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林染没有下车, 而且让司机停在距离店铺的不远处默默的观察着。

    “小姐, 咱们不进去吗？”芸香见她靠在车窗边没有要下去的模样, 不由的有些疑惑。

    林染头也不回的道, “先看看。”

    锦云布庄位于司前路的中心地段还处于道路的交叉口处, 地理位置可谓是得天独厚。司前路是北阳城繁华的商业中心, 历史悠久, 整个区域呈“十字”构架，以她现在所处的区域为中心, 朝北是小吃休闲一条街，朝南是繁华商业步行街。

    街道两旁高楼临立，钢筋水泥青砖碧瓦, 一排排的建筑有欧式风格也有中式的或高雅或古典, 各国不同的风情混合在一起有种异样的和谐。这里是时尚潮流的聚集地，百年老店，特色商铺，各国商店汇集在一起, 交错林立，恢宏壮观。这里还诞生了目前为止国内最大的百货商场——“永新商场”。

    站在大街上一眼望去，无数让人眼花缭乱的广告牌排列在道路两旁，巨幅的贴画色彩鲜明，迎风飘展让人挪不开视线。

    相比起别的地方，这里的人更加开放和时尚，穿着佯装西服的绅士淑女，长袍长褂带着黑框眼镜的知识人士, 金发碧眼的老外还有拿着传单四处派发穿着短褂黑裙的学生。

    司前路的客流量无疑是很可观的，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停止过步伐，一批接着一批从中走过，林染大致的看了一下，锦云布庄的位置很好，就她所见进出店门的人流就不在少数，虽然比旁边那家风格明显更偏西化的服装店铺要差上一些。

    她没再继续看下去，低头打开车门的把手迈腿下了车。

    走到店铺门口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转身对着身后的芸香说道，“你先在这里等我。”她怕店里的人认出芸香，所以想自己一个人先进去逛逛。

    芸香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个吩咐的意义，可最近让她不解的事多了，她也就不再询问为什么，而且直接站到一旁的阴影处，点头道。“好的。”

    出乎林染意料的是，与外面明显欧式风格的外表不同，店铺里面的装修明显更偏中式，铺子的四个角落立着四根粗壮的红木圆柱，柱身雕有精致的纹样，右侧还有个通往楼上的扶梯。

    玲琅满目的丝绸缎带整齐的摆放在架子木板上任人挑选。店里有不少的人，可看的人多真要买的人却比较少。

    林染走进店铺以后，立马便引起了店员的注意，当然不是因为认出了她，而且觉得这位进来的顾客容貌出众，行为举止大方得体，周身散发出的气质就不像是普通家庭的人。

    一个店员眼疾手快的迎了上来，笑容得体的道，“这位小姐，您需要点什么吗，我们店里最近有新的花色面料，保证您在外边找不到第二家一样的。”

    林染四处望了望，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我先随便看看。”

    那店员脸上的笑容未变，仍然很热情的道，“好的，有需要或者有什么疑惑的话您随时可以问我，祝您购物愉快。”

    服务态度出乎预料的好，好那么一瞬间林染甚至有种回到上辈子去那些品牌店购物的感觉，这着实让她有些意外，也是她小看了这时候商人的敏感性，在很多手段绝对不输给后世的那些商家，从外头那些制作精良的广告就可见一二。

    她步伐缓慢了逛了一圈，大致的了解了那些布匹出售的价格，心里有底以后她来到柜台前，伸手轻轻的敲了敲台面，出声问道，“你们常掌柜呢？叫他出来见我。”

    坐在柜台收银的伙计是个身材消瘦，长着一双三角眼的青年男子，他正津津有味的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戏曲声，尾指翘成兰花指的模样跟着声音上下挥动，正是兴味浓郁的

时候。突然传来的询问声打断了他的兴致，这让他很是不悦，特别是听到这人话里的意思竟然还要找他们常掌柜，她以为她是谁啊。

    “不好意思我们掌柜很忙的，您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说就行了，我们店铺也是老字号了在整个北阳那都算的上号，出售的产品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要是想退货的话就实在没有办法了。”

    他以为来人是想要退货的，当下就不客气的把话都说明白了，布庄里的面料都是中上等层次的，价格不便宜，好些人为了在朋友面前充大头把布料买回去，结果又后悔了，虽然这女子看起来不像是家境条件不好的样子，可这种穷酸货还想装上流人士的人他见的多了，一点都不足为奇。

