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

    《可不可以只温柔》

    挖坑必甜/文

    2019.01.22

    第一章

    “大家都在，是因为下雨么。”

    客厅落地窗近在咫尺，玻璃外结着一颗颗带雾的雨珠，缓缓滑落。

    书柔刚打开直播没几秒，陆陆续续就有人刷屏，她笑着开了口。

    “今天干什么呢？”

    其实她只是阴雨天无聊，顺手开直播。

    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来。

    几秒后，弹幕里就有人说：

    [一人血书求小姐姐唱歌！！

    钢琴，忘不了小姐姐的手

    唱歌+1

    新粉报道，请问是直接吹吗

    ……]

    有人问：[不直播画画的吗？我微博来的想看画]

    也有人隔空回复：[画画很慢的啦]

    书柔解释了一句：“主页有一些以前的画。”顿了顿，“那就唱歌吧。”

    弹幕开始刷歌名：

    [寂寞烟火

    唱遇见！

    光年之外

    小蛮腰威风堂堂本色带枪出巡……

    前面的你给我站住！

    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小姐姐的声线如果唱这种歌，会显得很欲吧~哎呀受不鸟

    我他妈老脸一红

    你说出了我内心的想法

    唱一首吧木木！

    小黄歌（破音）

    ……]

    书柔：“……”

    如果不是这条弹幕，她都不知道这些小天使们心里在想什么。

    又无奈，又好笑。

    她想了想说：“改天唱吧。”

    小事上，她向来很好说话。

    弹幕飘过一串：

    [截图

    截图留证

    狞笑，木木你别想跑

    ……]

    “今天就让散尾葵唱歌给大家听。”书柔顿了顿，“先唱《等你下课》。”

    她转了下手机，镜头下移，对准蕾丝纱帘下的一株散尾葵。

    深木色的地板，衬得叶子更漂亮。

    弹幕一片在刷哈哈哈哈。

    [每次小姐姐直播，大家都在看植物系列

    不愧是予木，真·T站第一园艺up主

    有谁还记得上次唱歌的是仙人掌

    妈妈问我为什么盯着一个盆栽微笑

    我想看脸——

    前面的死心吧，蹲了六个月，我只见过小姐姐的手

    手都没见过的我

    ……]

    书柔会心一笑，找了小话筒开始唱。

    没几句，就有弹幕出来了：

    [哎呀好喜欢

    天，这是什么神仙声线！我吹爆

    妈妈我恋爱了！

    敲好听！小姐姐好棒啊]

    唱完这首，书柔又唱了一首《梦伴》。

    “煤气灯不禁影照街里的一对蚯蚓

    照过以俩心相亲的一对小情人

    沉默以拥吻抵抗一切的冰与冷

    晚意借北风轻轻的飘起长裙

    ……”

    她声音底子好，并不单纯靠温柔的声线在撑。

    什么风格都驾驭得住。

    [好有感

觉啊啊啊！

    小姐姐什么时候露个脸啊，感觉真人一定很漂亮

    声音挺好的，但不会是丑八怪吧，所以不敢露脸

    关你屁事有病

    叉出去了，木木别理他

    这么说话怕不是自己才是个丑八怪

    ……]

    T站是个包容度很高的二次元网站。流量很大。

    有专业直播的，也有书柔这种打发时间的。

    她没有签约，也没主题，想到什么播什么。

    “予木”这个二次元ID下，有五千加的粉丝，不算多，都很软很好说话。

    上个月在微博被当作T站“为爱发电宝藏up主”推了一发，才渐渐有些不太好的弹幕出来。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予木小姐姐是不是失恋了呀。

    书柔笑说，没有。

    心想，母胎单身至今，哪有恋可失。

    她上移镜头，对着玻璃窗，给她们看缓缓滑落的雨珠：“我的城市在下雨。”

