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周岩坐在客厅里，整个人还有些迷糊，怎么她就到人家家里来了。www.dizhu.org

张清河递给她一杯水：“老师，今晚麻烦你了。你先喝口水，林昊换好衣服，我把汤舀出来就可以吃饭了。”

周岩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嗓子，也找回了一点思绪，“我还是回家吧，林昊安全到家就可以了。”

张清河笑得很和朗，眼尾弯成一道线，显得整个人更加明朗，他说：“我今天煮多了，我和林昊吃不了多少，你就留下来吃吧。”

林昊从房间里出来，坐在饭桌上朝客厅推脱的两人催促：“开饭了。”

张清河起身，“老师也过来吧，不然饭菜真就要凉了。”

周岩放下包包，踩着拖鞋在张清河对面坐下。

林昊除了刚才的欣喜若狂，吃饭的时候又回到了那份安静的模样，一个劲地埋头扒饭。张清河不时往他碗里夹菜，顺顺他的背，宽声道：“没人跟你抢，吃慢点。”说着又将一碗汤推到他面前，“喝点汤，别呛着了。”

林昊听话地埋头喝汤。

张清河笑笑地对上周岩的目光，“老师也吃，林昊吃饭就是这样子，您别见怪。”

被点到名的林昊抬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张清河轻轻地摸摸他的脑袋，依旧重复三个字，“吃慢点。”

周岩心里瞬间被暖心到，她吞下嘴里的食物，抽了一张纸巾擦擦嘴角，温声细语道：“我叫周岩，你可以叫我周岩，”顿了顿，又添上一句：“我不是很习惯在下班的时候还听到别人叫我老师。”

张清河点点头，又招呼她吃菜。

一顿饭吃下来，周岩的肚子鼓鼓的。张清河在一旁收饭桌，她要帮忙，他不让，“老师，你去那边坐一会。我这边收好饭桌，水烧好了，你喝点茶。”

陌生人的关系，周岩想对方一时也不能顺溜地直呼自己的名字，倒也不纠正他的称呼。吃完饭，张清河在收拾餐桌，林昊在写作业，她独自站在阳台吹了会风，仔细地观察起了整间屋子。这个小区都是低矮房，大部分在6-7楼层高。张清河所在的这栋楼是6层高。他属于顶层。这种楼一般不适合住人，夏天太热，冬天太冷，全年下来几乎没有舒服的时候。

周岩刚刚进门的时候就感觉到屋子的热意了。所以客厅里的大风扇不停地吹，倒是送来些许凉爽。

和周岩所在的小区楼房一样，张清河的家是一室一厅一卫。空间不大不小，一人居住刚好合适。重点在于这个家收拾得很干净，所有的家具摆的整整齐齐的，愣是给这个小屋子造出了宽敞的视觉效果。

周岩正想着出神，林昊走到她面前，戳戳她的手臂，嘴唇抿得紧紧的。

“怎么了？”

林昊看看身后，张清河还在厨房忙活。他放心地回头，一鼓作气地说：“老师能不能别把今晚的事情告诉我哥，包括大叔。”他指了指厨房。

周岩今晚留下来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跟林昊的家长好好谈谈。m.dizhu.org刚刚她思考了许久，回忆起之前办公室里的一些事情。比如每次家长会，林昊的家长永远缺席。周岩不是他们班的班主任，又加上林昊的成绩名列前茅，她也没放在心上。但是今晚巷子里的事情，看林昊的反应，已经是第一次发生这件事。她本着这次送林昊回家的便利，顺便跟他家人说说，班主任那边明天再去说。

“能给我一个理由吗？”周岩轻声问道。

林昊低头思考了一会，说：“我自己能解决。老师能别跟我哥还有大叔说吗？我不想给他们带来麻烦。”

他一脸真切，低声求着自己。周岩没来由得心里一痛。那边张清河从厨房里出来招呼他们：“过来喝茶。”

