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愁。
愁得头秃。
愁得每天晚上毫无睡意无事可做,只能一遍遍给林墨羽打电话。
然后林墨羽把他拉黑了。
不过白天就又解锁了。
于是秦政换到白天打电话。
然后白天也被拉黑了。
塑料友情。
一方面秦政企图找借口来与林墨羽解释那天他为什么情绪那么激动、说那么多与事实毫无关联的话;更重要的另一方面,秦政想从熟人身上中获取一丝面对生活的勇气。
空手掏子宫。
人生不值得。
秦政头皮发麻。
03给了秦政七天时限。
再拖,再拖,也只能拖到第七天为止。
只有七天的缓冲时间。
秦政电脑浏览器的搜索历史一开始还是“流产手术过程图解”、“剖腹手术无麻药体验”、“手术工具刀哪家好”。
但搜着搜着就慢慢变成了“如何面对人生无法承受的苦痛”、“求神拜佛有用吗”。
最后演化成了“什么手段可以让人一秒无痛去世”。
有关于最后一个话题,秦政没有搜到答案。
浏览器显示出一张鲜花盛放的高清大图,一行宋体加粗
“生命很美好,请您务必珍惜,尽快就医。”
一排知名精神医院的广告紧随其后。
秦政被感动到近乎落泪。
大受感化,秦政绝望地关闭了搜索引擎,拨号内线“oliver,安排你一件事。”
接到电话的王秘书严阵以待“好,您吩咐。”
秦政“把我这一周的工作尽量压到下周,雇一个生产方面的医生来我办公室。”
王秘书唯唯连声“好的,总裁,这个医生您有什么要求吗?”
秦政想了想,答“一定要有教学经验。”
王秘书“好的。”
秦政又想了想,继续添“医生仁者慈心,但你要找一个,工作观念一定不是以人为本的医生。”
王秘书“好的。”
王秘书回答得太顺从,秦政不放心,尤重强调“这一点很重要,你找来的医生工作思想里必须必须不能有一点点人文主义关怀。”
这挺难,不像雇医生,像雇坏蛋。
不太好找吧?
秦政暗忖不知道小王能不能找着。
但无论秦政怎么说怎么想,王秘书从始至终不变地顺从“没有问题。”
“行,那交给你了,记住我说的话。”
“好的总裁,都记住了。”
两个小时后。
瘫在转椅中的秦政听见有人敲响了门。
走过去,打开门。
门前站着一位五官端正的中年男人,一副金框眼镜,很文雅的样子。
秦政“你是?”
男人恭敬地屈了屈身“您好,我姓赵,是您的秘书雇来的医生。”
秦政恍然,让开身“赵医生,你好,请进。”
两人在沙发上对坐。
秦政还没开口,赵医生先从文件包里掏出一张看上去有些年岁的纸“这是我hd的毕业书,我在日本读的书,现在已经从业十一年。”
秦政扫了一眼,日文,看不懂。
“好,”秦政装作很懂地点点头,“您是有关生产及护理方面的医生吗?”
赵医生不假思索“
是的。”
秦政踌躇地搓了搓手,站起身来,背过身,注视向窗外。
不知道赵医生符不符合要求。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实在不像。
但人又不能貌相。
就是不知道王秘书是按照什么标准来选的了。
不过王秘书按什么标准选,秦政都不好开口问赵医生,这种肮脏的人性问题,不好拿上台面来光明正大地探究。
秦政想了一番,再开口时已十分冷静“好,我今天雇您来,就是想让您跟我说说生产这方面的知识。”
赵医生沉吟“您……您想从哪开始了解?”
秦政从桌子上拿起一叠纸一支笔,准备笔记“当做我是你教过的学生,先简单地梳理一下纲领吧。”
“好,总裁,我们先从分娩开始讲……”
秦政一笔一划地认真写下“分娩”俩字,点了个冒号。
“一般多在夜间侧卧生产,要经过阵缩……”
“等等。”
秦政笔一停,赵医生好像在说顺产,可顺产用不上,该讲的是剖腹产?
太血腥了。
不敢听。
秦政“您还是先从产后开始讲吧,分娩这段留到最后。”
赵医生“好,那我从产后开始。”
秦政又一笔一划写下了“产后”两个字,并点上了冒号。
“首先生产完成后,要先确定胎衣已经排除,检查脐带数是否与幼崽数相同……”
胎衣……
脐带数……
幼仔……
幼仔?
秦政笔一滞“赵医生,你是南方那边的吗?”
赵医生一愣“您怎么知道?”
