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称呼有些熟悉。
沈初初努力想了想,方才漂亮姐姐好像也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念此,她弯起葡萄眼,脆生生地喊:“嫂子!”
“不对!”沈炼蹙着眉,眉眼认真又坚定,“大嫂,只能叫大嫂!”
沈初初实在不明白,同样都是“嫂”,“大嫂”和“嫂子”又有什么区别。
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一脸不高兴的大哥,决定还是乖乖听话,在叶穗岁回来时,脆生生地喊了声“大嫂”。
叶穗岁也没发觉她的不对劲,只揉着小姑娘的脑袋夸了声:“初初真乖!”
盘子里点心还有许多,但叶穗岁怕撑着她,没敢再叫她多吃,让季夏都包了起来,打算待会让沈初初带回去。
刚打包好,前去找人的朱嬷嬷就回来了,稀奇的事,她身后还跟着一位。
沈初初一见来人就笑了,花绳也不玩了,张开手臂哒哒跑过去,“姨娘!”
柳姨娘脸上的忐忑和紧张立刻被慈爱所取代,伸手接住了朝自己扑过来的小姑娘。
“你这孩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她嗓音温柔的责备一句,抬眼看向笑着走来的叶穗岁,清秀的眉眼都多了些不安和局促。
“少夫人,实在不好意思,初初这孩子不懂事,没有吵到您吧?”
叶穗岁笑着摇了摇头,“姨娘多虑了,初初很听话,您把她教的很好。”
柳姨娘闻言鼻头一酸。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夸我们娘俩。”柳姨娘低头抹了下泪,噗通就给叶穗岁跪下了。
叶穗岁赶紧伸手拉她,“姨娘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柳姨娘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瘦削像是能被一阵风给刮走,可叶穗岁生生没能拉动她。
“我们娘俩对亏了少夫人的照拂,这些日子才好过了些。往日不敢打扰少夫人清净,今日既来了,妾说什么也得给您磕个头。”
她是脸上满是坚定和感激,看的叶穗岁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再打断她的动作,站在原地受了她的礼。
待她磕完,朱嬷嬷和季夏麻利地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沈炼还在屋里坐着,叶穗岁也没将人往屋里请,拉着母女二人坐在了院里的石凳上。
打发了沈初初去玩花绳,叶穗岁看向柳姨娘,“阿花的事,姨娘知道了吧?”
“嗯,朱嬷嬷已经告诉我了。”
一想到阿花丢下自己的孩子去跟男人私会,柳姨娘是又气又后怕,“这种不检点的丫头,就该把她赶出府去!”
“姨娘放心,阿花自有她的去处,就是不知道,姨娘以后预备怎么办。”叶穗岁轻声问。
闻言,柳姨娘眉眼间的恨与怒,瞬间化为了苦涩与无奈。
“老爷和老夫人都厌弃我,夫人就更不必说了。”她自嘲地笑笑,“能有个安身的地方,妾身就已经很满足了,哪里还敢想以后的事。”
柳姨娘曾是沈正青最疼爱的妾室,即便这些年她倍受蹉跎,看上去依旧清丽雅致,眉眼间的淡淡忧愁,更平添了一种别致的美感。
叶穗岁本想帮助柳姨娘,让她与柯慧分庭抗礼,听见她这话,心思又消了一半。
毕竟她所想的,说好听点是帮助,说的难听些就是利用。
况且柳姨娘既然已经认定了自己的生活,就算她有心想帮,恐怕也无济于事。
于是叶穗岁笑了笑,主动岔开了话题。
没聊一会儿,柳姨娘便要告辞,叶穗岁也没多拦,叫季夏拿来了食盒,递给了柳姨娘。
“这些糕点都是初初特地留给姨娘的,姨娘可得带回去尝尝。”
少女弯着眼眸,笑容宛若冲破阴霾的骄阳,灿烂又温暖。
柳姨娘眼圈又是一红,“这怎么好意思...”
“姨娘快拿着吧,初初的一片孝心呢!”叶穗岁笑说。
沈初初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小脑袋用力地点了点,“初初的孝心呢!”
“你这孩子。”
柳姨娘被她这一本正经地模样逗笑了,她不再纠结,接过食盒福了一礼,“妾身收下了,谢谢少夫人。”
“姨娘不必客气。”叶穗岁捏捏沈初初头上的小花苞,“我与初初投缘,若有什么难事,尽管来清风阁寻我。”
能从她这样尊贵的人身上得到阔别已久的尊重与善意,柳姨娘已经很知足了,哪里还敢奢求旁的。
她温声谢过,左手提着食盒,右手拉着女儿离开了。
朱嬷嬷看着母女两个同样瘦弱的背影,禁不住叹了口气,“好歹也是个姨娘,身边竟连个伺候的都没有。”
叶穗岁想了想,道:“嬷嬷,你从院里物色两个丫鬟送过去,跟她们说,只要伺候的好,少不了她们的赏钱。”
“哎!”朱嬷嬷脆声应了,笑容慈祥道,“咱们少夫人就是有颗菩萨心肠。”
“嬷嬷可别夸我。”叶穗岁不好意思地说,“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季夏收拾着石桌上的茶盏,插嘴道:“对少夫人来说,是力所能及,但对于她们二人来说,那便是雪中送炭,弥足珍贵。”
“希望吧。”想起沈初初那张瘦巴巴的小脸和枯黄的头发,叶穗岁叹了声,“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她们娘俩的造化了。”
又在院里站了片刻,叶穗岁才猛然想起沈炼还在房中。
她刚要转身进去,就见他那双长腿跨了出来。
一袭蓝灰色劲装的少年瞧着清雅又不失内涵,配上那张俊美无双的脸蛋,很难叫人不心动。
叶穗岁迎上前,“相公去哪儿?”