林昊靠近她，哀求般地拉了拉她的手，又晃了晃。周岩朝他笑了笑，小声道：“好。”

林昊朝她露出一个欢欣的笑颜：“谢谢老师。”

喝了会茶，周眼看时间不晚了，把茶杯放到大茶碗，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今晚麻烦你了。”

张清河也跟着起身，“我送送你。”

坐在房间里写作业的林昊跑出来，靠着门框，朝周岩眨眨眼。

周岩向他挥挥手，投以宽慰一笑。

送到楼下，周岩停住脚步：“送到这里就好了，林昊还在楼上，你上去看着他比较好。”

张清河点点头，就在周岩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又叫住她：“老师，”他笑了笑，“我还是叫你老师比较好。”

周岩表示没事，示意他继续说。

“林昊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附近的路灯不是很明亮，灯泡内里又覆了一层屑尘，光亮更是模糊不少，映得两人脸庞的轮廓明明暗暗。

周岩笑了笑，摇摇头：“没什么事。刚好我今天离校晚，碰见林昊了。就顺路带他回来。”

张清河似乎觉得这理由不是很合乎逻辑，听着有些牵强。可也只好点点头，“好的，麻烦老师了。”

周岩走出路口，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楼梯口已不见人影，路灯先前围绕扑哧的虫蛾依旧不停歇地转悠。

之后过了几天，周岩暗地里观察过林昊的情况，发现他几天下来过得很平静，林昊放学回家的时候她也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一路上顺顺利利地，没有发生那天的糟心事，周岩便也放下心来。

又过了一周，周岩这天下课，走出楼梯口的时候，天忽然下起了大雨。她早上出门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察看一下当天的天气情况，以免遇到诸如今天这类突然下大雨的突发情况。可不知是不是‘你带雨伞却不下雨，你不带雨伞偏就下雨’的法则。前几天天气预报也会有大雨，周岩带了伞，天空却蓝得出奇，于是乎她今早出门得急急忙忙，便也怀着侥幸的心理没有带伞。谁曾想这会儿却下起了大雨。

她今天为了一个课题忙活，关电脑下班的时候，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她没有在办公室留伞的习惯，这会儿也只能等着雨停。

这场雨来得及却去得慢，瓢泼大雨漫天而下，整个世界弥漫在层层雨雾里。雨滴滴打着地面，溅起不少水渍，周岩靠外面近，没一会便觉得小腿处冰凉得很。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也泛起层层鸡皮疙瘩，她戳戳手臂，朝后退了几步。

又等了十来分钟，雨势小了点，周岩想应该不会再小了，暮色渐沉，她也不再苦苦等待，抓起包包盖住头顶冲进雨幕里，校门口处就有一个小超市，那里应该有雨伞卖。

天色又暗了些许。雨天的天气，夜晚总是来得比平时早。

恰巧周岩好运气，店里还有雨伞卖，雨水把她的衣服打湿了不少，她在付钱的时候，又绕回架子上拿了一条毛巾。

付完钱，周岩走到店门口边上的屋檐下，打开雨伞挡住周围的视线，用毛巾擦了擦半湿的衣服和裤腿。周岩终于明白为什么学生们经常抱怨教学楼离校门口远了。从前不觉得，今天却真是实实遭了罪。

擦完衣服上的水渍，周岩把毛巾折好放进包包里。

雨势还是那样急，这会公车挤，打车难，华灯初上，路上行人步伐匆忙，她垂头丧气，又要走路回去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周岩隐隐约约有听到人在喊“老师”，不过附近两所中学，老师遍地走。她没理会，继续朝前走。

“周岩。”身后清晰地传来她的名字，她直觉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那里听过，但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是在哪里。

想的空闲，声音的主人已经来到了跟前。

他还是同上次一样的穿着，样式简单，服饰只是换了个颜色，脚上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但因为满地的雨水拍打，已经肮脏了不少。

周岩笑笑：“是你啊。好巧。”

张清河的清澈嗓音再度上线，“我刚好到附近办事，以为林昊没带雨伞，就过来看看。没想碰到老师你。”

