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乞丐

程墨凝神看去，只见酒案上莫名渗出大片酒液，笔走龙蛇般聚合成行行文字：

时年灾厄，离国千里赤地，有夷人趁势举旗，自称天命所归，席卷而下，国祚飘摇不定。

当朝帝王痛定思痛，愿举全国之力，阻敌于疆土之外，以证决心。

夷人中有奇淫术士，为夷国豢养异兽，屡破守军，风雨飘摇之势不可阻挡。

传世有金龙，护国于危急，可破敌军，但国之将破，何苦来哉。

字数不多，程墨很快就看完了。

当他看完之后，酒案上的酒液瞬间乱成一片，蒸腾出一阵白雾，不过两秒，桌案上就什么不剩下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程墨呆滞住了。

不是，试炼任务呢？

没任务怎么回归？

这吞噬空间,不会是坏了吧，上一次就莫名其妙地说世界稳定性减弱之类什么的。

程墨目瞪口呆。

按照他仅有的经验来看,当吞噬空间简单介绍世界来源之后,就会告知试炼任务,任务完成三个，就能获得回归权能。

而现在,程墨不仅没有看到试炼任务，甚至还不知道这个试炼世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难道是什么小众作品衍生的世界？”程墨眉头紧皱。

随着各种前所未有的经历，他也终于明白,进阶世界的邪门之处。

“储物空间，属性面板？”

他又用意念驱动了一下，然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好像他关于吞噬空间的认识，都是他的一场幻梦。

他的脑海里全是关于“自己”的记忆。

“难不成,真是做梦？”程墨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无论他在意念中怎么驱动吞噬空间的功能,都没有得到回应。

似乎吞噬空间在给了他最基础的世界介绍后,就彻底离开了他。

“主子,要不，咱先吃点东西？”

程墨正郁闷着，一旁看着程墨好似癔病发作一般的青秋也心惊胆战，她尴尬地笑笑，捧来一盘精致的糕点。

“带回去吃吧，现在没什么胃口。”

程墨哪里有心情吃东西？

他摆摆手,摇晃着起身。

见状，青秋和宏飞对视一眼，立马跟着动作起来。

青秋小步上前，搀扶住程墨的手臂。

宏飞则是立马招呼小二,让小二将糕点打包起来。

出了门,程墨与青秋在前，宏飞提着糕点落后一步。

程墨发觉,自己的记忆中,连回王府的路怎么走都记得。

说起来，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直到现在,他做事的第一反应，很多时候还是被脑海中突然出现的记忆所驱动。

青秋跟宏飞虽然感觉程墨的表现有些怪，但所表现出来的嚣张跋扈，却又完美符合他们心中主子的形象。

所以,两人轻声交流之后，认定主子是在发脾气。

至于原因,大概是昨晚卿玉楼的头牌服务差了一点。

程墨却根本不在意身边两人在说些什么。

他看着周遭的一切，想要找出一丝丝线索。

他不属于这里，总得离开。

而且对于脑海中的记忆，他也算是勉强理清。

所谓的记忆，只包括自己的身份，以及身旁的一些护卫跟侍女的身份。

就连对世界的认知，感觉都没有多少。

也就是说，他脑海中的记忆是不完整的。

甚至，他连“自己”前几天做过什么都不知道。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开始打量这个世界。

他所在的地方，是京都城，离国数一数二的大都市。

街道宽敞笔直，足以容纳三四架马车同时通行，街道两旁，是密密麻麻的商户，挂着黑漆金字的招牌，绿瓦白墙，素雅平淡中又有小城没有的气魄。

路边，还有许多货郎小贩撑着扁担，嘴里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冰糖葫芦，竹编，胭脂，糖人，一眼看去琳琅满目，街上人流如织，热火朝天,一派热闹景象。

如此昌盛的大城景物,也符合程墨记忆中单薄的认知。

“如此强盛的国家,还被外敌打到不能还手？”程墨想起刚刚在酒案上看到的文字,记忆中却根本没有关于这方面的内容。

走在大路之上，程墨一路畅通。

他在这京都城中，也是极其有名的，虽然是恶名。

只要远远地看到他走来，路上的人隔着三四丈距离，就要远远走开，仿佛碰上他就是某种灾难一般。

程墨也不在意，继续看着四周。

反正他最后也是要离开这里的，这些人怎么看他，他才不会在意。

“诶，京都城也有乞丐？”

