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三姨太的话刚一说完, 大厅里就一片死寂。

    斜对面的二姨太嗤笑了一声, 暗自嘲讽高家是胆大包天, 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二少爷身上去。先抛开上一辈的恩怨不谈, 就说高慧淇这小姑娘吧, 那长相身段跟少夫人比起来可差的远, 谁家会找个比正房模样还差的姨太啊, 真以为自己是天仙不成。

    严夫人脸色难看，已然笑不出来了。她压住怒火, 声音还算平稳的回了一句，“这事得看穆离怎么想，我也不能随便替他做主。”

    “当然, 这事肯定得经过二少爷同意的, 不过夫人您要是点头，想必也八九不离十了。”高夫人对自己闺女很是自信，压根不觉得会被拒绝。

    严夫人无语的看着她，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跟这种脸皮厚又有种莫名的自信的人交流, 实在是让人心累。

    她的余光无意中扫到门口，一眼就见到站在门边刚跨进一只脚的林染，她诧异的道，“染染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其余人瞬间扭头往后瞧，那齐刷刷的动作整齐划一，看着有种莫名的喜感。

    林染笑着走进来，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娘，今天怎么这么热闹？有客人来么吗？”

    见她进来，伺候的佣人赶紧搬了张凳子，她迈开步伐径自走向严夫人旁边的位置坐上。

    严夫人点点头，简洁的介绍了一番，“嗯，三姨太的娘家人，高夫人。”

    这话是直接撇清了她和这几人的关系，把高家的人往三姨太那边扯。

    林染闻言，瞬间就明白了些什么，她的心里松了一口气，起码严夫人是站在她这条线上的。

    她朝着那陌生的妇人笑了笑，语气不亲不近的道，“高夫人好。”

    从她进来的那一刻，高家母女俩的表情就有些僵硬，特别是高慧淇，她平日里自我感觉良好，特别是在一众还不怎么会打扮自己穿着质朴的女学生中显得独树一帜格外耀眼，这也造成了她的一种错误认知，觉得这北阳城里头就没几个长的比自己好看的。

    她在两年前是见过严穆离的，那时候她跟着母亲来严家做客，在花园里见到了刚处理完公务回来的严穆离，当然，那时候她不知道他就是严家的二少爷，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第一眼就看上了人。

    学校里的男同学大多带有书卷气，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斯文羸弱。看惯了这一类型的男子她已经不怎么感兴趣了。一身笔挺军官服，浑身散发着凌厉危险气势的严穆离反而一下子戳中了她的心。

    当时她就问了旁边打扫的丫鬟，这才知道他就是严家的下一任继承人。长相身材对眼，还有个寻常人高攀不起的身份，这让她心情火热并且势在必得。

    可现实很残酷，她把小心思隐晦的向严家的姨母表达了出来，可当时三姨太就明确说不可能，让她死了这条心。她们高家近几年虽然开始发迹，可想要把女儿送进严家当正妻，可能性极低，更不用说三姨太跟严夫人的关系还很微妙了。

    当时高慧淇虽然也吵闹了一番，可高家的人还是没有松口，不肯给她去争取机会。直到后来，严家跟林家结了姻亲，少夫人的人选已经订下来了，三姨太突然想到自家侄女。

    少夫人的位置她们得不到，可其他的却并非不可能。对于三姨太的提议，高家人一致同意，这才有了母女俩今日的上门。

    高夫人笑的僵硬，有些不自然的道，“少夫人好，早就听闻林家的姑娘天姿国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林染笑着说道，“夫人言重了。”说完她故作好奇的问道，“大家在聊些什么呢？我在门外听着就很是热闹。”她说这话的时候是面对着严

夫人的，显然是在询问她。

    严夫人被她一问，立马就明白了，她回道，“就是跟高夫人随便聊几句，没什么大事。”

    这话也算是给她们一个台阶下了，聪明点的就应该懂得知难而退，转移掉刚才的话题。

    可高夫人也不知道是不够聪明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一脸高兴的道，“少夫人回来正好，有件事还得跟您商量呢。”

    林染脸上的笑容一滞，差点被她噎死。跟她商量？商量什么？

    不会是她想象的那样吧……

    她心里思绪万千，对面的高夫人已经把话说出了口，她把自己闺女往前拉扯了一步，介绍道，“这是我闺女高慧淇。”她推了推女儿的后背，示意她说话。

    高慧淇收到信号，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开口了，“林染姐姐好。”

    林染：？？？

    姐姐？？？你确定？？？

    她盯着高慧淇的脸，心里一万驼草泥马飞奔而过，那滋味，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她艰难的扯了扯嘴角，良久才吐出几个字，“你……好。”

    高夫人脸上洋溢着热情，很是愉快的道，“你们年纪相仿，相处起来也比较容易，少夫人你觉得我们慧淇如何？”

    林染无语，不想顺着她的话往下夸，只能干笑道，“呃，第一次见面实在不好评价。”

    高夫人也不在乎她的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我们慧淇性格那是没得说的，家里这么多兄弟姐妹中最乖巧懂事的就是她了，要是她跟您一起伺候二少爷，想必您也能轻松些。”

    “……”

    what？？？

    林染一脸惊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这人的三观简直让她炸裂。

    她眉头皱的死紧，语气有些不悦，隐隐透着几分威胁的道，“高夫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传出去对大家都不好。”

