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跳动的火焰后是谢回一明亮的眼睛，那里面什么都有，有温暖，有爱，有思念。

谢回一想了很久，鉴于韩自琛的家庭背景，他觉得或许韩自琛没有真真正正地过一次过生日。

所以他的生日礼物只是一份最简单的祝福和一个生日蛋糕，而韩自琛真正想要的也在那天晚上得到了，把谢回一折腾到了凌晨两人才睡着。

谢回一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下场，没吃完的蛋糕几乎都用在了他身上，他也理所应当地睡了整整一天，再醒过来的时候腰上放着一只沉甸甸的手，视野里黑漆漆一片，应该是晚上了。

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韩自琛的名字，身后的人就爬起来给他倒水喝，谢回一也借着亮起的灯看见了韩自琛的脸。

韩自琛不上班的时候不经常照顾自己的头发，刘海全部放下来垂在额前，发色和他的眼睛一样黑。

这样的韩自琛看上去年轻了几分，谢回一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想起来这人比自己还要小一岁。

谢回一挣扎着下床要去卫生间韩自琛就抱着他去，在他站在镜子前刷牙的时候韩自琛就会从身后抱住他，把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

谢回一从镜子里看他的眼睛，他总觉得韩自琛是不是真的有两幅面孔，时而凶狠得没有人性，时而又温柔得让人无法自拔。

或许这才是他耀眼的一部分原因，得到他的爱，就相当于得到了全世界。

月底谢回一还是出发去了深圳，临别前韩自琛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个十分显眼的草莓，并且告诉他，不要让他发现他和哪个男人关系过密。

谢回一很无奈，又气又好笑，指着韩自琛骂他：“这么显眼我不得天天穿高领毛衣？”

韩自琛当时就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亲都亲了。”

谢回一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韩自琛也疯了，学会撒娇了，要命的是他居然还招架不住！！

下了飞机是费长昭来接的他，路上聊了一些琐碎的事情，两人都挺高兴。

步入五月天气就很暖和了，尤其在南方，正午的时候穿短袖出门都没问题。

谢回一跟着费长昭去他的公司参观了一番，中午就顺便跟他吃了顿饭。

费长昭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看上去就乐得不行：“你这阵子过得挺好，身上终于有点儿肉了。”

谢回一尴尬地笑了笑，要不是韩自琛天天逼着他一天三顿加一些有事没事来一碗的补汤他也不会长胖得这么快。

“公司最近伙食不错，多吃了点儿。”

“那就好，你以前太瘦了，现在好看多了。”

“我怎么没听说过有人胖了还好看。”

“你这小子。秋娴今年七月博士就毕业了，我想让她来我公司帮帮忙，你觉得怎么样？”费长昭戳着碗里一块肉，有些纠结地问。

“很好啊，”谢回一不解，“深圳这边也很有发展势头，虽然北京也不错。”

“是啊，”费长昭叹了口气，“我就是担心，她到现在了，怎么还没个对象。”

谢回一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又急忙捂住嘴：“可能没遇到喜欢的吧，很正常。”

“不正常，一点儿都不正常，”费长昭放下筷子，“她今年都二十五了，二十五放在那些封建家庭就是大龄剩女了你知不知道？”

谢回一一愣一愣的：“二十五就大龄了？”

“是啊，”费长昭又泄了气，“我也说过她好几次了，每次都说好好好，转眼就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

谢回一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费秋娴找不找对象他也管不了，只是看费长昭这愁得，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实在是不愁不行啊。

“放心吧叔叔，秋娴应该也懂这些道理，没准儿偷偷谈了男朋友没告诉你呢。”

“哼，那样最好。”

正好赶上五一小长假，费秋娴第二天就从北京飞过来了，硬是拉着谢回一说去参观她在后院种下的一棵樱花树。

谢回一无奈，费长昭不在，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在不伤她心的情况下拒绝她，只能随她去了。

那是一棵已经开了花的樱花树，粉红色的樱花洒落一地，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樱花香。

费秋娴随手捡起一片花瓣：“这是我大学毕业的时候种的，今年是第一次开花。”

谢回一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容，也不免心情愉悦：“很好看。”

