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

小荣荣本名荣升，小荣荣是周锦给他取的外号。

李崇云虽然看似在朝中被苏家摆布，但实际一直在培养后继人。外面都以为荣升是苏家的人，但实际上他是李崇云安插在苏家的一只眼。

不止他一人，随他一起的五个人都是。

李崇云就这样把他们带到国使大人面前，要他们畅谈政事，不必忌讳。

足见李崇云十分看重这位国使的程度。

但是荣升却没想到，自己半醉半醒，看到的一幕：陛下被大人打了两巴掌后一点没生气……还压着大人又亲又咬，最后抱着大人睡着了？！

上次那个诱惑李崇云的文官，可是被李崇云一脚踹飞了啊……

荣升摸摸自己脖子，感觉自己要说出去，李崇云不仅会割了他舌头，还会割了他的狗头。

不过，自己抱紧国师大人的大腿的决定，倒是十分英明。

李崇云原本在六个人中，最少召见他。

如今召得可是频繁，说是问他政事……如果国使大人衣食住行喜恶习惯也算政事的话。

拜把子那夜众人皆醉。第二日醒来，李崇云带他们一起去喝了醒酒汤，散场时还特意威胁了六个学生，昨夜的事情，不可向他人泄露。

六个人颤颤巍巍连连点头，慌乱逃跑了。

周锦揉揉眉心，望向李崇云，“我也回去了。”

“去哪？”李崇云蹙眉。

“一身酒气，不得换身衣服么。”

“叫人给你送来。”李崇云摸摸下颌，唤来雪莹，吩咐了两句。

“好吧。”周锦无聊地坐在软垫上，摆弄棋盘上的棋子。

李崇云远远看他认真的模样，还以为他在和自己对弈，走近一看。

棋盘上黑白棋子满满铺开……黑色棋子形成一只狗。

李崇云：“……”真想打开这位国使的小脑瓜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有时候看他，感觉他高深莫测，才学见识鲜有人及，

可昨天摘花，今日摆狗……这些举动，与五岁的李铭宇也没什么差别。

周锦无聊地推翻了黑狗，手指轻敲棋盘，抬头看李崇云，“来一局？”

李崇云坐在桌旁，“你用白子。”

周锦挑眉，“让我先走？”

“嗯。”李崇云手指插入棋盒，“小白脸就该用白子。”

周锦白他一眼，持子半晌，坏笑着落下棋子。

李崇云看到棋盘正中的白子微微挑眉，抬头对上周锦的视线。

不知为何，这目光如被触碰疤痕时一般，心脏一瞬抽痛，如被冷剑刺穿。

李崇云未再多想，凭直觉放下一子。

周锦似乎没有考虑，在他落子的下一瞬，便直接落下一子。

李崇云匪夷所思地被他牵着鼻子，几乎也没思考，瞬间落子。

二人一来二去，一盏茶的功夫不到，棋局便下了一半。

李崇云捏着棋子的手微微颤抖。

这盘棋……

他怎么好像下过？

从中间的白子开始，每一步他都很熟悉。

最后停留在他手上……

下一步他下什么了？

不对……

记忆中模糊的那盘棋，似乎并未分出胜负。

“陛下，国使大人。”雪莹的声音打断了二人胶着。

周锦看李崇云挠头的模样也不想欺负他，起身接过雪莹手中的衣裳，转去屏风后。

他刚刚下在中间的棋子，之后李崇云的每一步……都与他们最后在栖云轩下最后一局一样。

过了五年，居然还能复盘。

周锦也有一瞬恍然，看也没看，便匆匆换上新衣，直到系上襟带，才发现不大对劲。

抬头看到自己搭在屏风上的衣衫，已经被撤走。

“王八蛋！”

李崇云转头，看着怒气冲冲从屏风后冲出来的人。

一身绣着梅花的红色交领襦裙，白面玉簪，青丝如墨，十分相应。

即使被被抓住衣领，怒目瞪他，李崇云还是震惊了。

比自己画的红衣女子……还好看。

“笑一下。”

“你说什么？”周锦挑眉。

李崇云轻轻拍拍他的脸，“笑一下，让我看看。”

周锦气得哑然，愣了片刻反而气笑了，松开李崇云的衣襟。

跟他生气的自己也是脑子不好使了。

现在快点回自己房间换衣服才是正事。

周锦转身刚气冲冲走到门口，正好撞上要敲门的李铭宇。

李铭宇见到他，一瞬有些惊讶，然后红着脸羞涩地笑了一下。

“太子殿下，”周锦平稳了一下情绪，笑道，“陛下在里面，快进去吧！”

