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百把昏迷的徐追野拖到年不幻身边躺着。
刚才还抑郁不振的年不幻,这会神情紧张,浑身绷得像根随时都能跳起来的弓弦,完全没了刚才的生无可恋。
唐百有点奇怪,扶好徐追野后,他问道:“你怎么了,这么紧张干什么?”
年不幻瞥了眼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猎队,出于求生本能,他摇头说:“没,我就是惊吓过度。”
唐百安抚道:“已经没事了,猎队和苏离都过来了,我们会成功离开这里的。”
说完他自己先是一愣,猛地反应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潜意识里竟然依赖并信任起了苏离。
好似不论这个幻境里发生什么,只要那个叫苏离的人在,他们就会没事。
唐百僵住身体,忍不住转头,看向那个青年。
他侧身站着,光线昏沉暗红,勾得那人身形愈发单薄,明明身量不矮,却又诡异的有种脆弱的纤细感。
苏离微偏着头,正看着城市尽头的枯木林。
光线暗淡,他的表情也有些模糊,唯独那双浅色的眸子里,仍旧盈着一层浅浅的微光,星辰一般明亮又璀璨。
唐百不过看了片刻,猎队的眼刀立马飞过来了。
他绷着后背,急忙转回视线,假装关心地看徐追野。
“唐副队。”苏离忽然出声,“能借一步说话吗?”
唐百急忙应了声,但他没立即起身,而是看了一眼贺铎。
对方就站在距离苏离不远的地方,面具惨白诡异,不动声色地对着唐百。
唐百:“……”
有点不敢动。
“没事。”苏离拍了一下贺铎的手臂,让他收起吓人的眼神,“猎队不会介意的。”
唐百看了看猎队的面具,虽然看不到脸,但对方那浑身攻击性的样子,不像是不介意呢。
苏离率先走到旁边,唐百顶着压力,跟了过去。
“我和猎队要进树林。”苏离开门见山,他用目光指出对面枯木林里的塔尖,“去找那座塔。”
唐百顺着苏离的目光,隐约看到了那模糊的尖塔轮廓,预言里的画面顿时涌出,唐百极度不安,他舔了舔嘴唇,想把自己看到的预言告诉苏离,又有些迟疑。
倒不是不相信苏离,而是他潜意识里害怕预言会变成现实。
“二队的三个人应该还被困在幻境里。”苏离接着说,“麻烦你带着徐追野他们,去把三个人找出来,这个幻境域界是用被困人的情绪撑开的,只要里面的人都平静下来了,就能见到域界本来的样子,然后打破它。”
唐百看向半空中缩小的红月:“难怪每清醒一个人,它就会变小一些。”
说着唐百忽然想起他进入幻境之前,这个红色的域界明明可以把营地里的人一起笼罩进去,但它偏偏刚好擦过了营地。
就好像是,有意放水。
想到这里,唐百不再犹豫,把他之前在苹果农场里看到的预言幻境说了出来。
“韩科肯定也被带进了幻境,说不定真的就绑在那座塔上。”唐百实在想不通,“可为什么会是韩科?”
如果这个幻境是痛苦这种情绪作为支撑,那它应该要挑选痛苦回忆最多的战斗前线人员,而不是后勤。
据唐百了解,韩斯家里并没有被厉鬼害死的人,韩斯性格平和,经历简单平顺,就只是工作上有些受打压,和战斗前线的成员比起来,韩斯的人生完全可以称得上幸福。
苏离看向红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和唐百说完二队那三个人的事情,苏离准备离开。
“苏离。”唐百叫住他,神情有些不安和惶恐,“你觉得……未来真的可以被预言吗?”
苏离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也许吧,但我不会相信。”
“那韩科会死吗?”这才是唐百现在最关心的事情,“我在预言里看见……猎队要杀他。”
苏离这次静默地想了一会,他仰起脸,看向天幕上的猩红圆月:“我不知道……但我直觉,不会,我们也许会被幻境杀死,但他不会。”
收回目光,苏离朝着贺铎走去。
“这个幻境最不想杀死的人,就是韩斯。”
唐百怔了一下,并没有听懂苏离的意思,如果这个幻镜不想害死韩斯,那它把韩斯带进来干什么?
绑在塔上供奉吗?