突然，他惊讶开口。

“什么？”扶着程墨的青秋闻言，顺着程墨的视线看去。

只见宽敞大道上，旁边还有一条条小巷。

相比较宽敞明亮的大道，那些小巷难免显得有些逼狭阴暗。

其中，就有一个看上去大概只有五六岁的小乞丐，捏着个破碗，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他穿着十分脏污的单衣，上面既有灰尘，又有大块的黑色污渍，此时还是冬天，他在寒冷中不断战栗。

他的眼睛很大，也很澄澈，眼神里面，却全是灰暗。

“可能……是逃难来的吧。”青秋迟疑道。

在她心中，早已脑补了无数悲惨的故事。

看着小乞丐，她脸上有些不忍，却又不敢说什么。

自家主子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恐怕是这脏污的小乞丐让程墨感到了冒犯。

毕竟平日里，程墨就会时不时地大发脾气，他们这些下人无不兢兢业业，唯恐惹恼了主子，引来责罚。

至于发善心？

别开玩笑了，谁不知道卫王府世子，是京都城最为残暴狠辣的公子哥？

“我们过去。”程墨轻声开口。

“啊！”青秋大惊，看着小乞丐，眼中满是绝望。

糟糕，主子还是生气了，这小乞丐，不会被生生打死吧？

“要不，我们回去吧，这小乞丐这么脏，眼睛无神，怕是有疫病。”想了想，她委婉开口。

“嗯。”程墨应了一声，却仍旧往前走去。

青秋第一次觉得，自家主子的力气这么大，简直像是硬生生拉着她往前。

事情无法改变，她脸色难看。

最终，两人停在小乞丐身前。

小乞丐微微抬头，看向两人。

在他看来，来人简直好似金童玉女，男的俊秀，女的妍丽，而青秋搀扶的动作，则是被单纯的小乞丐当成了搂抱。

看了看两人鲜亮的衣着，他猛地惊醒过来：“两位，你们是要过去吗？”

说着，他连忙起身，让开了路。

“主子……”看到小乞丐的动作，青秋更加不忍。

她打定主意，就是主子狠狠打骂自己，也要保下这小乞丐的性命。

“宏飞！”程墨开口。

身后，侍卫宏飞精神一震。

在他看来，程墨真要吩咐自己，将眼前的乞丐打死了。

“主子，我们回府吧！”青秋近乎哀求，明知道主子不会听她的话，她却仍然想要尝试。

“宏飞？”没有得到回应，程墨加重了三分语气。

“属下在！”宏飞终究不敢违抗，大步朝小乞丐走去。

“你干嘛？”程墨看着撩起衣袖的宏飞，说道。

“啊？”宏飞停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程墨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直接伸手，一把扯过宏飞手上的糕点，轻轻地递给小乞丐。

“天气这么冷，就别出来了。”程墨淡淡道。

宏飞呆滞地看了看程墨跟青秋。

“主子大善，要不我再给他些银两？”青秋也猛地反应过来，激动地掏出小荷包。

程墨皱眉，伸出手臂按住青秋的动作，制止了她。

“只会让他遭罪。”

青秋顿了顿，旋即明白过来。

事情，是这个理。

青秋眼神变幻。

她发现，主子，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她心底生出无穷尽的好奇。

其实主子年轻时，也是名声响彻京都的美郎君。

只不过后边程墨浪荡跋扈，才使得美名变恶名。

“若是饿了，就去卫王府，手脚勤快些，就饿不死。”

程墨不再多说，带着青秋两人，转头回府。

“谢谢公子！谢谢！”小乞丐也终于反应过来，一开始他看到宏飞，吓到动弹不得。

他猛地跪下，朝着离去的程墨大力叩头。

旁人见到，有人笑他：“这你谢什么？”