    [我们也在下雨！四舍五入一下我和木木同居了！

    下雨天不是和钢琴最配吗（疯狂暗示

    等下，还会弹钢琴？？

    她会啊2333

    小姐姐是真的白富美吧，怪不得不签约

    up主音乐系的吗？会弹钢琴，歌也好听

    哈哈哈予木其实是建筑系的，以前直播的时候桌上露出过设计图。

    粉了粉了，最可怕的是有人比你有钱还比你优秀。

    是建筑狗的话，头发应该不多哦？

    前面的你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

    书柔伸手拢了拢长发：“暂时还挺多的。”

    弹幕上掀起新一轮的哈哈哈哈。

    再聊了一会儿，书柔退出直播。

    刚好李阿姨送了熨好的衬衫裙上来。

    书柔谢过。

    李阿姨说：“太太醒了，让我和你说，晚上要跟郁先生一起吃饭。”

    书柔：“我今天开学……”

    晚上七点有班会的。

    她站起来，“我自己跟她讲吧。”

    结果，刚进房门就被乔馨平拉下楼。

    司机送她们到伊都大厦。

    “吃完饭，叫小陈送你去好了。行李明天再说。”商场里，乔馨平照着镜子不太在意，“哪件好看？”

    乔馨平生她生得早。

    现在刚四十出头，因为五官端庄，保养得当，看起来还跟三十多岁的少妇一样。

    一边的服务员笑得很热情，手里拎着两条裙子。

    左手宝蓝色镶水钻长裙，右手是淡灰色珍珠套裙。

    书柔挑了宝蓝色的那条，搭在她肩上：“要这么庄重吗？”

    为了和郁先生——也就是她未来的继父吃饭，特意到商场选裙子。

    “是要过半辈子的人啊。”乔馨平笑了笑，但是想起笑多了要长皱纹，连忙绷住脸，“书柔，你也好谈个恋爱咯？”

    书柔望天：“妈，催得太早了。”

    “不早，我生你的时候才二十一岁。书都没念完。”

    书柔：“……”

    这是希望她向她看齐吗？

    “东西收拾好了吧？”

    “收拾好了。”书柔示意她进试衣间，“怎么想起问这个？”

    乔馨平翻了个白眼：“还不是昨天你干妈说我没有当妈的
样子，哎，我说你这么懂事，要我干嘛。”

    书柔小的时候，乔馨平的确不像个母亲。

    只顾和朋友昏天黑地地玩。

    对书柔总是很冷淡，似乎把她当作年少不清醒时，产生的累赘。

    不过现在好多了。

    也能用过去式的口吻提起第一段失败的婚姻。

    乔馨平将将要关门，又补充：“我跟你干妈说，你现在最缺的不是母爱。”

    “那是什么？”

    “是恋爱的滋润啊！”乔馨平拍着她的肩。

    书柔无语，找了条沙发凳坐下，随手翻了一下店内的新品杂志。

    “开学以后住寝室？”隔着门，乔馨平的声音又响起来。

    “嗯。”

    “多不方便，床都硬邦邦的。”

    “大一也是这样过的呀。”

    而且，她哪有那么娇气。

    书柔都不敢跟乔馨平说，赶上交图，熬夜是他们的常态。

    “郁叔叔给你准备了房间，周末要过来住吧？”

    书柔应了声“好”。

    乔馨平买下了那条宝蓝色的裙子，刷卡之后，两人走出门。

    走了几步，乔馨平忽然指着橱窗：“书柔，你去试试那条白色的。”

