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安华制衣厂的规模在整个北阳城都算不上大, 整个厂只有三十多台织布机，八十多个工人, 以往作为林家旗下附属的一个小厂, 安华并不受重视。

    这里没有别的原因, 只因为林家的主业还是以出售布料为主, 成衣的制作只占据了业务的一小部分。

    如今到了林染的手上，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一大资源，而且安华的情况比她预想的要好很多，起码维持小规模的生产还是没有问题的。

    初期她也并不需要那么多剩余的劳动力，只等店铺需求扩大, 发展到一定阶段以后再对工厂进行扩张。

    不过……这厂里的工人似乎积极性不高啊。

    林染到车间看了一圈以后，一眼就发现了关键的问题所在。

    虽然因为她的到来, 厂里可能提前做了应对的准备, 大家看起来格外的认真。可她瞧着这速度和工作的效率实在令人堪忧。

    她只是在车间停留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走出大门以后，她慢下脚步, 侧头问道，“钱经理，厂里的工人是实行月薪制还是按件计数的？”

    这时候的工种分的还没有那么详细, 而且各个厂房的情况会有所不同, 她这才有这一问题。

    “是按件算钱的，像一件衣服我们会分成好几个步骤，袖子衣领纽扣这些都会分成不同的人处理，根据复杂度每个程序的工钱会有所不同, 您觉得有什么问题吗？”钱经理不敢敷衍，他仔细的解释着。

    “看她们的精神状态倒是不怎么积极啊……”

    林染好似随意的说了一句，她也确实好奇，她曾经在大学的时候也去过这种类似的加工厂兼职，不过当时因为是学生，一般都只有周末才能去，工厂里给的都是按小时算的，价格一般在每小时10块左右，廉价的不能再廉价了，去体验了一次她就被吓退了。

    不过她知道，像那些长工一般都是暗件算的，这样对工厂和员工都有好处，否则采用月薪制，只怕人人都开始混水摸鱼了，哪里还能积极的干活。

    而且相对于后世的工厂，这年代的工人职业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还是很具有吸引力的，说出去都很有面子的那种，特别是服装加工这种简单的制造业，招的一般都是女性，这也让本就受困于现状的女子多了个选择。

    这样的工作应该都会很珍惜才对。

    她的话音刚落，钱经理精神立马一震，他的脑子飞速的运转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被老板指责下属工作不积极，虽然看起来她脸上好像没有不开心，可他仍然如临大敌，毕竟他作为厂里的实际管理者，这些都是他的职责所在。

    他讪讪的笑了几声，开始辩解道，“那些员工都是按劳所得，她们做的多自然就能得到更多的工资，怎么可能不积极呢。可能是因为您过来巡查，所以一是有些紧张这才显得心不在焉吧，平日里大家可否勤奋的很。”

    “别跟我说这些虚的，往后我可能会对厂里投入更多的资金，要是里边的工人态度如此消沉，这对工厂未来的发展也会造成影响，这些都是你这个经理应该考虑的问题。”林染声音淡淡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那语气却让人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这下子钱经理是彻底紧张了，听到她的话，他是既觉得兴奋又很害怕。

    上边对工厂重视，这对于他这个经理来说自然也是好处多多的，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对他管理能力产生了质疑，他要是没个说法，别说想乘着这股东风一飞冲天了，只怕连屁股底下的座位都保不住。

    他神色惶恐，连番解释道，“这……厂里的情况向来是如此，我也想过很多办法，可都没什么用处。”

    这

话倒是不假，身为安华的负责人，自然是工厂好他才好，他为此也使过不少劲，可效果并不怎么样，至于原因……

    他偷偷的瞧了一眼面前的正主儿，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林染看出了他的犹豫，直接开口说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支支吾吾的难道我还能把你怎么样？”

    你当然能把我怎么样了。

    钱经理心里暗暗的吐槽了一句，不过他可不没那个胆子敢说出来。

    他思索了一下，小心的组织着语言道，“厂里的生意不好，一个月也接不到多少单子，工人都没什么活干，能拿到的薪酬也不高，所以……”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其余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不就是嫌着没事干结果惰性都出来了嘛。谁都想赚多点钱，可厂里什么情况确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每个月撑死了能补贴点家用，再多就没有了。

    收到的订单也有数，做快跟做慢都没什么区别，长久下来自然是形成了一种低效率的工作方式。

    林染闻言，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这种问题的话倒还好解决，只要加大订单的订购即可，不过这还得看店铺的成绩……

    于是她也不再扯着这个问题不放，毕竟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允许她多做改变，换了个话题道，“上次做的那批衣服不错，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订单，不过得记住一点，质量绝对不能下降了！”

    这是店铺站住脚跟的基本，她格外看重。

    “这点您绝对放心，我亲自检查她们的工作，不会出任何纰漏的。”钱经理把胸脯拍的嗙嗙作响，回答的很是自信。

    安华能在成衣势微的大环境下还能生存下来，自然有它存在的一番道理，起码在质量上那是绝对没有二话的。

    林染点点头，该看的都看了，接着她又找了厂里的老师傅商讨了衣服设计具体的问题，务必要做到好看又舒适。

    这一天忙碌下来，不知不觉就过去了。钱经理跟着忙前忙后，他也是个聪明的，到了现在自然看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个大老板并不像他之前以为的那样只是心血来潮而已，只怕心里确实是有主意的。