“哈哈，难不成这程墨魔王，又想出了什么酷刑玩法不成？”有人大笑着应和。

“什么？”小乞丐一脸疑惑。

青秋说的没错，他的确是逃难来的，根本不认识程墨。

“那是京都城第一纨绔，卫王世子程太白，凶戾残暴，恐怕是看上你，要走你旱道了！”之前大笑的那人回道。

小乞丐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看着周遭人的小脸，却感觉十分害怕。

明明这些人是笑，他却感觉到了无穷的恶意，程墨明明脸色冷峻，他却感到春风拂面。

那么俊逸的公子，也会是坏人吗？

娘亲说，相由心生，也是骗人的？

小乞丐捏紧糕点，不敢再待，转头跑进小巷当中。

……

卫王府，是一处大宅院。

即使位于流金淌银的京都城，卫王府也极具皇族气派。

门前两座石狮，须发皆张，獠牙凶戾，大如小山，往来的行人，都不敢胡乱眺望。

至于府内，更是飞檐斗角，屋瓦层叠，更有假山大湖，鱼跃莲香。

虽是冬日，整个王府当中却温暖如春。

地龙藏于屋下，被下人日夜照料，确保热气可以笼罩每个主子的居所。

程墨作为世子，所在的院子更是气派。

面积宽敞不说，酸枝木书案上，各式笔墨纸砚堆积如山，书架之上，格式珍稀拓本孤本，即使从未翻看，却也未有落尘覆盖其上。

书案旁，则是两个青铜熏香香炉。

一个呈仙鹤模样，另一个则是提灯仙女姿态，寥寥熏香，在屋里萦绕。

程墨褪去外衣，赤着脚踩在厚重的羊毛地毯上面。

“主子，咱们先洗漱吧。”青秋看着程墨，姿态放的很低。

“行吧。”程墨虽然急着了解如何完成生命阶级的进阶，但是看了看青秋之后，轻声地说道。

青秋立马让其他侍女捧来脸盘，盘中，是温度恰好温热的水。

“青秋来服侍主子吧。”

程墨坐在床上，青秋跟另一个侍女分别跪在他的身旁，一人捧着水盆，一人温柔地用毛巾为他擦脸。

说实话，程墨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样的服务。

他原本还有些烦闷，被热水一熏，青秋在后脑，肩膀上轻轻按摩之后，他心中的烦闷消散大半。

似乎，生活在这里，也挺爽的？

程墨睁开眼睛，有些感慨。

“主子，你要吃点什么吃食？”

洗漱完毕，青秋又问。

作为侍女，她其实算是地位最高的一个。

院子里服侍程墨的侍女，一共有八个，她算是其中的头。

“随便来点，清淡点的就行。”程墨本来也有些饿，只不过之前没有心情吃喝。

青秋点点头，立马吩咐其他侍女去膳房吩咐厨子备膳。

“要不主子你先睡一觉？”看着程墨略带疲惫的样子，青秋又问。

“算了，晚上再睡。”程墨拍拍后背，感觉有些疲累，但他还是拒绝了。

“那青秋为你按摩一下吧。”青秋立马开口。

“行吧。”

程墨卧在床上，任由青秋施为。

“主子？”

“什么？”程墨舒服得哼哼唧唧。

“青秋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呗。”

“当初青秋被王妃吩咐来照顾你，答应好了，要好好照顾你，但现在，你身子骨越来越差，我怕……”青秋犹犹豫豫地开口。

在以往，她绝对是不敢在程墨面前胡说的。

但今天的事，让她感觉，程墨似乎发生了一点变化，没有以往那么凶戾，反而显得有些温和。

这让她生出一丝勇气。

“嗯？”

程墨正想说些什么，门扉被敲响了。

“主子，大事！”门外传来一道急躁的男声。

“进来。”程墨从床上爬起。

宏飞立马推门进来。

他看了看程墨，立马半跪下去，慌忙说道。

“主子，朝廷一直没个准信的征兵律令下来了，圣上是真的下了决心，要抗击夷人，我听说，凡是受过朝廷庇荫的士族，都得出人出力，组建军团，为证大离决心，还必须是让子嗣出征！”

话语一出，闻者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