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业大酬宾，鬼屋入场费六十九元。
曾连喜要退出。
高晖付了两个人的门票，把人推进去了。
顿时一片漆黑。大约过了十来秒，曾连喜慢慢看清了，里面也有光。
前面铺设了玻璃地面，清晰地映出底下的暗红深绿。骷髅头和几只断手正好抵在玻璃面。虽然是人为的道具，却有一种会被不明生物拽下去的真实感。
人已经进来，大门关上无法再撤退，只能往前走了。曾连喜等高晖先行。
高晖没有动，勾勾手腕的珠子，念了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半晌，他静止在原地。
气氛冷场。
过了一会儿，曾连喜问：“你怕鬼吗？”
“这里哪有鬼，全是NPC。”高晖闭上眼，“太黑了，我还看不见。”
不知哪里是风口，又仿佛四面墙吹出的全是寒风。阴森氛围是有了，但浮着冰丝的风直往脸上刺，令人无法呼吸。曾连喜偏了偏头。
高晖的暗适应期比较长，要是不讲些什么，场面比较尴尬。他说：“我叫高晖。”
“我叫曾连喜。”
高晖点头：“名字很喜庆。”
但曾连喜的过往和“喜庆”无关，他说：“你的……有朝气。”后面三个字又轻又慢。
高晖被风堵住鼻子，打了个喷嚏：“你说什么？”
“没什么。”
“我能看见了，走吧。”模糊的光线里，高晖见曾连喜瘦得像一个纸片人，“你怕不怕？”
“只要不低头，脚下仅仅是地面而已。”
“要不要拉你一把。”高晖不怕黑暗或者鬼怪，但他担心身边有谁尖叫，反而吓人。
曾连喜怔住：“不用吧……”
高晖把手揣进兜里，跨过玻璃下的断肢。断肢跟着他的步子挪动，似乎要捉他的脚后跟。
曾连喜踏出一脚，踩在玻璃的接触点。断肢晃了晃，定在他的脚下。
高晖走几步路，停住等人：“来。”
曾连喜慢吞吞的。
高晖只得把人拽过去，说：“再不走快点，那群小流氓就到了。”
一盏鬼火忽地翻腾起来。阴风惨惨，曾连喜触到的是高晖暖和的体温。他收不住脚步，低头撞到了高晖的肩膀。
不知谁更疼，这个时候两人没说话。
之后高晖松开人，转身向前。
曾连喜走得更慢了。
走下玻璃路，终于止住了风。眼前倒下一块仅串了半边螺丝的牌匾，歪歪斜斜地写着四个字：“地狱无门”。
“我偏要闯。”高晖跳了跳，轻快无比，“弹跳可以增加速度，打起架来快狠准。”
“不是要躲吗？”漆黑环境正好适合捉迷藏，可以甩开王昊圆。
高晖边跳边说：“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把他们胖揍一顿。”
曾连喜迟疑：“万一警察来了……”
“大路上会招来警察，这里就不一定了。他们自己不干净，没胆子报警。你不是第一次被欺负吧？要是不反击，他们会一直把你当软柿子。对了，你玩过鬼屋吗？”
“没有。”
高晖摸了下鼻子：“我也是第一次来。别怕，全是假的，不吓人。”
“里面没有灯吗？”
“有灯就不叫鬼屋了。”
两人说着，外面传来王昊圆的吼声：“妈的，六十九？这么贵？”
“耗子哥，他们在里面
。”瘦猴子在拱火。
王昊圆：“这钱算你账上。”
瘦猴子：“啊，耗子哥……”
王昊圆：“少废话，快付钱。”
高晖敲敲“地狱无门”。
大门缓缓拉开，移动的鬼灯从左到右，穿过阴暗的小洞窟。顺着鬼灯走去，两人到了走廊，两边的房门闪着微光。
“这里有监控吗？”曾连喜忽然问。
“公共场合都有。”高晖指指顶上时不时闪动红光的暗影，“那个可能就是。”
曾连喜向上望。另一边没有监控，估计尽头的一两米范围是盲区。
“跟着我，别走丢了。”高晖推开第一扇门。
里面的布置和卧室差不多，一个衣柜一张床。高晖正要往边上去。
曾连喜及时提醒：“有人在床底。”
高晖只觉床底黑漆漆的，似乎堆了东西。“你竟然看得见？”
“嗯。”曾连喜的夜视能力在这样的幽光里通行无阻。
有准备就没有惊吓了。NPC侧躺在床底，一动不动。
“去其他房间。”出去到转角处，高晖先探探头。
前方漆黑。
安静的一瞬间，边上的房门“唰”地一下被打开。一个白衣女鬼跳出来，披头散发，脸上戴一副假面具，面具勾了几道发光细线，长长的舌头从嘴巴的孔洞里吐出来。她的双手弯成爪子的形状，指甲又尖又长，贴满荧光片。
