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林染来到的时候屋外已经站满了人, 整个院子散布着一股凝重的气息。

    除了在外办公的严大帅几人, 府里其余的人基本都来了。严夫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旁边站了一圈的人。

    其中脸上的表情最阴沉的莫过于三姨太了，她怎么都没想到, 刚从外面逛街回来就听到下人传来了儿媳妇小产的消息。

    最让她无法接受的还是那竟然是个成型的男胎。每每想到这点，她心里就像被刀割了一样稀里哗啦的流血。

    她脸色难看的盯着紧闭的房门，眼里的锋芒宛如实质一般恨不得穿透那层窗户纸射进室内。

    除了她以外，其他人的表情有些看不真切或者说没表现出太明显的情绪化。大家都静静的等待着。

    三姨太有些不耐烦了, 她语气不是很好的叫了一声，“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这大夫行不行啊。”

    孩子都已经没有了, 要不是等着进去把人狠狠的骂一顿, 她哪来的闲情雅致等在这里。

    没保住孩子, 这儿媳妇有没有生命之忧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严夫人闻言，侧头瞪了她一眼, “事情已经成了定居, 你可别把火气撒到以璇身上, 她已经够难受的了，这也不全是她的错。”

    “不是她的错那是谁的错！”三姨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对严夫人这副体己谅人的说辞, 她心里也很是不满，觉得这完全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换了林染把孩子弄掉，只怕现在就不会说出这种话了。

    她嘀咕的挺小声，可周围一片寂静她这话就显得有些突兀。

    严夫人自然也听到了，她抿了抿嘴, 也没继续说下去。她动了动身体本想换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就在她测转的时候余光看到了门口正走进来的人。

    她眉头一皱，还没坐结实就直接站了起来，朝着来人走去。

    看到她的动作，其他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顺着她移动的方向望去。

    “染染，你怎么过来了？”严夫人看着儿媳妇挺着个肚子走过来，简直是心惊胆颤，她赶紧上前扶着人，刻意放慢了速度。

    林染语气沉重的说道，“听说大嫂出了事，我心里头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了。”

    严夫人也知道这个理，心里虽然不愿意她过来，可有些事不是乐意不乐意的问题，最终她还是说道，“这里血腥味浓，你别待太久了。”

    这次林染没有拒绝，乖乖的应了一声，“好。”

    其实她这次来也就是确认一下何以璇的生命状态，毕竟身体本来就不好的人再遭受了这么一场大劫，很有可能会承受不住。

    而且她一开始也没打算进去看人，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两人差不多同时怀孕，可对方现在骤然失子，要是再看到她这还大着肚子，难免触景生情心里不是滋味。

    对于她的到来，在场最看不顺眼的应该就是三姨太了，本以为自己抱孙有望，结果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儿媳妇身体接连受损，以后能不能再怀上还是一件值得探讨的事。再看到林染的时候，她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为了避免自己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她索性直接转过了头当作没有看到对方。

    这种明显的举动林染自然看见了，不过碍于现在特殊的状况，她也就没跟对方计较。

    二姨太她们也只是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接着又恢复了略微沉重的神色。

    不论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不可能在脸上直接表现出来。

    就这么在门口待了二十分钟左右，大家隐隐开始变得不耐烦时，不远处的大门

终于打开了。一脸疲惫的稳婆从里面走了出来。

    严夫人起身迎了上前，连忙问道，“她如何了？身体有没有大碍？”

    “血已经止住了，目前来看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大少奶奶之前身体就不太好，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以后怕是……”那稳婆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剩下的话没敢说出来，毕竟这关系到女子的后半辈子。

    可在场的人又哪里听不出来，严夫人和二姨太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一旁的三姨太在听到这番话以后，那是彻底的炸了，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可她还是无法接受。

    她胸膛不停的起伏，气的脸色铁青，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道，“你说她不能生了？”

    看到她情绪波动这么大，稳婆也不敢乱说话，她连连摆手补充了一句，“这只是有可能，并不完全肯定，人的身体结构谁也说不定，要是往后几年调养好了想要在怀上还是有希望的。”

    不管她怎么解释，三姨太都是彻底听不见了，此时她的心里早已认定儿媳妇伤了身子再也不能诞下子嗣，这种结论对她来说绝对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这种心里状态直接表现在她的脸上，直到进到屋子里，她仍然是一副阴森的模样。

