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林染把手掌下的账簿往前推了推, 语气冷淡的道, “之前我还奇怪, 在林家旗下的店铺中, 锦云的规模大小和地理位置都不算太差, 可每年的盈利却堪堪够维持店铺的基本运营, 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如今看来, 其中倒是另有玄机啊。”她的眼神极冷，不带一丝温度, 周身的空气都变得压抑。

    房间里不算暖和，可常掌柜的后背却溢出了一层粘腻的冷汗，把衣服都沾湿了一块。

    他还心存侥幸, 嘴上替自己辩解道, “我不太懂您在说什么，我常某为林家做事也有二十几年了，扪心自问是问心无愧的，绝对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老爷太太的事, 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做出质疑，实在是让我们这些老人伤心啊。”

    林染动了动身子，脸上显露出几分不耐烦，在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她可没有耐心再听他的解释。

    “行了，我没空听你解释。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还有我到底有没有冤枉你，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 这事我会交给其他专业人士处理的，这店主的位置也只能另寻他人了。”

    常掌柜压住心里的慌乱，一脸正气凛然，大义无畏的道，“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做错了事情，仅凭业绩太差就怀疑我在账簿中动手脚，这是不是太儿戏了？如果因为这样你就要赶我走，我常某是绝对不服气的。”

    林染神色淡淡的说道，“这家店铺的主人是我，难道我连店里员工的去留都没有资格决定？而且我希望你搞清楚我的话，我并不是要跟你商量或者通知你。”说完她把目光移到他手腕上带着的手表上，眸光意味不明的道，“这手表是瑞士浪琴的吧？常掌柜的身家倒是不菲嘛，还挺懂得享受的。”

    常掌柜一愣，手下意识的往袖子里缩了缩，眼神躲躲闪闪，脸上有些不自然的道，“这表是朋友二手转让的，出的都是友情价，不值什么钱。”

    林染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弧度，“哦，那你这朋友倒挺大方的，这表可不便宜呢。”

    这时候的国内还没有技术生产这种机械表，商场专柜出售的手表都是从国外进口的做工精湛，价格昂贵，就这么一小块就顶的上寻常人家几年的生活费，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到。

    常掌柜不愧是个精明的商人，林染的话才刚落下，他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词，“那个朋友家里出了点事，需要资金应急，没办法才把手表转让给了我，我这也是意外之得啊。”

    林染眼眸一眯，瞳孔里散发出锋利的光忙，干脆利落的道，“把你在店里的东西都收拾一下吧，念在你是多年的老人了，多给你一天准备的时间，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不想再看见你，还有……”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语气冰冷的道，“聪明一点的就把账簿的差额给补上，否则就别怪我用非常手段了。”

    常掌柜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似乎没有想到她的态度会这么坚决，话题会转变的如此之快。

    他脸色骤然大变，已经开始慌了，再也顾不得什么尊卑态度，语气尖锐的道，“你不可以这么对我，老爷他也不会允许的，你如此自作主张就不怕引起店员的不满吗？”

    林染的声音不急不缓，语速刚刚好，“我爹要是知道跟随他这么多年的老人竟然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举动，你觉得他会怎么想呢？你虽然是为林家做事多年没有错，可这并不是你可以中饱私囊的理由，林家可没有亏待你。”

    常掌柜的脸“唰”的一下变的惨白，垂在两侧的双手抖动个不停，脑袋飞速运转想要寻找对应的策略，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想认罪。

    他早年家境还不错上过几天学，后来落魄了当学徒的时候是学过一点会计的，

在这很多人字都认不出几个的年代，他也算的上半个知识分子了，因为这个技能他在林家也颇为受重用。五年前林父把这家店铺交给他打理，在某种程度上整个店都是由他说了算的，刚开始他还不敢做些什么，可后面对着金额不菲的现金流水，贪婪的念头渐渐冒了出来，每年他都从店铺的盈利中私藏不少。

    除了店里朝夕相处每日经手账本的徒弟外，这事就没人知道，他那个徒弟也根本不会傻到会去举报他，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今天突然被揭发，上来就是一顿猛操作，让他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他实在是不太明白问题出现在哪里，他不觉得眼前这位大小姐能够在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就从那堆账簿里看出问题，他当初既然敢下手做，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也是对自己很有信心，记账做的隐蔽，即便是专业人士也不一定能发现。