苏离和贺铎很快走远,唐百也没可以询问疑惑的对象,他叫醒了徐追野,然后带着他和年不幻,一起搜索二队的几个人。
苏离带着贺铎进入森林。
红月仍旧悬挂在天际,寂静无声的注视着整个世界。
进了枯木林,能稍微清晰一点的看到那座踏,但仍旧很模糊,只能窥见形状,而且无法靠近。
&不论苏离和贺铎在里面走了多久,他们与塔的距离永远不变。
于是苏离很快就放弃了赶路,他找了一个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坐下休息,顺便等着红月变小。
等二队那三个人全都脱离痛苦循环,塔就不得不露出来了。
苏离靠着树坐着,他习惯性把手机拿出来,就算不能开机,他还是按了好一会。
贺铎就挨着苏离坐在旁边。
一开始见苏离没带唐百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他感到非常开心,觉得这次会与上次不一样,但越往树林里走,他就越是莫名不安。
尤其是当他看向那座塔的时候。
上一次,他就被苏离挖开了胸膛,挂在塔顶,变成离开这个世界的钥匙。
这次呢?
贺铎皱着眉,死死盯着前面铺满了落叶的地面。
四周寂静无声。
大片枯木被红色的月光照出扭曲的形状,像是一群在无声偷窥的鬼影,静默地盯着树下坐着的苏离与贺铎。
不知道过了多久,扭曲的林中,突然吹起了风。
贺铎顺着风抬头,垂挂的红月陡然映入眼帘。
殷红的圆月犹如一只窥视的鬼眼,冷冷地盯住了贺铎。
梦境瞬间被唤醒。
同一时刻,苏离也抬起了头,看向红月。
那轮月亮,在瞬息间连续缩小了两次,被它笼罩的域界再度缩小,塔的轮廓愈发明显。
苏离再看向塔时,几乎看清了塔尖上的人影。
贺铎又一次回到了饭馆后的巷子。
这次,他跪在雪地里,身边仍旧弥漫着大量黑雾,但那只柔软而漂亮的手,不见了。
只留下了胸口不断蔓延的剧烈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贴着他的胸骨与血肉,钻入他的灵魂深处。
贺铎慢慢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膛。
他的衣服破开了一个洞,边缘晕着大片半干的血迹,他被利器贯穿胸膛时留下的痕迹还在,但伤口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狰狞难看的伤疤,像是一只趴在他胸骨上的蜘蛛,缕缕黑气,就从这个伤疤里涌出来,汇入周围的黑雾里。
贺铎有些茫然,他抬起手,碰了一下伤疤。
周围浮动的黑雾顿时亲昵的裹上他的手指,贺铎忽然明白了,这就是他的力量。
仿佛是为了回应贺铎的感知,浮动的黑雾忽然朝着贺铎的身体收拢,顺着那道伤疤,汹涌灌入贺铎的身体。
剧痛与充盈的力量感同时迸开。
贺铎脱离的往前一倒,他急忙用手臂撑着地面,勉强稳住身体。
黑雾大量灌入贺铎的身体,而他周围仍旧漂浮着无穷的雾气,好似永远也不会耗尽。
“对,这就是你被赐予的力量。”黑雾里,响起沉沉的诡异声音,声线模糊而沙哑,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你付出灵魂与躯体之后,得到的甜美馈赠。”
那道声音在黑雾里挪动,围着贺铎转了一圈后,最终停留在后背。
“但这些力量,只是暂时属于你。”背后的声音缓缓靠近,几乎是贴着贺铎的侧耳,吐出沙哑邪恶的腔调,“在未来的某一天,它会被主人收回。”
黑雾里,一只颜色惨白的手,缓缓伸出。
它落在贺铎的肩上,又越过贺铎的肩骨,抚摸着移向他的左胸,最终停在他的心脏处。
“等到了那一天,你会被剖开。”
贺铎瞬间被激怒,庞大的力量从他身体里迸发出来,呼啸扩散,眨眼间便击毁了那只惨白的鬼手。
黑雾沸腾着鼓动起来,挤压着向着四周后退,空出大片的红色雪地。
那道声音也在消退,变得更加缥缈幽远,字音虚化空洞,却又无比清晰。
“你会被抛弃。”
苏离看向红月和塔的时间不过片刻,也就是这片刻分神,贺铎就闭上了眼,陷入了梦境。
而等到苏离伸手去碰贺铎时,他猛地睁开了眼。
梦境结束了,时间卡得无比精确。
苏离的手还伸在半空,距离贺铎的肩不过几厘米。
贺铎慢慢抬起头。
红月已经缩小得只剩当初的一半大小,光芒也变得愈发昏暗浑浊。
贺铎抬起眸,那双血色的眼睛格外晦暗。
他定定地看着苏离,目光平静,好像没有任何情绪,又好像是隐藏着无数疯狂飓风的漆黑海面。
苏离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随后他继续刚才的动作。
温热的手掌贴着贺铎的侧颈,落在他肩上。
苏离能猜到贺铎一定是做了不太好的梦,他想安抚两句,但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动作快过反应,他抬起大拇指,过分亲昵地蹭了蹭贺铎的侧颈肌肤。碰着贺铎侧颈的指腹柔软又温热,用力很轻,带着柔和的暖意,贺铎眸光动了一下,随后他瞥开目光,扭头盯着旁边,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苏离眸光一软,忍不住笑意。
“别担心,”他极有耐心地温柔道,“梦与现实都反的。”
贺铎目光转动,重新落到苏离身上。
苏离弯起唇角,笑得温和又柔软:“相信我,嗯?”