    刚走进室内，众人就感觉到一股还未散去的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整个屋子莫名的让人感觉到一股压抑。

    五姨太陆安琴下意识的用帕子捂住鼻子，她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本想先行离去过段时间再过来探望，可其余的人好像并没有这个打算，她也不好率先离开。

    等她往前走了一步看清楚半躺在床上的人以后，着实被吓了一跳。

    只见何以璇双目空洞的看着前方，眼中没有一丝焦距，头发乱糟糟的没有打理活像一个疯婆子，那颓废绝望的气息笼罩在她的四周，整个人好像被抽干了生命力一样，要不是眼睛还睁着，时不时还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只怕都觉得这是个死人了。

    众人沉默了，在场的都是做过母亲的人，即便像二姨太这样一直对三姨太一房看不顺眼，恨不得对方消失在严家的人如今也生不起幸灾乐祸的心理。

    实在是何以璇此时的状态让人感到很是窒息，虽然人没有事，可她们却觉得她也许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双方就这么静静的，一个坐在床上，另外的人站在床边，隔着一层薄薄的床帐静默无言。

    最终还是严夫人打破了寂静的场面，她放轻了声音，小声的叫唤了一声，“以璇？”

    听到声音，床上坐着的人好似已经许久没有运转的的机器一般，僵硬着扭过了头，眼神仍然没有焦距，似乎看着面前的人又好似什么都没看见。

    严夫人深深的叹了口气，安抚道，“你也别太伤心了，这种事谁也不想发生，你还年轻，以后调养好了身子有的是机会，你要是这种状态，这让虎儿怎么办。”

    虽然知道就算这么说，对方也不一定听的进去，可她也没办法，唯有安慰了。

    何以璇有了反应，她嘴角往上勾了勾，笑的比哭还难看，“我知道……”可她就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心情。

    当她摔下阶梯，感觉到肚子一阵阵的刺痛，刺目的红从大腿内侧流到地面的时候，她有一瞬间是懵的，紧接着便是漫天涌来的绝望。

    那一刻，她在心里拼命的祈求上苍不要夺走她的孩子，心里甚至隐隐的存着某种希望，这次的问题不会太严重，顶多就像虎儿那样，孩子的身体有些虚弱，但还是平安出生的。

    可最终，她的期望全部落空了，当看到那血肉模糊已经隐约成型的血块以后，她彻底崩溃了。有那
么一刻就想这样直接跟她那未出生的孩子死去，以后就不用面对那么多事情了。

    可她的命太硬，最终还是被救了回来。她不懂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她都这么小心了不是吗？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哀大莫过于心死大概就是她现在的这种情况了。对于一般人来说，流掉一个孩子可能伤心一会儿也就过去了，毕竟自己救回来了，以后还有很多可能。

    可对于她来说，这种打击实在太大，没有人知道她对这胎抱着多大的期待，付出了多少心血。从怀孕初期开始她的反应就很大，吃什么吐什么，很多时候她甚至是强行把食物灌进嘴里，硬逼着自己别吐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她甚至还瘦了几斤。

    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虽然周围的人一直在安慰她，可自己的情况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她以后怕是很难再怀上孩子了。

    至于丈夫……

    她苦笑了一声，心里的苦涩溢满了整个味蕾。

    大家也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也没准备多留，严夫人四周望了望，眉头微蹙，语气有些不悦的问道，“钟寒人呢？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见他回来？”

    从何以璇出事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六个小时了，工作再繁忙也赶的回来，现在也见不到人影实在有些不像话。

    “可能是太忙还没收到消息吧……”三姨太说完以后自己都觉得有些勉强，毕竟再怎么样这种大事也会有人及时通知的，没人敢拦着不上报。

    果然，听到她这话，严夫人眉心皱的更深了，不过最后她还是没说什么训斥的话，人家两口子的事情，她一个嫡母说太多也不是很好。

    而且除了对何以璇有些同情以外，某种程度上她其实是有点松了一口气的，毕竟双方的利益处于对立面。

    众人没有待多久，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心话以后就离开了，屋内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

    另外一边的屋子，林染没有跟着严夫人她们一起进去而是自己率先回来了。

    她坐在凳子上一手托着下巴，眼里满是沉思。

    就在她想着这件事的起因经过的时候，屋外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林染看着来人，愣了愣，不明白这人这时候来找她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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