说到林昊，周岩想起上次的事，她下意识地问出口：“那林昊回家了吗？”

张清河点点头：“嗯，刚刚跟他哥通过电话了，已经回到家了。”

周岩放下心，“那就好。”

两人两把伞不远不近地走着，雨滴拍打着雨伞，发出咂砸的声音，在这迷雾呼起的模糊夜晚里，竟然显得有些静谧。

走出一段距离，张清河出声：“老师，你怎么回家？”

雨伞往后微微一挪，周岩瞧了几眼天色，雨水使天色黑暗得透彻，转头又看了看人满为患的车站。她轻轻笑了，说：“步行回家。”

张清河顺着问出口：“老师家离得近吗？”

周岩哑然，安静了几秒，“嗯，还好。”

“我送送你吧，夜晚独行终归不安全。”

周岩想拒绝，那头却不容迟疑：“上次你送林昊回家，我这也算是礼尚往来。”

“好，谢谢你。”

走了20来分钟，张清河突然笑出声，周岩疑惑地看他。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出声。

又走了一段距离，身后响起自行车清脆的响铃声，周岩下意识地往旁边靠，然而意外却发生了。自行车不偏不倚地与张清河来了个亲密接触。

一瞬间一道女生的尖叫声冲破云霄。

女生哎呦地从地上爬起来，雨水打湿了她的裤子衣服，地板的碎石磕破她的膝盖。张清河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按着膝盖。

雨水冲刷着两人的脸颊，女生没好气地哼呲：“铃声这么响都听不到吗？耳聋啊？”

周岩道歉，捡起张清河身旁的雨伞，给跌坐在地板的两人撑着，“雨大，你们先起来去附近药店处理一下伤口。”

女生哼了声，随手抹了一下破皮的伤口，站起身，踩着自行车就要走。张清河叫住她：“你没事吧。”

女生没想到他一脸平和地看着自己，声音很柔和，愣是自己再有理，这下她自觉惭愧，周岩站在两人中间为他们撑伞，她在两伞之间，雨水顺着伞沿落在她的头发上、肩上。

张清河轻轻拍了几下耳朵，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一手撑着地直起身，站到周岩身旁，接过她手里属于自己的那把伞，递给自行车女生，“对不起，我刚刚走神没听到声音，你雨伞也坏了，我这把赔给你。”

女生倒也不客气，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雨伞，瞪了她几眼，踩着自行车离开。

张清河人高，周岩撑着伞，手肘发酸，她特意将雨伞朝他身旁挪了挪，又从包包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他，“对不起，刚刚我应该提醒你的。”

张清河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膝盖的水渍，薄薄的裤子被拉开了几丝线，想必布料下的皮肤也好不到哪里去。

“没事。是我走神了。”张清河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看了两眼她的肩膀：“你也擦擦，那里都湿了。”

周岩朝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有些脸红，万分庆幸今天穿的是藏青色的衣服，天色又黑，不然肯定闹笑话。她拿着纸巾擦，余光看见张清河又摸了摸耳朵，眉头拧得紧紧的。

“要不要去药店看一下？附近就有一家药店。”周岩提议道。

张清河身上湿哒哒的，衣服贴着皮肤难受得很，他摇摇头，“算了，没多大事，我回家擦一些药就可以了。你家是不是快到了，我快些送你回去吧。”

周岩看了一下手表，七点过半了，出租车应该很好打了。这边离路口又近，她说：“这样吧，我们打车各回各家。”

最近关于女性遇害的新闻层出不穷，裤管还滴着水，白色运动鞋经过刚才的碰撞已然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张清河沉吟片刻，再次抬头时，他温和地笑着：“不差这么点时间，如果老师不介意的话我送您回去。”

如果对方不是自己学生认识的人，周岩看他的坚持都要纳闷对方是不是不怀好意了，转念一想上次自己不也是坚持送林昊回家，也许本质都是因为担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