的小草树叶不时划过她的小腿，她庆幸今天穿了一条长款休闲裤出门。

“周老师？”一道和缓藏着惊讶的声音响起。

是刚才不小心听到的熟悉声音，尽管当时心里已有数，声音具象化的真人出现在面前，周岩心里免不了狂跳。

“额，”她尴尬地笑笑，手举起比划两下又落下，最后还是蹦出俗套的招呼：“好巧啊。”

其实并不巧，张清河的住处离这里还是挺远的。他笑笑作以解释：“有朋友在附近，趁着放假过来看看。”

公园四周环绕着住宅，尤其它接壤火车站，算是这座城市除却繁华市中心商业街的一个巨大流量口。公园坐落在火车站背后，像是闹市里一处谧静的世外桃源。

“在家里待久了，我也是出来散散心。”

两人并肩走着，“周老师放假没出去玩？”

长假七天，不外出游玩好像对不起这假期。周岩放慢脚步，偏头看他：“好像每次碰见我都在纠正你的称呼？”

张清河呆愣片刻，忽而笑了。暮色渐沉，灰暗的晕影在他的侧脸轮廓打上一层柔和的色彩，加上他时常沉稳爱笑的习惯。像书上写的‘处在时光深处里的人’。

“周岩？”张清河缓缓说出这两个字，“我还不太习惯这么叫你。”

“总会习惯的。”

两人绕过一条小路，走向下坡。到了坡底下，两条分叉的路摆在眼前。往左是一座天桥，通往一座寺庙；往右是面向闹市，中间还有一处菜市场。

张清河看她：“我要去菜市场买一些菜带回去，你呢？”

天色又黑了一些，路灯已然亮起。家里还有一袋熏鸭，是她又爱又恨的一道食物。余光里，身旁刚认识不久的‘熟人’还在等她的回答。

“我突然想起家里的冰箱也空了，”周岩对上他的眼睛，含笑道：“你不介意我同你一起去吧？”

菜市场的入口就是一家姜母鸭店，案上摆着两排的锅，里面都放着一只鸭子在焖着，老板套着手套，握着大剪刀，一锅一锅地翻过去。

油焖煮后的鸭子，混着一股好闻的姜味。张清河走到摊子前，朝老板说：“我要一只，打包带走。”

付完钱，他转头向周岩解释：“林昊喜欢吃这家店的姜母鸭，今天刚好到这里来，给他带一只回去。”

老板翻了一只熟得差不多的姜母鸭，一手拿着大夹子，另一只手拿着剪刀，快速地进行剪切。周岩收回目光，将心理埋藏已久的疑惑问出口：“为什么林昊叫你大叔？明明，嗯。”

“这大概要归于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张清河换了只手拿手机，那边的老板已经在装盒子了，“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留着大胡子，皮肤很黑，看着像个流浪汉。”

老板讲袋子递过来，张清河接过，笑笑的，像是在打趣：“不过他叫我大叔也不为过，总不能碘着脸让一个小屁孩叫我哥哥。”

听完他的话，周岩本有很多话想问他，可一切到了嘴边又变成了：“林昊很可爱。”

“他也只有在家里很可爱，在学校应该是个存在感很弱的孩子吧。”张清河走到一摊买菜处，挑了三棵生菜，“林朗不止一次向我抱怨过这个问题。”

确实如此，上回吃饺子那回，林昊的表现就跟很多这个年龄的孩子没什么区别，爱笑开朗纯真。可到了学校里，他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一天下来，除去吃饭上厕所这些必要的活动，他就没怎么离开过他的位置。

买完菜，张清河又到隔壁菜摊，挑了两个马铃薯。付完钱，周岩好奇：“前面那摊也有卖马铃薯，你怎么不在那一起买？”

张清河犹豫了一下，靠近她，小声说：“那家的马铃薯不好，上回买了一颗，里面是黑心的。”

周岩‘哦’了声，又问：“你经常来这里买菜？”他住的地方离这边搭车要30分钟，经常来是不是太不方便了？

“我经常过来这边爬山，顺便就带一些菜回去。”张清河解释道。

周岩所在的小区也是临山而建，后面就是山，接连附近的植物园。当初她就是看中小区的地理环境好，而且安静，便在这里住下了。

“那之前怎么没碰见你？”周岩说，“我也经常去爬山，却从来没碰到你。”

“你平时学校工作忙，只有周末才爬山。我跟你相反，周末是我忙碌的时候。”

这也合理地解释了周岩的疑问。她笑笑：“确实，我一半都周末的下午去。”

一条长街走下来，张清河两手都拎满了袋子，反观周岩只有左手拎着另个透明袋子，分别是一块三层肉，两颗油菜。

“你买这么少？”此时，张清河正站在一卖鱼摊前，纠结着今晚要买什么鱼。

“一个人也煮不了什么。你呢，是替林昊的份也买好了吗？”

“也算是吧，林朗工作忙，林昊基本跟着我吃。”张清河指着泡沫框里游得颇为惬意的黄刺鱼，“老板，帮我抓两条。”

菜市场走到头，买菜之旅也就告一段落了。张清河指着左边通往外面的路：“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周岩看看手机时间，快7点了，是正常的吃饭时间了，“嗯，林昊还在家等你吧。”

“嗯，那我先走了，你回家注意安全。”

周岩笑笑：“你也注意安全。”

张清河走出一段距离，周岩还杵在原地，她望着他越走越远，路灯将他的身影，时而拉长，时而缩短。远处传来自行车清脆的铃声，身后是陌生人的谈话声，周岩却只看着越走越远的背影，目不转睛。

忽然一阵风出来，吹散她额间的一缕头发，头发滑过眼睛，将她迷散的思绪及时拉回来。她快速朝那道逐渐模糊的身影跑去。

“张清河。”离那个身影大约有一米远的时候，她停下步伐。

被叫唤的人停住脚步，然后转身看她。他的脸上不是诧异，而是带着温暖的笑，一如那晚楼道的初见，他笑笑地看向林昊。夜色替此时的他增添了些许温柔。

周岩跑得有些急，她缓了缓，等胸腔的急速跳动逐渐平缓，才笑着说：“明天你有空吗？我想约你去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