    有主意好啊，就怕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不知道柴米贵，把工厂胡乱折腾。

    他们安华终于不是有爹生没娘养的孩子了，往后可有的瞧。

    这一刻，钱经理充满了干劲，不只是因为今天林染过来给了他信心，更多的是前段时间那批货是他亲自过手的，他了听说了这是要派送到各个富家太太手上的，有了这一层关系在，何愁没有生意！

    林染不知道她这一趟让厂里是信心膨胀，不过即便知道了，那也是乐于见成的。

    ……

    回到严府以后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林染没有直接回房，而是换了路线来到了前厅。

    这时候府里已经用过餐了，吃饱喝足的严夫人还有几个姨太太正靠坐在椅背上闲聊着。

    说起来对于这点，林染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要说正房妾室那绝对是属于利益的矛盾体，不能说水火不相容吧，关系也觉得好不到哪里去。

    她不知道别的人家是不是都是如此，可严家的情况在她看来却是有些奇怪，瞧着严夫人和姨太太的关系应该很一般才对，可这几人又能经常看到她们坐在一起聊天，有时候还能约打牌，偶尔给人一种关系很融洽的错觉。

    此时林染还没踏进屋里，听见里边和乐融融的声音，她脸上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无语。

    该说这果然都是些厉害的人吗，看着一团和气可转眼间说翻脸就翻脸，她真是见了不止一次。

 
   ……

    她刚踏进门大厅里的人就发现了，谈话声降低了一点，众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娘，我出去刚好路过陈记，就带了些糕点回来。”林染径直上前，把手里拎着的油纸袋放在桌子上。

    严夫人看到是她，脸上俘起了笑容，“染染回来啦，吃过饭了没有？”

    林染答道，“已经吃了。”接着她有转身跟其余人一一打了招呼。

    二姨太甩了甩手帕，微微动了下身子，朝着她的方向笑着说道，“少夫人的店铺最近弄的有声有色啊，就连我都有所耳闻，前两天打麻将还听到刘太太提起这事呢。”

    林染谦虚的笑了笑，道，“哪里，都是靠着大家的帮忙出去给我做了宣传，好看的衣服也得遇上合适的人才能发挥出最佳的效果。”

    这话听得众人心里很是舒坦。

    在场的都是人精似的，谁会看不出来她打的小心思，不过都摆在明面上坦白的说出来，反而比遮遮掩掩的以为大家都是傻子来的强。

    严夫人乐道，“你这丫头别的都好，就是太过谦虚了，我们穿的好看也是你设计的好，这么多人看重也说明了这一点。”

    “是啊，还是得看衣服的品质。对了最近还在报纸上看到你们店铺，是改名字了吗？”二姨太突然问道。

    林染点头，“嗯，以后会走成衣的路线，所以把店铺名字给改了一下。”

    二姨太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你这主意好，报纸的推广力度还是不错的，不过你们卖衣服的，怎么不考虑找个名气大点的明星做宣传呢？这样效果会更好吧。”

    她的话让林染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

    这时候就开始流行找明星做推广了？之前她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她对这时候的影视明星不怎么了解，看到一些月份牌上的陌生面孔也以为只是普通的模特，没想到还真有明星去做广告的。

    二姨太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们年轻人对这些都挺关注的。”

    她们这些富家姨太太，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要做，一般都是打打牌逛逛街，时不时约个小姐妹去看个电影唱戏啥的，对如今流行的东西都了解的很。

    林染尴尬的笑了笑。她还真的不怎么关注。现在的电影都是些黑白默片，看一次可以说是怀旧，可被后世各种类型的大片养刁的胃口，怎么可能提的起兴趣经常去看。

    “染染都忙着事业呢，哪有这么多时间去关心这些。”严夫人瞪了二姨太一眼，主动提林染解围道。

    她跟那些不喜欢儿媳妇太强势事业心太重的婆婆不一样，她觉得林染现在的状态刚刚好。

    儿子在军队里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回来，她自己要是没事做，整日闲着肯定得憋出病来。最关键的问题是现在上流社会有些风气不太好，一些太太小姐都喜欢上了吸食鸦｜片，整日躺在床榻上醉生梦死，不知今夕是何年。

    以严家的地位，根本不需要家里的女眷出去交际，或者说不需要经常出去应付这种地段的宴会场合。儿媳妇能有个事业分散一下主意力也是极好的。

    不过她还是说道，“你也别太忙着事业，总归身体重要些，得空了也出去逛逛街吃吃糕点。”

    这话林染自然不能反驳，她点头应道，“娘，我知道了。”

    严夫人看她这模样就知道是没有听进去的，不过她也不在乎，儿媳妇有事业心是好事，总比只会花钱拖后腿强。

    没聊几句林染就离开了大厅，回到自己的屋里以后她还在想一件事。

    “芸香，你知道最近有哪些名气比较
大的明星吗？”

    “小姐，您是想请明星来打广告吗？成本会不会大了些？”芸香担心的问道。

    林染摇头，“当然不是现在，总得为以后考虑。”

    对于这些杂谈芸香知道的确实比林染要多，她都不用思考，掰着手指头就开始数了起来，“像什么白祎文呀，陈仕哲啊，赵金铜啊，最近都有电影上映，名声挺大的，不过这些都是男子，不太符合我们的店铺。女性的话应该就是于秋珊了吧。”

    “于秋珊？”林染眨了眨眼睛，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到底是哪里听过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