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艾迪的生活（一）

在新学校，艾迪不大喜欢说话。

这倒不是说艾迪以前就有多喜欢说话。

十岁之前，在他还住在那个他出生的小镇上时，艾迪在学校里根本不会和任何人说话。因为他妈妈的事情和其他一些原因，班上的孩子都不理他，甚至老师都不会在课堂上叫艾迪的名字，不会让他回答问题。

仅有的几次，学校里有人和艾迪正常说话，还都是因为那些学生的姐姐，想让她们和艾迪是同学的弟弟或者妹妹，向艾迪打听托德有什么喜好之类的。他们打听的方式基本都是一个模式，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会做出一副友好的样子，说要和艾迪一起玩，或者分享过几天他们的姐姐要给他们的好玩的东西。但当艾迪对这些他们关于托德的问题的回答都是些支支吾吾，没有一个讲得明白的话后，没有打听出东西的对方，一些就会因为没法向自己的姐姐交差，同时也没有了他们姐姐允诺的糖果或者游戏机，而愤恨的盯着艾迪，转身离开再也懒得和艾迪多说一句话，而另一些情绪更暴躁一点，会把艾迪推到墙角顺便打他两下。

但不管别人拿什么东西诱惑艾迪，或者要用拳头怎么对待他，艾迪都不愿意去回答那些关于托德的问题，别的孩子还有朋友，爸爸，妈妈……，而他只有一个哥哥，他不想和别人分享。

再后来艾迪跟着托德来到了托德上大学的这个城市，又上了一个应该是不大好的中学。艾迪其实没有觉得学校好不好有什么重要，反正再好的学校他都更愿意待在家里，有哥哥会在的家里。

但是托德大概不是这么觉得，每当说起艾迪的学校，托德都一脸愧疚。艾迪真的不想看到哥哥那样的表情。艾迪学校里是有些烦心事，但不想给托德说，他不想看到哥哥一脸难过。

所以每次托德问艾迪学校过的怎么样是，他总是会说，“挺好”，“不错”。然后托德总是不相信的样子，但托德也不会多问什么，来拆穿艾迪的谎言让艾迪不好过。虽然托德没再问，但艾迪从很多随后发生的事情上，可以猜到托德做了许多，但艾迪只能看到结果，但不知道托德到底怎么做的，因为托德也从来不说。

托德在艾迪面前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看上去很轻松愉快的的样子，艾迪虽然不聪明，成绩很烂，也不会和人相处，但奇妙的，他能看懂他哥哥，所以艾迪知道托德每天过的都很累，他想跪下来求托德相信自己每天真的过的“很好”，“不错”，不用为他做什么了，可艾迪不敢真的那样做，因为他知道如果他那样表现了，托德只更会觉得艾迪是在撒谎，觉得艾迪每天在学校都过得难受极了，然后去做更多，变得更累。

总之，艾迪在这个不怎么的中学，也不大说话。

艾迪有南方口音，说元音时总是拖着很长，卷舌音卷的很厉害，音调往上翘，听起来软软的，再加上艾迪说话声音本身就很轻音调有点高，听上去更柔了，而现在这个城市的口音很硬，几乎没有卷舌，男女都发音很低，有一种独特的阴阳顿挫。

于是学校里的学生嘲笑艾迪的说话声，说听起来像是个从乡下来的小女孩，这是好听的，更难听的是，像是那条白天没人，但晚上却站满了二十块给咬四十块就能来一发的女孩的街上，那些女孩被男人按在墙上时嘴里发出的吱吱呀呀声。而艾迪长得又有点女相，心形的小脸，小鹿般的大眼睛还总是水汪汪的，鼻子小巧挺翘，嘴巴一点点不过就是没大有血色，艾迪有些苍白，总是晒不黑只能晒红。而这让那些学生更喜欢那个更难听的说法了。艾迪也更不愿说话了。

艾迪不喜欢自己的长相，虽然有些人很明确的向他说过他长得很好看，不过艾迪不相信，况且就算他长得符合某种意义上的好看，他也不想要，他只想长得更男人一点，就像托德那样。不过中学时候托德一直打橄榄球，而艾迪从小就小病不断瘦瘦弱弱的，大概是不可能长成他哥哥的样子了。

有一段时间艾迪想要改一下自己的口音，不过在家的时候，托德总是和他用家乡口音说话，所以一会用家乡音一会用城市音，让他有点转不过来。不够托德看起来就没有这个烦恼，来到这个城市后，几天就掌握了新口音，并且在家在外，家乡音和新口音转换自如。而一天里，艾迪和托德说话的时间比和其他人加起来都要多，他就更说不好新口音了，于是艾迪决定在家也和托德用新口音说话。而听到艾迪新口音后，托德愣了一下，不过也没有多问什么，马上就从善如流的和艾迪说话用起了新口音，还给艾迪讲了几个这个城市的口音的发音诀窍，比如辅音要发清楚，元音可以轻一点，音调要向下压等等。

虽然托德讲的很仔细，也很用心，甚至还去他大学语言系听了几节课，课后又问了问教授有什么好的矫正口音的办法，过了一两周，艾迪的新口音也多多少少有点样子了，但是艾迪就是能从托德的眼里看出，哥哥对他的新口音并不怎么高兴。而艾迪也不再想要继续学他改了一半的新口音了，这种口音让他觉得和托德说话时，不是在和他最喜欢最亲近的哥哥说话，而是在和一个街上随便一个面目模糊，打过一次招呼后，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面的陌生人说话。于是艾迪放弃了去学别的口音，又用回了他和托德共有的南方口音。反正艾迪认为他的发声系统存在的主要目的就是和他哥哥说话，而对着其他人，艾迪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必须要说不可的东西。

听到艾迪又换回旧的口音后，托德也马上换了回去，像是没忍住一样说了一句，我还是喜欢你用原来的口音，感觉更像是我从小就在身边的小弟弟，但说完托德看上去像是马上就后悔了，又加了一句，你的新口音我也喜欢，你的什么我都喜欢。

艾迪其实对这样总是考虑他的感受的哥哥，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无所谓托德对他怎么说话，就算托德用训狗的方式直接命令他，他也会听的，只要是他哥哥说的话，无论正确与否，艾迪都会听的，而且艾迪觉得，在自己的哥哥面前，他的那点智商根本不足以判断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所以只要乖乖听他哥哥的话就好了。

但艾迪从来不敢这样直接告诉托德，托德可以随意命令他，因为那样会让他的哥哥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哪里出了问题，从而更加小心翼翼的对待艾迪，而艾迪不能让自己的哥哥更累了，所以他只是乖乖的听托德的话，不多问也不多说。

（修改了一下上一章的一个地方）

几周后一天，托德拿着一堆整理好的证件文件，有理有据的给艾迪解释到，他们现在经济很是困难，而如果艾迪和他哥哥结婚的话，他们就可以申请各种婚姻退税和补贴，房租也可以减，加起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甚至还带着艾迪去捡了几次超市后面的垃圾箱里的当日的处理食品，不过其实托德信用卡里还有点额度，不至于这么窘迫，他只是想让艾迪更加相信一点，他们的经济问题只能用结婚来解决了，而且托德发现其实超市的处理食品看上去也意外的还行，以后如果哪天真的没钱了，来吃几次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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