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提出来,那必然就是想去的,怎的自己答应了,他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叶穗岁疑惑地伸手戳了戳他,“都答应你去了,怎么还不开心?”
“战场刀剑无眼,十分凶险,稍有不慎就会丧命。”沈炼幽怨地看着她,“你竟还让我去。”
正常来说,丈夫要去打仗,当妻子的不应该拼命挽留才是。
她可倒好,笑盈盈的支持他,虽然贴心,但也叫他忍不住冒酸泡。
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叶穗岁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可瞧见沈炼那很认真地在伤心的小表情,叶穗岁又软了下来。
“我还不是因为相信你!”她坚定地高声说,“相公武艺高强,又饱读兵书,有你在,一定能把犹塞武部打的落花流水!”
她双手握拳抵在下巴上,杏儿眼亮晶晶的说:“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夸我眼光好,羡慕我嫁给了京城最俊美最厉害的男子!”
说完,她就骄傲地扬了扬下巴,仿佛已经在被人羡慕和夸奖一样,让沈炼心里的那点儿小别扭瞬间烟消云散。
“我会努力的。”他说。
小祖宗这么体贴,他也不能叫她失望才是。
叶穗岁忙不迭地点头,“嗯嗯,我相信你!”
说完,她突然掀起轿子窗帘,“季夏,变道进宫。”
“进宫?”沈炼疑惑地问她,“现在?可外面天都要黑了。”
叶穗岁笑嘻嘻道:“不打紧,我有腰牌,进的去。”
想到二人可能分别数月,叶穗岁就不舍的抱住了沈炼的手臂,脑袋紧紧地贴着他的肩膀,“舅舅藏了不少好东西,你马上就要替他去保家卫国的,他这个做长辈的得有所表示才行。”
记忆里犹塞武部的确是在新年这个时候进犯的,他们虽然剽悍,但头脑简单,最终还是不敌周朝大军,悻悻而返。
不过那时沈炼并没有参军,叶穗岁也不知这一战对他来说是福还是祸。
但既然他提出来了,她就应当支持才是,就像他一直包容着她的种种谋划与算计一样。
皇宫内。
岑帝正批着折子,就听庆公公喜滋滋的说:“陛下,小郡主来了!”
“哦,怎的这时候来了!?”岑帝笑着搁下笔,“天这么冷,快叫穗岁进来!”
“舅舅!”
小姑娘甜甜的嗓音就是最好的醒神药,岑帝只觉得一日的疲乏都消散了大半,正想慈爱的回应,就听见小姑娘毫不客气的命令。
“舅舅快把你那些护心镜、软猬甲拿出来,我相公要去打仗啦!”
岑帝直接给气笑了,“你相公打仗关朕什么事。”
“舅舅好没道理!”叶穗岁鼓着雪腮,“相公去打仗,还不是为了保卫咱们大周!舅舅您就别抠门了,快快拿出来吧。”
真的,岑帝头一回被人形容抠门,还是自己最疼爱的外甥女。
锦衣玉食、绫罗绸缎、黄金白银...哪一样他不是一批一批地叫人给她送过去,现在竟说他抠门?
岑帝瞥了眼那抹深蓝色的身影,暗自痛心疾首――
男色误人!
痛心归痛心,岑帝也舍不得叫外甥女失望,将私库钥匙扔给了她。
“给你,带着你的相公自己去挑,省的再说朕小气!”
叶穗岁拿着钥匙嘻嘻笑,“谁说舅舅小气?舅舅明明是天底下最好的舅舅!”
宝贝外甥女的花言巧语,岑帝向来是抵挡不住的,努力板起来的脸也瞬间破了功。
“行了,你去挑,我跟你家相公说几句话。”
叶穗岁脆声应了,朝沈炼眨眨眼,跟着庆公公离开了。
她一走,岑帝就开始酸,“穗岁对你这小子可真是好的没话说。”
沈炼心里甜滋滋,脸上的笑也是掩饰不住,“是,娶了穗岁,是臣三生有幸。”
“你知道就好。”岑帝傲娇地哼了声,不再打趣他,正色问,“你当真要去前线?”
沈炼也收了笑,认真地点点头,“是,陛下。”
“这次带队的不是你父亲,是武安大将军,你既下定决心,朕便同他打声招呼,明日你就去军营报到。”
沈炼闻言摇了摇头,“不劳烦陛下和将军,我见街上贴了招兵的告示,我自己前去报名即可。”
岑帝也不是傻的,听他这么一说便知他是不想仗着家世在军营中获取一席之地。
他赞赏沈炼的作风,却不赞同他这番行径。
“你可要想好,你若隐姓埋名进了军队,就要从小卒做起,被人支配、受人打压,还要在前头冲锋卖命,危险的紧。”
沈炼神色未变,语气平静,“总有人要做小卒。况且,武安大将军也是从小卒一步步闯到这个位置上的。”
“别人能做的,我也可以。”
少年郎的无畏和果敢凝聚成一层浅浅的辉光,岑帝看着他,觉得自己是在看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好!”他大掌一拍,“你心意已决,朕便祝你马到成功,凯旋归来!”