    那不“以貌取人”的“优秀”品质，还真的是少有。

    林染也不想跟他废话，她转身直接朝着门口走去。

    以为她是知难而退了，那伙计得意的笑了两声，嘴角带着几分不屑。只不过还没等他笑完，就见那女子又回来了，只是身后多了个人，不过那人的身材相貌就差了许多，身上穿的衣料虽然比一般人家好上许多，可对他这种见惯名贵布料的人来说，简直不值得一提。

    他彻底放下心来，周身的气势仿佛都涨上许多，一脸神气十足的道，“你还来干什么？说了不能退货的，当初买不起就别装大款。”

    之前跟林染说话的那个店员看着面前的场景觉得有些不对，他上前拦住那伙计，小声的说道，“这不太好吧，毕竟是客人。”

    那伙计白眼一翻，“你懂什么，要是不这么说肯定得没完没了了，你还年轻多得多跟我学着点。”

    这伙计是常掌柜的徒弟，在店铺算的上是二把手了，店员不敢轻易得罪他，他没有再说话，往后退到了一边。

    芸香跟在后面进了大门，刚想开口说话就被人突然截胡，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听的她火大，“你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竟然敢这么说话，赶紧叫常掌柜出来！”

    那伙计大概是在店里顺风顺水惯了，嘴里没有遮拦，“我管你们是谁，就算是总统夫人来了都得按我们店铺里的规矩来？难不成你还是我们老板？”

    他嘴上说的痛快，可说完以后看着面前的女子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还是咯噔了一声。

    不会真这么倒霉吧？这种事都被他碰上了？听说他们店铺给林家小姐当成嫁妆带到了严府，这位该不会就是……

    他的眼神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一下，这一看心里头就更没底了。刚才他在气头上也没看清楚人，如今仔细瞧着那是真不像是一般人家的模样，

    虽然还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但他还是收敛了表情，语气缓和了些，“你们先等一下，我这就让人去叫掌柜的出来。”说完他回头叫住刚才的店员，“阿胜，你去看看掌柜的在哪里。”

    叫阿胜的店员连忙点头，“好的。”

    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他就回来了，身后还领着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也就是常掌柜一开始听到店员说可能是老板过来了，他还不太相信，毕竟谁都知道他们老板那可是严家的少夫人，身份尊贵，怎么可能突然亲自过来他们这小店铺呢。

    没错，就是“小”店铺，比起林染名下其他的产业来说，这家布庄其实并不起眼，无论是营业能力还是规模程度都要差上许多，跟那些银楼、当铺能下金蛋的“母鸡”比起来，压根就排不上号，所以他吃惊之余也是不太相信的。

    不过当他看到站在柜台前的人时，前进的脚步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到底是混迹多年的老油条了，很快他便恢复了神态，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之前有幸见过林染一次，不过那时候站的远也没看仔细，只记得个大概的轮廓，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虽然他不确定眼前的女子是不是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少帅夫人，可她身旁的人他却是认得的，甚至还打过几次交道。

    他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双手交叠在身前，微躬着身子笑的如同一尊弥勒佛，“芸香姑娘，什么等把您给吹来了？快快快，里边请。”

    说着他正了正脸色，故作严肃的冲着一旁的伙计喊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倒水啊。”

    那伙计听掌柜的这么一说，如梦初醒，赶紧从位置上起身，手忙脚乱的往会客厅跑去，“哦，好的好的。”

    他的脸上早已看不出刚才的气焰，虽然掌柜的没有明说，可他能混到这个位置也是有几分眼力见的，那女子十之八九就是林小姐了。

    想到刚才他话不遮拦把人给得罪了，他就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这么好的机会就从眼前溜走了，而且也不知道人家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因为这事把他给赶走。

    想到这里，他脸色白了白。这年头没什么文化想找个体面的工作可不容易，要是就这么丢了工作，家里老小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

    林染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或者说知道了也根本不会在意，毕竟她又不是慈善家，刚才那伙计的态度对一个店铺来说，绝对是属于不合格的行为。

    别说是他了，就连眼前这个笑的一脸油腻的掌柜她都想直接给换掉。

    至于原因……

    想到之前看到的账簿，她的眉心微微蹙起，眼里一片深沉。

    常掌柜虽然跟芸香说着话，可还是偷偷的用余光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表情不太对，他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