“找老头子。”
“现在吗?”叶穗岁睫羽轻扇,担心道,“我回来时他正与母亲生气,你现在过去,我怕他迁怒你。”
少女清澈眼眸里流淌这潺潺的关心,暖流一般直直地流进沈炼的心里。
他笑了下,阳光下的桃花眸潋滟且多情,“托郡主的福,老头子现在看我特别顺眼。”
见了面“炼哥儿炼哥儿”的喊的可亲热,听得一边的鸿哥儿脸色漆黑似锅底。
听懂他的打趣,叶穗岁也禁不住笑了,她往前凑了两步,背着小手俏生生问:“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本郡主?”
“小爷想想。”眸中含笑地瞥她一眼,沈炼道,“明天带你出府玩?”
他们两个还从未单独出去玩过!
叶穗岁登时美眸一亮,“真的吗?去哪儿!”
无视少女的亮晶晶的眼眸,沈炼将食指贴在唇边嘘了声,神秘兮兮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叶穗岁先是失落地‘啊’了声,接着又忍不住地想,能让沈炼搞得这么神秘,一定是什么特别好玩的地方吧!
啊!期待!
而吊足了少女胃口的沈炼,这会儿已经到了安和院。
赵氏已经被人给赶了出去,只能听见柯慧呜呜的低泣声,倒是隔壁的书房里,噼里啪啦一阵响,显然是有人在摔东西。
沈炼嗤了声,抬步走过去,一脚踢开了房门。
“谁啊!”沈正青扭头怒问。
沈炼懒洋洋地抱着胸靠在门框上,勾起的唇角玩味,“沈将军眼光可真好,选了个这样热心肠的女人当主母。”
沈正青火还没消下去,又被自家儿子一顿奚落,脸顿时黑了。
他训斥道:“长辈的事你少管。”
“小爷也不想管。”沈炼无奈摊手,“可你的好夫人,算计的是我的夫人,你说小爷我管不管?”
这话一出,沈正青目露尴尬,但当爹的还是要脸,他佯装无事发生地清了清嗓子,“事都解决了,穗岁也没受委屈,你抓紧回你的清风阁,少在这里阴阳怪气。”
沈炼不屑地切了声,“最后一句,说完就走。”
沈正青强忍着一脚将他踹出去的冲动,“快说!”
沈炼站直了,眼角眉梢尽是嘲讽和嫌弃。
“你既然管不好自己的下半身,就好好做个人。人家嫁给你,替你生儿育女不是让你来糟蹋的。”
他犀利的言辞听得沈正青瞪圆了眼,喘着粗气大声反驳,“你什么意思,老子糟蹋谁了!?”
“没糟蹋。”沈炼轻飘飘地看他一眼,“你还记得你有个女儿吗?她叫什么名字?”
沈正青毫不例外地懵住了。
只看他的脸色,沈炼便知没什么好说的了,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候在门口的元福快步跟上。
路上就只有他们主仆二人,说话便也没那么多顾及。
元福感慨道:“少爷,没想到你竟有颗侠义之心!”
“少拍马屁。”沈炼道,“我要是真有颗侠义之心,也不会今天才想起来还有个妹妹。”
他自认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好人,今儿会为那母女二人出头,一是可怜她们,二嘛,也不过是想像她一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何况这些事还能把老头子气个半死,很划算。
想起他爹那铁青的老脸,沈炼就觉得快意。
他偏头吩咐元福,“盯着点老头子,看看他这几日都去哪。”
“是!少爷!”
因为沈炼的一句话,叶穗岁激动的夜里都没睡好,不过她精神劲很足,天刚蒙蒙亮便爬起来梳妆打扮。
这是他们二人第一次正式相约出门游玩,可又拿不准去什么地方,叶穗岁也不好打扮的太隆重。
从衣柜里挑了件樱红的蝶戏水仙裙衫,脚上是轻便又不失美观的云烟攒珠绣鞋。
三千青丝绾成漂亮别致的祥云髻,发髻上插着俏丽又不失优雅的白玉响铃簪,轻轻晃下头,就能听到清脆悦耳的声响。
穿着完毕,叶穗岁又仔细地用螺子黛描了眉,扑了细腻的粉和娇嫩的胭脂,最后再用口脂轻点朱唇。
对着铜镜左右看了几次,她才终于满意,提着裙摆跑到了隔壁的书房。
沈炼才刚起来穿好衣衫,就见少女哒哒哒地跑了进来。
“相公!”叶穗岁欢快地转了个圈,杏儿眼忽闪忽闪地问,“你瞧,我这样好看吗?”
眼前少女桃腮粉黛、艳若桃李,说不尽的娇俏可人。
沈炼眸中划过惊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摸着下巴疑惑问:“你...要去跟人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