高晖视若无睹，继续走两步，忽然停下，向后拽起人，一边走一边说：“不要怕，都是工作人员假扮的。”
那人跟着他走。
“小流氓磨磨蹭蹭，现在不知到哪里了，我们最好找一个空房间——”转到另一个转角，高晖终于吓了一跳。
他牵着的那人吐着长长的舌头，对着他张牙舞爪。
他拉错人了……
*
王昊圆刚才追过来，看见高晖和曾连喜进了一个活动场。他抬头看去。
场外竖的一个立牌画了“鬼屋”二字。
他停住脚步，不想去了。
但是瘦猴子跑得贼快，喊：“耗子哥，那里！他们进去了！”
王昊圆离开安桦县不久，他和底下这几个人才认识两三个月，正是树立威信的时候。要是临阵脱逃，恐怕会招来笑话。况且，经瘦猴子这样一喊，王昊圆面子上挂不住，不追也得追了。
和高晖的想法一致，王昊圆也要在这里报私仇，他说：“趁黑逮着人就扁，明白吗？”
“明白。”矮胖墩点头。
几人走玻璃路花了些时间，因为矮胖墩拽着瘦猴子不放，嘴里哇哇大叫。他们摸黑走进“地狱无门”，矮胖墩差点绊倒了王昊圆。
串联走廊的是一面画满了骷髅头的墙，骷髅的眼眶镶了彩灯，一闪一闪盯着来人。
矮胖墩问：“你们怕鬼吗？”
瘦猴子说：“怕什么，这些是假的。”
话音刚落，半空掉下一条吊着人头的绳子，人头360度转动，最终定在他们面前。
矮胖墩大叫。
绳子慢悠悠地晃动，人头荡着秋千，披散的头发吹起一阵阴风。
“耗子哥。”矮胖墩躲到王昊圆的背后，“我生平最怕鬼。”
“不做亏心——”但王昊圆的亏心事多去了，他没好意思往下说。他推推瘦猴子，示意瘦猴子去当领路人。
瘦猴子确实胆大，一把掀开挡路的人头。
紧
接着，仅有的一丝光消失了。惊叫中，几人分不清谁是谁。
很长一段黑暗过去，再飘出的鬼灯凄凄惨惨。
矮胖墩发现自己落单了，他抖索着腿，贴近墙壁慢慢向前探：“耗子——”猛然，他被人揪去了另一边。他来不及反应，粗暴的拳头落下来，击打在他的肥肉上。
再厚的肥肉也耐不住疼，他哎哎直叫：“谁，是谁！啊啊啊……疼……”
还能是谁，肯定是刚才那个狮子头！
*
又站到风口位，高晖打了一个喷嚏。
白衣女鬼已经走远，附近找不到曾连喜的身影。闯鬼屋不到十分钟，高晖就把曾连喜弄丢了。怪就怪学校的深蓝色校服，一旦到了暗处就和漆黑融为一体。
高晖听见另一边响起惊叫：“啊啊啊啊。”
似乎曾连喜不在其中？
交流不多，高晖无法判断曾连喜遇到恐惧时会不会改变声线。早知拉不住，他就不带人进来了。就怕曾连喜胆小如鼠，被那群小流氓反将一军。
高晖闯进的房间和第一间布局一样。衣柜是藏人的好地方，但这个衣柜空空如也。
曾连喜会躲去哪里呢？
高晖随意乱闯，走没几步撞上一个人。
又是女鬼，又是白衣。不过这个没有戴面具，而是将后面的长发拨到前面，盖住整张脸。
高晖怀疑，她能透过凌乱的发丝看清路吗？也许真的看不清——因为对方被他吓了一跳，尖叫出声。他面无表情，看着女鬼跳起又后退，她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高晖如无头苍蝇般闯了几间房，忽然听见王昊圆的声音。
是时候守株待兔了。
高晖埋伏在黑暗里，把骷髅人头当椅子坐，道具孔洞里的青光从他的裤子里透出来，使他整个人漫上阴间滤镜。背上骤然刮过什么风，隐约有个东西慢慢窜上来。他喊：“妖孽，纳命来！”
“哇！”
“……”高晖没看清这人长什么样，对方已经跑了。
王昊圆的动静忽远忽近，即将到来之际，又模糊起来。
很久过去，高晖连个鬼影都见不着了。他拿骷髅头抛来抛去，玩了一会，再去插骷髅的眼眶，差点把里面的灯抠出来。
高晖等不到的何止是王昊圆，曾连喜也仿佛失去了踪迹。终究放心不下，高晖又出去了。
角落那边有两个人抱在一起，其中一个人喊：“耗子哥。”
看来王昊圆在附近。
高晖贼贼一笑，重新捡起骷髅头，冲着那两人走去。
不料，突如其来的一人披着白布，从半路杀了出来，横在高晖的前方，目标也是角落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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