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故事的男猪脚

“然后呢？然后呢？”

凌晨时分，西城市人民医院住院部妇科诊室。

窗外尤可见风雨呼啸，密雨连绵。

百叶窗被打得噼啪响。

内里灯火通明，人影撺掇。

急诊科临时临急送来一位产妇，痛得呀呀叫，跟杀猪似的。

大老远就能听到她的叫喊声。

哭爹喊娘，咒她老公祖宗十八代。

听听也怪好笑的。

比她讲的小情故事还逗趣。

穆沐今晚值夜班，正无聊跟新来的护士小意讲初恋故事。

因着家人强烈要求，她刚从偏远城镇调回市人民医院。

跟同事相处还不错，暂时未发现勾心斗角的情况。

听到急匆无章的脚步声，她探头瞅了眼，“然后……你该准备产房用具了。”

“嗷……”

小意一阵嚎，表情生无可恋。

最怕什么来什么。

看书最怕看到动情处，作者竟然说，要断更；或者说，生孩子生到孩子冒头，产妇说我不生了，我要剖腹产。

都是半路被截胡的不乐意。

发泄之后，小意还是手脚麻溜的做好准备工作。

虽然喜欢听沐姐讲故事，温软的嗓音，富含节奏情感丰富细腻，就像清越的琴弦，优雅，淡落。

每每熏染着故事的跌宕起伏的氛围，就像她亲身经历的故事一样，明明信手捏来的情节，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从她口里吐出来后，便会让人听了还想听。

但她的专业素养还是杠杠滴，该干什么的时候她也从不拖沓。

穆沐瞧着那机灵小鬼头，笑笑。

这也是她为什么喜欢跟小意值班的原因。

她好忽悠啊！

真真假假分不清。

跟她说话不用藏事，还格外有成就感。

她是主治医生，杂小事情都是护士们去做。她都是最后压轴进场的。

讲了这么久小言情有些口喝，她打开保温壶喝了两口水，洇着嗓子，有些感慨。

医生护士这个职业看似光鲜亮丽的白衣天使，实际还不如工薪的上班族。

日夜颠倒两班制，加班加点那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运气不好的，遇到胡搅蛮缠的家属，还被打骂侮辱。

她在医学界也混了几个年头，形形色色的医闹纠纷见得也不少。

她的专业知识过硬，职称证书，该拿的她都拿了，为人也和善，待遇还算不错。

唯独上夜班这一点，她家母上大人，是一百个不乐意。

扬言以后一定要找个朝九晚五的女婿来弥补她那颗孤寡的受伤的心。

为此，穆沐被她强拉硬拽相亲了不少青年才俊。

但并不后悔修改她高考志愿，要是女儿去了国际研究所，一年到头见不着面，她会更悔。

穆沐却慢慢爱上了这个职业，乐在其中。

净手，擦干，进去无菌操作室，穿衣，戴手套，口罩，头帽。

一一准备妥帖，举着手进产房。

产妇因为前头叫喊过度，有些疲乏。

胎音检测仪横在她的肚子上，蓬勃的胎音彻响产房，跟敲响的大鼓，使穆沐格外心安。

这也是让她坚持、爱上这份工作的原因。

心动的声音。

一进产房她的医生姿态也摆出来了。

该吩咐产妇做的，严格要求，再不见在办公室里温和待人的柔宛美人。

经过一番折腾，顺产，婴儿六斤二两。

交给护士处理，她主要工作是产妇的后续。

待全部完毕，产妇婴儿推出来。

有个妇人，一个喜笑颜开主动过来抱婴儿，一个低头抹泪，眼里只有奄奄一息的产妇。

哪个家婆哪个妈妈，一看立显。

人是自私的，会在第一反应做出自己最在意最露心声的姿态。

婆婆只关心孙子，而妈妈，只关心女儿。

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谅解了母上擅自给她更改高考志愿的原因。

妈妈的出发点是好的，虽然是自私了点。

把她捆在身边。

这几年她躲在偏远城镇也够了，算是对彼此的惩罚。

毕竟是亲生父母，她还能怎么样。

安排产妇一家，她还有很多资料程序要整理。

待完成时，已是凌晨五点多。

一个无聊又惊天动地的夜晚就这么过了。

窗外的瓢泼大雨渐变牛毛，却更令人闹心，又冷又湿，衣服都没见过天光，一股霉臭味。

穿在身上都不爽利。

这是她最不喜欢的天气，也是最刻骨铭心的天气。

她捧着保温壶暖手，透过氤氲的白雾看向窗外。

发呆……

一夜没休息的人，格外的疲惫呆滞。

穆沐双目放空，跟颗望夫石似的。

“穆沐姐。”

一道俏皮嗓把她从放空中拉回。

穆沐转头，对上一张讨好卖乖的脸蛋，嘴角是明媚的笑。

“你跟我说的那个故事，然后呢？”

穆沐有些啼笑皆非，还真是没长大的单纯女生，对这些悬乎的虚构故事倒是出奇的热衷。

她的年纪比她大，摆出姐姐的姿态。

“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一晚上没合眼了。”

小意眨了下乌黑溜溜的眼睛，倍精神。

“我不困。”

“……”我倒是困得很。

又说，“你去睡吧，办公室有我顶着，要还有人来，我再叫你。”

小意摇头，“不，我想听故事。”

穆沐怅然一叹，“那个故事快大结局了，但不是什么好的结局，你又何必纠结，给自己发散思维，给自己一个交代就好了。”

她有些无聊拿讲故事打发时间了，这姑娘……没那么好糊弄。

小意歪着头，跟谆谆学堂里的学生，“这故事是真的吧？真真实实发生过的吧？”

穆沐瞅了她片刻，轻点头。

小意眼前一亮，“那这个人是你准没错了吧？”

穆沐：“……”她有说过是自己吗？

还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

或者是她的代入感是不是太强？

小意不计较她是否承认，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承认是自己的。

她换了个方式问，“最后男女主角在一起了吗？”

穆沐：“……”

真是个小鬼灵精。

“我刚说了，不是好的结局，”穆沐睖着她，觉得今天不交代清楚，她是没可能回去休息了。

“而且，我身边有没有异性，跟我值班一周，以你的眼力劲，你会不清楚吗？”

小意被夸得有些讪讪，“也不是没有，外科手术的何医生不就是吗？”

外科医生何辰亦自上上个月调回来就开始追她，虽然不是展开猛烈的攻击，但还是整个医院都知道了这件事。

他追人的方式跟他人一样，温文儒雅，温水煮青蛙。

两人见面也没有太大的尴尬。

穆沐权当是同事之间的点头交，装作不知道。

对他这个人也没有太多了解，只知道是一个沉稳内敛的人，医学方面颇有造诣。

被小意这么一提，穆沐倒是想起了这一个人。

“我跟他不来电，你别人云亦云瞎传，见面了尴尬。”

小意嘟嘴撒娇，“那你说说男猪脚最后怎么样了嘛？”

穆沐正在酝酿要不要说出来，毕竟她的过去，好的可以说说，不好的，多多少少有些藏掖，不愿意说。

凝滞的气氛忽然被一道温和带着点调侃的语气打破。

“什么男猪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