    本以为对方会知趣，谁曾想这高夫人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她面不改色，反而一脸责备的道，“二少爷身份不一般，您可不能起着霸占的心思，那是妒妇才有的心态，外边有些出息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放宽心对自己也有好处。”

    一旁的高慧淇也见缝拆针，语气还挺委屈，“林染姐姐，你跟严少是旧事婚姻，本就没什么感情，为什么不能成全一下别人呢，我对他是真心的。”

    合着她们还有道理了？

    林染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跟这种人说话就不该给好脸色。

    她的丹唇勾起一抹冷笑，语带讽刺的道，“听说你也上过学堂，里面的老师就是这么教导你的？让你追寻爱情肆意破坏人家的家庭？这么不知廉耻的老师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免得以后她继续误人子弟。”

    高慧淇眼眶一红，那眼泪瞬间就要涌了上来，“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又不是要拆散你们，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要做妾室？难道你们家还有这种遗传的基因？这种思想可是封建糟糠，要不得啊。”

    林染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顺带把一旁的三姨太也骂了进去。

    三姨太听了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她仿佛被戳中什么痛处一样，脸上的表情瞬间变的极臭，“少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染根本就不怕她，冷眸一转，似有一道寒光射出，被看的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你说我是什么意思，我才新婚不久你就敢打主意，难不成觉得我林家没人了？这事说出去真是让人笑死，好人家的闺女竟然上赶着做妾？高家别是脑子给坏掉了。正好我认
识城里有名的大夫，有机会给你们介绍一下。”

    “你——”三姨太气急，可又说不过她，抬起的食指微微颤抖，脸上一阵憋屈。

    “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林染扬起嘴角，笑的气人，“长辈没长辈样，还想让人尊重么？严格说起来你似乎也不算是我正经的长辈。”

    三姨太握住椅把手的那只是指尖用力，那力道像是要把椅子折断一样，她的目光直直的盯着说话的人，胸腔处一阵沸腾的怒火。

    “染染少说两句，把三姨太气病了可怎么办，等下还不知道得怎么传你呢。”严夫人见场面越来越紧张，在恰当的时候赶紧出来打圆场，她嘴上虽然是在责备林染，可其中有几分真假在场的人谁听不出来。

    她这一刀桶的厉害，三姨太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不过她在严家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虽然心里恨不得把两人千刀万剐，可还是硬生生的把那股恶气往肚子里咽。

    不过到底心气不顺，语气难免有几分阴阳怪气，“夫人跟少夫人的关系倒是不错，婆媳俩有这份情谊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严夫人淡淡的撇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道，“家和万事兴，你这脾气倒是得收敛些，平时别总逮着老大媳妇不放，这让两口子的感情怎么调和，你们相处的好总比当个恶婆婆要强。”

    三姨太语气一噎，那脸涨的跟猪肝一样通红。她气急败坏的转身回到凳子上坐下，慢慢的平复着心里的怒火。

    高夫人见她不管事了，顿时就有些无措。她今天敢这么上门，无非是觉得有小姑子撑腰，可谁知道这小姑子这么不经用，没几句话就败下阵来。

    她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语气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再没有刚才的理直气壮，“夫人，您看？”

    严夫人眉眼一抬，直接下了逐客令，“我乏了，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高夫人一愣，立马就有些着急了，说是以后，可出了这个门，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时候，她们家慧淇可拖不起。

    “同不同意也就您开口一句话，我们慧淇的性子想必您也是了解的，那绝对没得挑……今日您要是不答应，传出去往后她可怎么见人哦。”

    严夫人闻言，顿时就怒了，她沉声道，“你这是在逼我？知道不能见人还敢开这个口。”

    “不敢不敢。”高夫人吓的连连摇头。

    一旁的林染看不下去了，她想到了什么，嘴角浮起一抹微笑，“好心”的建议道，“高夫人，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你跟三姨太同出一门，何不把闺女许给她儿子呢，这也算是亲上加亲了吧。”

    这话一出，满室皆惊。

    三姨太最先反应过来，她大声的说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林染笑了，可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您不是觉得自个儿侄女哪哪儿都好吗？肥水不流外人田，留给自己当儿媳妇可不是正好？还是说你看不上她？”

    这话可谓字字诛心，怎么回答都不是。

    说同意吧，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同意吧，那就是瞧不起自己娘家人了。

    三姨太心里发恨，看着林染那张笑魇如花的脸蛋儿，要不是理智还在，她恨不得上前一把撕烂，看她还敢不敢乱说话。

    一时之间，屋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一道尖锐又故作娇柔的嗓音划破空气传入众人的耳里，“你，你怎么这么说，那是我亲表哥！”

    说话的高慧淇一脸受辱的表情，仿佛遭受了多大的屈辱一样，眼睛含泪，一脸控诉的望向林染。


    看到她的那一刻，林染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有些想笑，她很想提醒这小姑娘，有些林妹妹式的动作神态真的不适合你那张脸，看起来别扭极了，并没有让人有怜惜的感觉。

    她正了正脸色，说道，“表哥表妹不是正合适吗？反正你也不在乎做妾室，那跟谁不也差不多？”

    她一点都没顾及着这人的心情，看着对方憋屈又没办法还嘴的表情，只觉得心情很是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