贺铎望着苏离,片刻后,他很细微地侧了一下头,像是在主动蹭苏离的手指。
喉结略微动了一下,贺铎很小声,小声到苏离差点就没听到地“嗯”了一声。
苏离展开唇,笑得更加柔软,他大方地将半个手掌都贴在贺铎侧颈上,顺便摸了摸他的面具:“乖。”
贺铎被夸得莫名高兴,甚至想使劲蹭蹭苏离的手,但偏头时他又及时忍住了,不能这么明显,他想,他要稳重一点。
苏离收回手,站起身来。
“也差不多了,我们去找塔。”苏离抬头看向枯木林深处,眼里的温和柔软慢慢散开,“再待下去对大家都不好。”
他不知道这里面的时间流速,也没有参照物可以计算时间,甚至不会在里面感觉到饥饿,也许他们已经在里面待了一整天,或者更长。
这种状态下,会连自己快渴死了都不知道。
贺铎跟着看向塔,尽管苏离才安抚了他,但他还是……感到了抗拒。
直觉告诉他,离开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贺铎坐着没动,他不想离开,就算是耍赖,他也要再在这里待一会,反正就是不想走。
但就这时,苏离的手伸了过来,掌心向上,手指修长又柔软,他等着贺铎去牵他。
于是贺铎毫无犹豫,拉住了苏离的手,然后站了起来。
贺铎乖乖跟着苏离走了。
至于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管他呢。
唐百终于找到了最后一个被困着的二队成员。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他找到最后一个二队成员时,那个人已经昏死,憔悴到脸颊凹陷,几乎就只剩下半口气。
唐百赶紧将他拉出幻境,带到安全地点叫醒,接着徐追野和年不幻轮番上阵,给他大灌心灵鸡汤,好让他迅速脱离那种痛苦悲观的状态。
等那人缓过气,唐百立马抬头看向血月。
血月果然又一次缩小了,不仅仅是那轮月亮,唐百甚至能清楚看到整个红色域界都在收缩。
那层薄膜一样的界线飞快朝着塔收拢,每退出一寸,原本的森林模样就会吐出一寸。
年不幻顿时站直身,有些惊疑不定:“这是结束了吗?”
迅速收拢的薄膜已经快到他们这边了,等薄膜掠过他们,他们就会被吐出域界,回到真实世界。
徐追野也站起了起来,他看了一会,突然道:“这次这么危险,我们竟然一个人损失都没有。”
二队的一个人虚弱接话:“我们运气真好,我还以为我死定了……”
尤其是当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被困在循环里,而他不论如何,也无法主动放弃至亲之人,脱离循环的时候,痛苦与绝望的情绪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他那时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唐百却转头看向塔的方向,他比这些新人更有经验与阅历,仔细一琢磨,就窥到了真相。
“不是我们幸运。”唐百皱起眉,哪怕猜到了,一时也无法理解,“是它放过了我们。”
如果这个域界真的带着杀心,就不会放过营地里的人了。
苏离和贺铎还在路上的时候,红月便再最后一次缩小,接着域界开始快速收缩。
大片真实世界被推出域界,猩红的天幕随着域界的缩小而开始弯曲,愈发显出玻璃球的模样。
苏离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幕。
红月正在朝着塔的方向移动,大量红色浓雾从红月里吐出,顺着它移动的方向而拖出长长的轨迹,就像是红色的流星。
而扩散出来的红雾则顺着弧形的域界缓慢蔓延,覆盖。
原本透明的域界逐渐染红,呈现一种深红的玻璃质感,像是一面厚重阴冷的红墙,迅速收拢,眨眼间,便已经抵达到苏离和贺铎身后。
红月这时停在了塔的上方,它仿佛在融化,大量红雾粘稠的流淌出来,将红色的域界染得更加猩红。
夺目的红光铺天盖地的压下来,瞬间遮蔽视野。
苏离眼前一暗,失去视野之际,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贺铎用力抓紧了。