    其实他想的确实没错，林染一开始确实没从账簿里发现问题，这时候记账没有统一的标准，都是按照店铺的规模怎么方便怎么来，有时候难免有些杂乱。她之所以从那么多家店铺一眼就“相中”锦云布庄，无非是因为这家店的利润引人注目。

    既然觉得不对劲，那肯定是要认真审查的，一本不完美的账簿只要有心察看，那肯定能发现其中的猫腻。

    到了此时，林染已经不想听他那些废话了，她提高音量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大军！”

    听到声音，罗大军想都没想立马夺门而入，沉声问道，“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林染伸出手指了指前方的人，“把他带下去吧。”

    “是！”

    军队里出来的就是有这点好处，对上级的命令即便再疑惑也不多嘴过问，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句以后就把人带了出去。

    从罗大军进来以后，常掌柜就知道自己完了，他的双腿一软向前打了个踉跄，差点瘫倒在地，心里一阵绝望。

    从这短短时间和这位少帅夫人的交谈来看，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目前的境况，甚至可能多说多错。看着周围的熟悉的装饰，他的脸色灰暗了下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颓丧的感觉，一瞬间好像老了十几岁。

    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常掌柜乖乖的跟着罗大军出了门，背影透着一股萧瑟感。

    林染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既然敢做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她把目光投向屋里的另外一个人身上。

    常掌柜的徒弟，也是收银台的伙计。

    那伙计此时早已被吓破了担，自己最大的靠山倒了，刚才他还得罪了大老板，现在还不知道会被怎么处置呢。

    他使劲的摇摇头，神色显而易见的慌乱，“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跟我没有关系，我就是个收银的，钱都交到掌柜的手里了。”

    要说他什么都不知情，林染是绝对不相信的，而且即便他真的不知道，她也不想要继续留这样的人在店里了。

    她语气很淡，却透着一股威胁，“两个选择，一你自己离开，二我让人请你离开。”她着重强调了“请”这个字。

    想也没想，那伙计立马就选择了第一个，他语气很急，好像回的慢了就没得选择了一样，“我自己离开，我自己离开，不用麻烦您了。”

    要是在林家跟前他还敢多争辩一番，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可现在，他是恨不得赶紧收拾包袱走人，就怕眼前这位大小姐心情不好拿他开刀。没见人家连常掌柜都说赶就赶嘛，跟握有军权的人杠上，他又不是嫌命长。

    把话说完以后他匆匆的转身出了门，被急切的脚步好像身后有鬼在追他一样。

    剩下的几个店员你看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开口说话，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掌柜的被带走，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的岗位可能也要保不住了，一时之间有些兔死狐悲。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林染没有再发出什么指示，她周身的气场缓和下来，整个人看上去也没有刚才那么强硬了。她抬眼打量着几人，呈思考状。

    被看的人不敢回视，头垂到胸前就差埋进衣服里了，一排人噤若寒蝉，安静的好似不存在一样。

    林染收回视线，缓缓说了一句，“你们下去去干活吧，不该说的别乱说。”

    “啊？”几人本以为等到的会是解聘通知，没想到是这么一句话，他们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呆愣愣的表情有些不敢置信。

    林染挑了挑眉，沉声道，“怎么，还有意见？”

    “没有没有。”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几人不敢再多言，一个接着一个赶紧退出了房门。

    等人都离开以后，屋里只剩下了林染和芸香两个人。

    芸香走到桌前，有些疑惑的问道，“小姐，您怎么不把他们也给辞退了啊，我们又不担心招不到人。”在她看来，这些人即便不知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上行下效，掌柜的品行不端，下边的人肯定也不怎么样。

    林染起身舒展了下四肢，然后才解释道，“都走了，谁去干活啊？招人是不难，可适应这个工作岗位难道不需要时间吗，时间就是金钱，做这种决策咱们损失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她是要杀鸡，可不是要整窝端，就今天她来看，那些店员的服务态度和素质绝对算的上不错的了，也没有道理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举动。

    芸香点点头觉得有道理，转而她神色愤怒的道，“没找到常掌柜竟然是这种人，吃里扒外往自己兜里装，老爷真是看错他了。这家店铺接下来要怎么办啊？没有人管理也不是个办法，而且服装面料生意确实不太好做，想要赚钱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对于她的担忧，林染并不在意，她笑了笑说道，“这事我自有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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