李铭宇抓住他的裙摆。

周锦僵在原地。

如果是家里的小子，揍两下也稀松平常。

但是这孩子……五岁了还不说话，明显不太正常。

周锦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听见身后人道：“小宇想和大人一起玩，是吗？”

李铭宇点点头。睁着大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周锦。

周锦面对朝臣从无惧怕，但面对小孩却总是手足无措。

更何况是别人家的孩子，不能打不能骂的……

李崇云看出他为难，笑着搂住他的腰小声附耳道：“小宇很少亲近人，帮帮忙。”

周锦挣开腰间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再看到李铭宇受伤的眼神，还是软了心，牵着他的手回到屋内。

李崇云看看自己的手。

刚才搂住国使的腰……单只手臂都用不了。

李崇云搂住李铭宇狠狠亲了一口，看李铭宇跟屁虫似的跟在周锦身边，学他一起摆弄棋子，一会儿摆朵花，一会儿摆棵树，猫猫狗狗毛毛虫……

李崇云坐在一旁一边喝茶一边看热闹，内心从未有过的舒畅。

他喜欢和孩子一起，却不太会和小孩玩，经常玩着玩着李铭宇就没了兴致，很是无聊，又不得不陪他的感觉。

国使却不一样。他虽然看起来不太亲近孩子，但孩子很喜欢和他玩，而且时不时地还会开心地笑。看这小子高兴的，搂着国使脖子，挂在国使身上，脑袋倚在国使胸口，听国使念话本，听到高兴的地方，还在国使身上颠来颠去，兴高采烈地在国使脸上亲。

这小子……

李崇云握握拳，“小宇，太傅布置的功课做完了吗？”

李铭宇如被捏了命门，瑟缩着躲在周锦怀中，想装作没听见。

“做功课。”李崇云沉了声。

“不就是做功课嘛，凶什么！”周锦回头瞪了李崇云一眼，摸摸李铭宇的头，“我和你一起做功课，好吗？”

李铭宇乖乖点头，起身拉着周锦要往外走。

“就在这做！”李崇云挑了挑眉，对一旁照顾李铭宇的宫女挥手，“去把太子的笔墨纸砚都拿来！”

“是。”

李铭宇对李崇云有些畏惧，听李崇云语气不悦，缩着脖子躲在周锦身边。

周锦笑着摸摸他的头，“父王没有生气。”

李铭宇看看他，又偷瞄李崇云，见李崇云盯着周锦，并没有真的生气模样，这才松了一口气，拉着周锦的手指着话本想让他继续读。

“好。”

从来都是燕来给周渺那小子读话本，自己第一次给孩子读话本，居然是给李崇云的侄子。周锦哭笑不得地摸了摸李铭宇的脑袋，绘声绘色道：“猪八戒说，大师兄不好了，师父被妖怪抓走啦——”

“噗。”

周锦和李铭宇回头望去，看到佯装咳嗽的李崇云。

二人愣了一瞬，一同大笑起来。

周锦看他装深沉也挺累的，笑着招呼，“一起吗？”

李崇云勉为其难地走到他们身边坐下，绷着脸清了清嗓子，“继续。”

周锦对李铭宇笑嗔道：“遵命。”

听着再熟悉不过的话本内容，李崇云却仿佛第一次听，定定地看着周锦，嘴角总是不经意间挂着笑。

李崇云忍不住想，自己想要的妻贤子孝的场景应该就是这样。

国使穿女装怎么这么好看……

其实穿男装也好看，但他总捂得跟粽子一样。

也就是来了温泉地暖以后才稍微好些。

怎么这么怕冷……难道因为自宫？

“你这怕冷的毛病可是不好，回宫让文伯替你看看吧！”

周锦听到文伯的名字便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一下，狠狠瞪了李崇云一眼，“不用你管！”

李崇云吃了瘪，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梁。

他本以为自己说了句挺善解人意的话，怎么还不高兴了？

“陛下，太子的笔墨纸砚和功课都拿过来了。”

周锦拉起李铭宇的手，接过雪莹手中一筐太子用品，转手递给李铭宇：“自己的东西自己拿好。”

李铭宇抱着竹筐，跟在周锦身后。周锦牵着他走进书房，看到站在客厅的李崇云，“别进来打扰太子学习！”

砰地一声，书房门被关上。

李崇云在客厅站了半晌，哭笑不得地再次坐下。他托着脸，盯着书房的门。

门中时不时会传出李铭宇那小子的笑声。

做个功课，怎么这么高兴？

这小子一定是看国使好看才赖上的。

小小年纪不学好……

“陛下，楚国公主来问，国使大人一夜未归，是否在此。”

李崇云回头望了一眼门外。

“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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