    闻言，店门口的服务员殷勤迎上。

    书柔换了出来，乔馨平立刻眼前一亮。

    旁边的服务员也在暗暗赞叹。

    这条裙子款式简单，却很挑人。

    太艳的女孩穿不出气质，五官不够精致的女孩穿着又难免寡淡。

    书柔很好地糅合了两种气质。

    小v领露出纤细精巧的锁骨，腰部有一圈收拢的褶皱，下摆微微敞开，露出线条绷紧的小腿。

    她长发极黑极柔，那么披散着，就有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美。

    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很有艺术气质呢。”服务员笑眯眯地夸赞道。

    “买了！“乔馨平一锤定音。

    -

    晚餐是四人局。

    星空主题的旋转餐厅，天花板上镶满了碎钻，连地毯都是深色星月图案。

    书柔拗不过乔馨平，穿了新裙子。

    母女俩外形条件都极为优秀，一路上来，引人注目。

    书柔的继父姓郁名威，身材高大。说话时语气却很和缓，丝毫看不出商业大鳄的架子。

    他的儿子郁清言站在旁边，人如其名，一派温润清雅。

    书柔一一打了招呼，几人就座。

    侍应生上了开胃酒。

    郁父慢慢地喝，和乔馨平商定着婚礼细节，气氛一片柔情蜜意。

    郁清言和书柔坐在边上，像两个灯泡。

    吃到差不多，书柔打了声招呼，提前撤退。

    “等一下，书柔是去桐大？”郁清言拿起桌上的手机，“爸，阿姨，我也先走了。”

    ……

    “要一起吗？我让陈哥把车开过来。”下了电梯，书柔指指门外。

    “我顺路送你吧。”郁清言跟她说，“等我一会儿。”

    书柔点头。

    跟这个未来的哥哥说几句话，也刚好打消一下陌生感。

    夹杂着凉意的风吹过，她站在大厦门口，轻舒了一口气。

    只是在车上，她有点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

    如果年纪小的继兄妹见面，势如水火或者
一拍即合。都不至于沉默尴尬。

    长这么大，再跟谁成为兄妹，就是一种比较微妙的体验了。

    再者，她外祖这边虽然也富裕，但跟郁家比，完全是九牛一毛。

    自己太热情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郁清言专注开了会儿车，先开了口：“你开学大二？”

    “是。”出于礼貌，书柔问，“你呢？”

    “我毕业两年了，刚回国。”

    书柔点点头。

    “爸和阿姨的婚期知道吗？”

    书柔答，“下月二号。”

    “嗯。”郁清言应声，没再多说。

    书柔让他停在距校外两百米左右的地方。

    “不要有压力，大人的事归大人的。”临下车，郁清言加了一句，“反正我们也不常见面。”

    想法不谋而合，书柔略舒了口气：“那谢谢你了。”

    指的是他送她这件事。

    “不客气。”

    下了车，书柔才发现自己没有带伞。

    天光恹恹，风吹过时，在皮肤上激起一层细密的凉。

    像有雨，又像没有。

    她加快了步伐。

    地上积水不多，走路没问题，但跑起来，就要小心弄脏裙子了。

    偏偏还是白色的。

    书柔小小地郁闷了一下。

    郁清言的车很快追上来。

    复古式的黑色跑车在她面前一晃而过。快速驰远。

    书柔余光扫到一点黑色。

    她转过身，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男生，打着把透明的雨伞。

    他个子高挑，骨架匀称，穿着黑色T恤。白色耳机线松垮着迤逦而下，皮肤也冷白，整个人有种黑白分明的清冷感。

    书柔下意识往旁边退开。

    下一秒，凝着水痕的伞面微抬，他摘下单边耳机，微微掀起眼皮。

    书柔看清他半湿的刘海下，一双点漆般的眼眸，眼皮很薄，眼尾略长，桃花瓣似的形状。

    是很令女孩儿心动的长相。

    毋庸置疑。

    书柔微微张了张唇：“唐……”

    唐什么来着？

    她居然忘记了……

    身前光线忽然一暗。

    透明雨伞横过来，隔去她头顶树叶落下的水珠。

    发出轻轻的、啪的一声。

    他垂眸看着她的白色裙角，裙裾在清风里微微飘拂，露出小腿的漂亮线条。

    “谢谢，我不用……”书柔往后退，却被他轻轻揽着肩膀带回伞中。

    对方的手和她肩膀一触即分，很快插回了口袋里。

    书柔看见他挑着眼角，漫不经心地说：“穿这样漂亮的裙子，淋湿了多可惜。”

    与声音一道来的，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柑橘调气息。

    在这个水汽氤氲的黄昏，并不汹涌地将她包裹，像浮起潮汐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