果然如此。
方言。
把孩子叫幼仔,挺少见。
秦政重新低下头写“您继续。”
“初次生产或者当幼崽过大时,子宫容易受到损伤,需要进行及时消炎……”
秦政认真记录。
“如果产道感染,要进行抗生素注射……”
秦政一边奋笔疾书,一边暗想
这么复杂,这么多注意事项,还好我找了个医生。
“……如果分娩后便秘,可以投喂小苏打,或者添加青绿饲料……”
秦政一个手抖,钢笔在a4上洇了一团墨。
他忍不住问“饲料?”
赵医生又被叫停,摸不着头脑“对,您有什么问题吗?”
总裁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了他许久,眼中闪过一道暗色,语调深沉“这是……”
总裁顿下。
赵医生耐心等待。
给这位上课的报酬相当可观,而且这位也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人物。
总裁顿了许久,看赵医生的眼神慢慢变化起来,最后缓缓吐出剩下的半句话“行话吗?”
赵医生一愣
行话?
不干他们这一行的,不知道饲料这个说法?
但司徒长霆说是,赵医生就不能说不,卡了半天,赵医生艰难开口“算是。”
总裁露出了然的声色,向后倚在沙发上,两腿交叠,修长的腿翘起二郎腿“oliver从黑市找到的你吗?”
黑市?
哪来的黑市?
卫生站算吗?
赵医生绞尽脑汁,都没想起b市有哪个
郊外卫生站叫“黑市”,不得不把语气谦卑再谦卑,小心翼翼问“您说的黑市……是指?”
总裁微微一笑,仿佛包含了阅尽千帆的睿智“奴隶贩子,是吗?”
赵医生“???”
南北战争过去一百五十多年了,哪来的奴隶??
总裁挑眉“或者,你们的行话不叫把这些人叫做奴隶?”
赵医生冷汗涔涔,鼓起勇气“您指哪些人?”
总裁笃然“那些被卖给特殊癖好人群的失踪人口或者黑户,不是吗?”
赵医生陷入沉默。
很久后,他才重新开口“您知道我的专业吗?”
总裁皱眉“什么专业?”
“上学时修读的专业。”
总裁“你文凭不在这放着吗?”
“抱歉,是我没有给您翻译。”
总裁“你什么意思?”
“我从本科一直到hd,读的专业,”赵医生扶了扶眼镜框,“是母猪的产后护理。”
“……”
王秘书害我。
清早四点。
正在洗澡的魏寅庄听见公寓门铃响了。
魏寅庄没理会。
然后门铃响了二十分钟。
和放在浴室外的手机一起响,此涨彼伏,互相应和。
魏寅庄听觉极其灵敏,即便哗啦啦的水声都无法削弱浴室外锲而不舍的双重噪音。
魏寅庄围了条浴巾,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胸膛上滴水。
走到门前,魏寅庄脸色阴鸷地拉开门。
门口的傻子抬脸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一眼。
手里还在锲而不舍的按手机。
魏寅庄眼尖地看见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以及备注
“女装大佬”
“司徒长霆。”
魏寅庄咬紧牙,恨恨地把这个傻子的名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秦政悄摸摸地把手机揣回兜里“早上好。”
林墨羽生气了。
不太妙。
没看到手机号码备注吧?
林墨羽盯了他半天,终于吐出一个字“滚。”
秦政顺从地从门外滚了进来,并殷勤地把林墨羽公寓门仔仔细细地关上。
成功入室,秦政瘫倒在沙发上,扭过脸看向正在回房间的林墨羽“哥,别走。”
林墨羽脚步一顿,没转回身。
秦政知道林墨羽在听,拉过一个抱枕压在胸前,忧虑地叹出一口气“今天我完了。”
林墨羽偏过身,瞥了他一眼。
今日,大凶。
不宜生存。
今天是第七天。
这七天过得比秦政的国庆节假期还快。
然而七天过完,秦政只学了一个母猪的产后护理。
走投无路。
林墨羽慢腾腾走过来,俯下身盯着他,水珠从从发丝尖儿滴落,“叭叭”掉在秦政脸上,像他情不自禁流下的泪。
“跟林暖暖有关?”林墨羽嗓音听起来很凉。
秦政面露颓然“你怎么知道?”
“你要做什么?”
“下午两点,我去找她。”
“你找她做什么?”
“……不跟你说。”
林墨羽沾着水气冷意的手拍了拍秦政脸“我和你一起。”
秦政大清早来林墨羽
这里一趟除了半夜睡不着之外,本来就是为了找林墨羽和他一起,凑足掏子宫三毒。
只是没想到林墨羽居然主动提议。
秦政决定暂时原谅前几天林墨羽把他叫到拳场那件事。
快活地蹭了蹭林墨羽的掌心,秦政眼神亮晶晶“谢谢爸爸!”
林墨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