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5章 再疼她一次

顾笙见容子毓满脸的苦涩，低道：“裴恪都是为了我、为了宝如。宝如当初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却遭遇那样的事，我真的不敢再去想那种痛苦与绝望。尤其我现在有了昕昕，就更不敢去想，若有朝一日，不幸让昕昕……我会怎么样？”

“我肯定会立刻杀了那害我女儿的人，能让他死多惨，就让他死多惨的，无论那个人是谁，无论要杀他又会有多困难！因为我是我女儿的母亲，这世上她最亲的人，若我都不无条件、竭尽所能的护着她了，还能指望谁护她？”

容子毓怀里的昕昕仍是一脸的天真无邪。

他看在眼里，想到曾经自己的女儿也是这样的天真无邪。

就越发的无地自容了，“宝儿，都是爹不好，光嘴上说着心痛愧疚，却根本没让当初害你的人受到实质性的惩罚。你怎么怪我，都是我该受的，裴恪我其实也不配恨。”

“我碍于作恶的人是我母亲，便把事情糊弄了过去。我要是当初没有糊弄，直接也让她尝一回被折断手腕，毒哑喉咙，惶惶不可终日的滋味儿。裴恪可能早就解了气，事情也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了……说到底都是我的错，我哪来的资格怪他呢？”

顾笙抿唇，“手心手背都是肉，这种事换了谁都无法决断的。您是父亲不假，但您同时也是儿子，我明白您的挣扎与痛苦。”

顿了顿，“我说这些，也不是指责你，更没有怪你。整件事除了那作恶的人，您也好、裴恪也好，谁不是受害者呢？我只是想让您理解一下裴恪为什么会那么恨。”

“他真的很爱宝如，宝如就是他全部的支撑与希望，结果却……相信换了谁，都没办法不恨。但他本来可能没有机会对令堂怎么样，就直接再也醒不过来的。是我，为了激起他的求生欲，对他说了我们都不方便报仇，只有等他醒来，才有能力和立场去报仇的话。”

“总之，是我先说了那样的话刺激他，他才会醒过来，然后去找了令堂报仇的。所以您实在要恨，就恨我吧，让裴恪安安心心的走，争取下辈子能有一个全新的人生，再不要像这辈子这么苦了。”

容子毓忙道：“宝儿，我怎么可能恨你，我不是才说了，恨谁都不可能恨你吗？再说，我其实已经释然好多了，只是、只是心里的坎儿一时间还不能全部过去，还需要一点时间。”

见顾笙好似不信，忙又补充，“真的宝儿，我是、是还有一些恼裴恪。甚至，咳，还恼过阿诀，恼他为什么要替裴恪隐瞒，还给他帮忙，他哪怕事先透露一丁点儿口风给我知道……但归根结底，还是我母亲她先做了恶，才会引出这些事来的。”

“我总不能本末倒置，不去怪因，不去怪制造问题的人、加害者，反而怪发现问题的人、受害者吧？”

“那也太可笑了，根本就是仗着长辈的身份，仗着你们都在乎我、在乎我的感受，就倚老卖老有恃无恐。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们早想收拾她，也有的是法子收拾她了？全是碍于我，才一直没有动静的。”

顾笙见容子毓是真的都明白，应该的确只是再需要一点时间。

眉头这才舒展开来，“爹这么说我就安心了，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活着的人却还得活下去。高兴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那何不高兴呢，对吧？”

正好柳芸香进来了，手里还端了托盘，“亲家老爷，我想了想，吃茶还不如吃酒酿，您热腾腾的一碗下去，又暖和又饱肚，不比喝茶强多了？”

一边说，一边已放下托盘，端了大碗的酒酿给容子毓，“这碗是您的。”

再把小碗的端给了顾笙，“笙笙，你也陪亲家老爷吃点儿吧。”

顾笙见容子毓的碗里至少也卧了三四个鸡蛋，笑道：“看来娘今儿是安心要给我爹补一补了。爹，您把昕昕给您亲家母，快趁热吃吧，可不能辜负了您亲家母的一番心意。”

容子毓心里也暖洋洋的，忙向柳芸香道谢，“亲家母真是想得太周到了，不瞒您说，我这些天又忙又累的，还真没吃过一顿热乎饭。宝儿能有您这样的婆母，不止是她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

柳芸香忙摆手，“亲家老爷这话就见外了，一家人可不兴说两家话。”

说话间，已抱过昕昕，笑眯眯的给昕昕指起屋里的东西来，“乖乖，这是灯罩……这是窗棂……这是……”

也不管昕昕听不听的懂。

但因为有了她的喃喃细语，屋里一下子就有了温馨的气氛流淌开来。

容子毓心里的阴霾便又被冲淡了几分，孝心是一回事，帮理不帮亲又是另一回事，何况，宝儿难道就不是亲了？

既然都是亲，手心手背都是肉，当然只能站在理那一方了。

至多，他好生送完母亲最后一程，让她入土为安也就是了……

容子毓想着，低头大口大口的喝起热腾腾的酒酿来。

等父女俩都吃完了，柳芸香则抱了已经睡着的昕昕去东厢。

顾笙才对容子毓说了她今天请他来的真正目的，“……有些事别人不知道，但爹和我却是心知肚明的。就当是满足裴恪和宝如最后的心愿吧，希望他们下辈子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容子毓皱眉，“这样，怕是不好吧？万一冲撞了宝儿你……且让阿晟心里怎么想，你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若因此埋下了隐患，将来可后悔也迟了。”

顾笙忙道：“我不怕冲撞，我又没做过亏心事，反倒还救过那么多人，谁冲撞得了我？相公也非常赞同这事儿，我们是一起商量后做的决定，将来也绝不会有隐患。我们之间的感情，爹难道还信不过么？您就答应了吧，啊？”

见容子毓还是迟疑，忙忙继续，“爹，裴恪且不说，宝如这辈子却是真的苦，真的不容易，您就不能再疼她一次吗？说不定您满足了她的心愿，她下辈子还愿意做您的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