红光裹下,彻底吞噬了苏离和贺铎。
苏离有一刹那的意识空白,等感知恢复时,他第一时间发现紧紧拉着他手的贺铎不见了。
红月也消失了,弯曲的天幕赤红如血,像一个倒扣的红色玻璃碗,牢牢圈住整个域界空间。
大量红雾在空间里浮动纠缠,结出缕缕红色丝线。
苏离抬眸,一眼就看到了那座塔,就伫立在苏离面前。
那一座由白骨累积而成的高塔,猩红的光亮照在其上,让层层白骨显出一种燃烧似的赤红。
韩斯就被束缚在塔顶上,双臂展开,呈大字型,头低低垂着,缕缕红色流体,从韩斯的身上牵引出来,脐带一样连接在弯曲的天幕上。
高塔立于红色域界的中心,而韩斯立于高塔之上,似乎是由他撑起了整个域界。
红丝在四处游动,苏离能感觉到这些红丝里的浓郁鬼气,但当他伸手去抓时,手指却直接穿过了丝线。
这些东西由鬼气组成,但又无法被苏离掌控。
苏离合拢手指,略微一想,便知道了缘由。
这个域界由痛苦支撑,这里面的鬼气也由痛苦转化而来,可苏离是个内心没有痛苦的人,自然无法掌控这些鬼气。
苏离慢慢抬头,看向塔顶的韩斯,而仔细看去时,才发现韩斯身后,还隐藏着一个很是模糊的人影,像是撑着韩斯的支架,也像是躲在韩斯背后的胆小鬼。
“看来如果我想要离开这里。”苏离摩挲着指尖,勾唇笑着道,“只有杀了他才行。”
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地面震动着裂开缝隙,一具红色的骷髅从缝隙里爬出。
它的骨架手臂撑着地面,咯吱一声扬起空洞的脸,下颌骨开合碰撞,发出嘶哑的人声。
“你做不到的。”骷髅慢慢站起,朝着苏离走去,“你不会陷入痛苦幻境,也不能在这个世界里得到任何力量。”
看起来,好像苏离是这个痛苦域界的克星,但缺乏痛苦回忆苏离,又恰好无法切断这个世界。
它们彼此相克,而拥有力量的域界,反而能杀死苏离。
骷髅用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苏离:“现在,你要怎么做呢?”
它步伐逐渐加快,来势汹汹地扑向苏离。
苏离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掐住骷髅的脖子。
可骷髅下巴咔哒一合,桀桀怪笑道:“不然我帮你出出主意,杀掉那个戴面具的人,得到痛苦。”
它一边说话,一边抬起白骨手臂,抓住苏离的胳膊。
“就能得到力量了!”
骷髅猛地用力,似乎要捏碎苏离的手臂。
苏离先一步动手,直接掐断骷髅的脊骨。
骷髅头颅落地,咕噜滚动,它的声音并没有停下。
“这是唯一的办法呢,”嘶哑的声音停顿了片刻,语调忽地一样,带着无比巨大的恶意,低低地喊出名字,“苏离。”
地面再次震动起来,无数裂缝轰隆碎开,一具具白骨从缝隙里爬出,疯狂攻向苏离。
苏离捏碎了一具又一具的骷髅,可这些东西源源不断从裂缝里爬出,根本杀不完。
打斗间,苏离的位置变化,他移动到了高塔的另一边,余光扫过时,苏离动作一顿。
他看到了贺铎,就定定站在那里。
白色的面具仍旧醒目,但他的眼睛闭着,不知道是陷入了幻境,还是陷入了噩梦。
苏离抬头看了一眼,一具骷髅趁机扑过来,又被苏离掐住喉咙。
“是他吗?”这具骷髅发出与刚才一模一样的嘶哑的,充满了恶意的声音,“你在意的人。”
苏离沉默的收紧手指。
这具骷髅的头颅落地,散成支离破碎的白骨碎片,但声音立马从苏离背后继续传来。
“你杀掉他,立马就能得到整个域界的力量。”
苏离回身,一拳砸碎发出声音的骷髅。
“不愿意吗?”
“那我帮帮你,如何?”
更多的骷髅从裂缝里疯狂涌出,潮水一样冲向苏离。
而就在骷髅潮的另一边,贺铎的身后,地面裂开了一道缝隙,另一具红色骷髅爬了出来。
它用空洞的脸看了一眼贺铎,没有五官,但苏离仍旧能看到那张骷髅脸上满是恶意的笑容。
它往前跨了一步,骷髅身躯贴上贺铎的身体,白骨手臂抱拢,手掌压上贺铎的胸膛。
那具骷髅扭过脸,颌骨开合,发出声音。
“我帮你剖开他,挖出他的心脏。”骷髅脸上的恶意愈发浓重,“让你尝一尝痛苦的力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