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寒冬

码头上人头攒动，竟比几月前还要热闹，这在镇上可不多见。

“怎会这么多人？以前码头可没有这么多人往来。”

阳光镇说白了就是个偏远小镇，比不得大地方繁华。

往日码头就只有搬砖干活的人，现在倒是多了许多生面孔。

“你还不知道吧？王家犯事被抓之后，许多与王家有生意往来的商户，生意也黄了，亏了不少银子，哪儿还有多余的银子请工人？也就把他们遣散了。

被遣散的工人总得找个地方混口饭吃，找来找去便找到码头来。这些人都是来码头找活儿干的。而工头将价钱压得极低，为了混口饭吃，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干。”王秀芝自然是庆幸能跟在苏千雪身边帮工，赚得比大勇哥还多了不少。

苏千雪了解情况之后没有多说什么，垂眸煮馄饨。

馄饨的香气四散出去，许多人吸了吸鼻子，纷纷往这边望来。

好几个老主顾走了过来，眼睛盯着热气腾腾的锅，走不动路了。

“小娘子，你这馄饨摊总算是开张了，我日日在这边等，眼睛都要望穿了。”

“吃了你家的馄饨我已经想了半月有余了，还有你上次送我的锅贴，我儿子吃过之后一直嚷嚷着还想吃。要是吃不到就不去学堂。这让我如何是好？”

客人们纷涌而至，将小摊子围得水泄不通。

王秀芝一边打包三鲜锅贴，一边打趣道：“夫人，你确定你儿子不是为了逃避上学给你想的借口吗？”

众人哄笑一堂。

半个时辰的功夫，准备的食材都快要见底了，生意果然一如既往的红火。

旁边几个摊位的老板嫉妒得眼红，也不明白苏千雪的馄饨到底是有何魔力，吸引这些人天天吃，还百吃不厌。

眼尖的苏千雪发现一个黑瘦的妇人带着个脏兮兮的小孩，眼巴巴的望着她的摊位，似乎饿了很长一段时间，腿都止不住的打颤。

王秀芝询问，“要买馄饨吗？”

妇人连连摆手，“不了，我们没钱。”

苏千雪舀了两碗递给她们，“都快要卖完了，就剩这两碗了，请你们吃。”

妇人还在犹豫，饿得快晕的小孩倒是迅速接过汤碗，也不嫌烫，一口一个馄饨，没来得及咀嚼，就咽进肚子里。

夫人看得眼泪直流，是她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活，她把自己碗中的馄饨都舀给孩子，自己只喝了一碗汤。

孩子说什么都不继续吃了，奶声奶气的说道：“娘，你吃吧，你已经三天没有吃过饭了。这馄饨好吃，你吃。”

“诶，娘这就吃。”夫人囫囵吞枣的吃完，拉着孩子就要给苏千雪磕头。

“多谢姑娘送饭的恩情。”

苏千雪匆忙将她们搀起，“好端端的跪我做什么？这不是让我折寿吗？你们是镇上的人吗？为什么在码头徘徊？”

“我想在这里找一份工，我之前是在梁家当绣娘的，梁家生意黄了之后，也没有银子付工钱，我们身无分文，又找不到活干，想着能不能在码头碰碰运气。”妇人是一名寡妇，名叫芸娘，三年前死了丈夫，独自扶养儿子聪聪。

在粱府做衣裳的时候，手里还有些余钱，至少够他们娘两儿吃喝。

谁都没有预料到梁家的生意会黄，芸娘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连饭都吃不上。

苏千雪倒是想帮她们，但她的馄饨摊子有王秀芝一人帮衬就够了。

若是给她银子，也帮不上几天，等银子花光了，还是会回到今日这般窘迫的地位。

最后，苏千雪塞给他们几个烧饼，至少能吃上几天，短期内饿不死。

在码头待了几日，发现与芸娘差不多遭遇的人不少，他们本来都是在梁府或是布庄帮工，粱府那边拿不出银子，几乎上百号人没有工钱，也没有活干。

他们终日在码头游荡，看看有没有机会赚点银子过冬。

是日，崔展猎了几只野鸡，苏千雪想到还在病中的苏大山一家，便带着几只野鸡上门。

却意外的碰见最不想见到的苏兰花。

与两月前相比，苏兰花瘦脱了相，穿着灰扑扑的衣裳，头上只简单的戴了个木簪，与她以往穿金戴银的风格大不相同。

她背对着苏千雪，与苏大山说个不停，“大哥，难不成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不成？我可是你亲妹妹，当初小的时候，若不是我背着你走了两里路去看病，你现在还有命在吗？”

苏大山神情冷漠，这些话他已经听过太多遍了，次次苏兰花有求于他，都会搬出陈年往日来卖惨。

“大哥，到底怎么样，你说句话啊？若是你没办法答应的话，那我直接投井死了算了。”苏兰花擦着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刚将苏博文哄睡的吴美兰从里间走出来，刻薄道：“你要是想死没人要拦你，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们苏家欠你什么了？若不是你把王家的人招来，博文的眼睛又怎么会出事？”

苏兰花瞬间炸毛，高声反驳，气势上丝毫不输给她，“大嫂，话可不能这样说，谁会料到王家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当时千雪的婚事，你也是同意的，怎么？现在又不认了不成？难不成你们想把所有罪过都推到我的头上不成？那我可不认。”

吴美兰恨恨的盯着她，就知道当初不能相信她的鬼话，这才多少日子就不承认了。

“若不是你当时游说我们，说得罪了王家我们一家子都不会好过，我们这才勉强同意？除了你，谁会认识王家那破落户，又是谁把王家的祸事招惹到苏家来？”

吴美兰寸步不让，王家伤了博文，苏兰花便是帮凶，她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她竟然还有脸来家中卖惨？大言不惭的求他们家帮忙？

苏大山捏着烟斗在桌上重重的敲了几下，“闭嘴！吵够了没有？”

苏兰花面不改色的看着苏大山，“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提了。我今日来的目的也与你们说清楚了，借我一笔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