“是吧，你可是第一个目睹的人，荣幸吧？”

“荣幸之至。”

费秋娴转过身看着他，风抚动她的裙摆，将樱花树下的女孩衬得干净又灵动。

“回一，咱俩认识快二十年了，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谢回一瞬间被拉回神志：“等一下，你别说。”

费秋娴露出十分伤感的表情：“为什么，是……因为韩自琛吗？”

谢回一紧紧抿住嘴唇，他长这么大什么表白场面没见过，眼下这种情况，费秋娴要是真说出口了他实在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秋娴，你很好，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而不是像我这样光有一副还算看的过去的外表的人，跟我在一起你不会幸福的。”

费秋娴紧紧攥着裙角，挤出一个笑容：“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这不一样……”

“我喜欢你二十年了。”

谢回一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竟然连眼睛都有些酸涩。他摇了摇头：“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

费秋娴似乎也料到了会是这个回答：“那我问你一件事。”

“你问。”

“是不是因为韩自琛？”

这次轮到谢回一闭口不谈了。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不是，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要和谁在一起，我以后不会结婚，也不会和谁过一辈子，跟我在一起你真的不会幸福的，你值得更好的。”

费秋娴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她藏了二十年的秘密就这样说了出来，本来就没有抱着多大的期望，可当谢回一真正拒绝她的时候她还是难受得要命。

“你以前不是同性恋，我不知道韩自琛对你做了什么，可他会毁了你的。”

谢回一也扯出一个笑容：“我们只是交易关系，时间一到就会结束的。秋娴，你听我说，我们都还年轻，或许还没真正遇到那个很爱很爱的人，不要这么快就定好自己的未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是吗？”

费秋娴的眼眶已经溢满了泪水，想看清眼前的人已经很困难了。

谢回一走上前轻轻抱住了她，在她瘦弱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我们是朋友，朋友远远胜过情人，情人分手了就成了不相往来的陌生人，而朋友才是那个可以陪伴一生的人。”

费秋娴突然很用力地抱住了他，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

谢回一低垂着眼，在潜意识里费秋娴于她而言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但不适合做情人，是他不适合。

“好了别哭了，这样不值得，我们还是朋友，遇到什么事情也可以跟我说，但我希望你不要再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

费秋娴很用力地擦着眼泪，但似乎怎么都擦不完。

她将二十年的目光都放在了一个人身上，她深知自己再也无法走出来了，就像谢回一这个人早就在她心底深深地扎根了，她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这一插曲过后谢回一精力就有些无法集中了，在费长昭的报告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连带着两天都没睡好觉。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费秋娴，可他们之间终究只能停留在朋友这一步。

费秋娴说得对，他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韩自琛，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就算没有韩自琛，他也没想过和费秋娴在一起，自己那样不堪，怎么能和费秋娴在一起。

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那份自卑无论多少年都无法消失，他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一个错误，不会有幸福的人生，跟他在一起的人也永远不会幸福。

费秋娴多停留了一天，和谢回一坐同一班飞机回北京，返航的时候谁也没有说话。

费秋娴的状态已经好很多了，就是时常目光空洞。

谢回一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就只能一再沉默。

“那我以后也不结婚了。”费秋娴突然说。

谢回一惊恐地转过头看着她。

费秋娴和他对视，漂亮的眼睛里有些血丝：“我已经不能喜欢别人了。”

谢回一痛苦地抱住脑袋：“多和别人接触，你会发现我真的不是最好的。”

费秋娴摇了摇头，看着窗外的云彩：“我早就无法回头了不是吗。”

谢回一从来没有这样无力过。

即使他身边时常围绕着各种各样的心悦他的人，他依然可以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可费秋娴不行，她是费长昭的女儿，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不起她。

可他也实在不会安慰人，不知道怎么开导费秋娴。

一直到飞机落地，两人拖着行李箱下飞机，在人来人往的机场，费秋娴停下脚步，搁着两个身位的距离看着谢回一。

谢回一也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她朝自己走来，然后用一种很轻很轻的力气抱住了他的肩膀，低声说：“好，以后还是朋友，祝你幸福。”

祝你幸福，那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