沈炼欲跪下谢礼,就听见岑帝喊他,“回来再跪,你先过来帮我宽衣。”
“宽、宽衣?”沈炼惊疑地重复。
岑帝瞥他一眼,“软猬甲在朕身上,若不给你,你媳妇回来又要嘟囔朕小气!”
“陛下,这可使不得。”
沈炼连忙出声拒绝,就见岑帝翻了个白眼,“少在这里推来推去,朕在这宫里比你安全的多了,等你回来再还给朕不就是了。”
斥责与嫌弃之下都是对他浓浓的关心,沈炼没再多推辞,深深行了一礼,“多谢陛下。”
入宫一趟,收获颇丰。
先是“打劫”了岑帝的私库,叶穗岁又让人从太医院拿了不少必备的药品,二人这才回了将军府。
叶穗岁帮他收拾着东西,抬眸问:“明日报名,何时出发呢?”
“听陛下的意思,后日就走。”
叶穗岁闻言有些失落,“那就只有两日了。”
沈炼也很不好受,他走过去,蹲到小姑娘的跟前,仰着脸认真说:“我一定平安回来,我保证。”
其实这种事谁都说不准,但沈炼总有一种感觉,他不仅不会死,甚至还能有所收获。
只是委屈了她,要留在这冰冷算计的将军府。
他道:“等我出发了,你就回叶家去,有爹娘照顾你,我能放心一些。”
叶穗岁嗯了声,俯身搂住他的脖子,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轻声道:“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护心镜、软猬甲什么的,你一定要时刻穿着。”
沈炼回抱住她,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嗯,我记住了。”
翌日一早,沈炼一番乔装之后就去军队报了名,接着便去了叶府,将此事告诉了叶元嘉。
叶元嘉听完倒没有很震惊,只是又耐心地同他说了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毕竟和同伴相处的好了,在军营里也能够呆的舒服一些。
他的经验弥足珍贵,一个时辰的功夫,沈炼就已经受益匪浅。
眼见着就要天黑了,叶元嘉也没再多留他,只严肃又不失慈爱地拍拍他的肩头,“前线凶险,一路小心。”
“知道了,爹。”沈炼顿了顿,“这段时间就麻烦爹娘多看顾穗岁了。”
“这是自然。”
亲自将女婿送到门口,待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叶元嘉再没了方才的淡然,急匆匆转身道:“夫人,大事不好了!”
听说女婿要从小卒做起,岑静柔也吓得心脏猛跳,“不行,这样可太危险了。”
“但孩子好不容易决定了,也不能拒绝。”叶元嘉沉沉道,“倒不如我们安排几个人进去帮他。”
“挑几个面生的,告诉他们,只在危急关头护着女婿,其他时候不必有所优待,这样如何?”叶元嘉问。
岑静柔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既不耽误孩子历练,又能保全了性命。
她重重点头,“好!我从暗卫里再挑上几个。”
这样的对话也发生在了皇宫之中,明明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此刻众人却真心地期望沈炼能够一切顺利。
然而...
沈炼看着迎面走来的沈正青,“有事?”
“去哪儿鬼混了,现在才回来。”沈正青蹙眉问。
沈炼扯起唇角,桃花眸中尽是嘲讽,“在你眼里,我只会鬼混?”
“不然呢?整日游手好闲,连个正经事都没有。”沈正青不满地看着他,“但凡你有鸿哥儿一半的上进心,我死也瞑目了。”
看着他眉眼中的不满与嘲讽,沈炼敛眸嗤笑一声。
这就是他的父亲。
不问青红皂白就先将罪名扣在他的身上,言辞之间尽是嫌弃,知道的他们是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死敌。
幸好。
沈炼碰了下腰间的玉佩,冷峻的眉眼缓和下来,幸好他现在有了真正疼爱他的父亲。
“是,他是有上进心,但就是没福气,没摊上穗岁这样的妻子。”沈炼笑了笑,“老头,以后你少挤兑我,小心我告诉穗岁,让她去陛下那里说你坏话。”
沈正青震惊地瞪圆了眼,“你多大了,还跟你媳妇告状?!”
“你管我多大,谁让穗岁就是喜欢我,见不得我受委屈。”沈炼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你那个上进的好儿子,可没这个样的待遇。”
沈正青:“......”
是,就你有,二十一岁的人了找媳妇告状,真他娘的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