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旋转

白鲸一边游一边用牙齿咀嚼牛肉。

这种冻过肉其实不适合它吃。

肌肉纤维太粗,没有肥厚脂肪，一点也不嫩，很费牙。

不过在变异之后白鲸牙齿锋利了很多,可以像钢钉一样轻松扎入肉里，再慢慢撕咬。

除了那根名为长角其实是畸形牙齿玩意,其他牙齿还是很短,咧嘴时候只有肉嘟嘟嘴,毫无威慑力。

所以当白鲸在水下遇到一只正在捕猎海象时,这个浑身肥肉大家伙竟然放弃了原本追逐鱿鱼,毫不犹豫地冲着白鲸过来了——海象是独角鲸天敌，它认错了眼前生物,以为白鲸是一条年老独角鲸。

白鲸只愣了一秒钟，就选择了高速冲撞模式。

海象这个笨拙大家伙在水里速度可没有白鲸快。

双方都是气势汹汹，距离拉近之后，海象才意识到“猎物”不对劲。

可是几吨重庞大身体没那么容易刹车。

“砰！”

水下碰撞声音较为沉闷。

海象晃了晃脑袋,肥肉更多它很快就扛住了冲撞后遗症,它惊讶地盯着那个同样在晃脑袋白鲸。

独角鲸不会用角来攻击敌人。

根本没有习惯自己长角这个事实白鲸头很铁选择了直接“撞”。结果失败了,只在海象皮上划出了一条浅浅印痕。

因为海象脂肪太厚了,皮还特别韧，身上褶皱重叠。

这也是独角鲸有那么长角,却不拿来做武器原因。

在冰海生存这群家伙，谁还没有一层脂肪？

海象愤怒地扑过来,它想要摁住白鲸气孔，把猎物淹死。

白鲸怕虎鲸，因为它跑不过那群坏蛋,可是落单海象有什么好怕,它抵着脑袋继续怼——怎么着,你还能比冰山硬？

巧合地是，这根畸变长角非常坚固，不会轻易折断。

海象拍了几次都没效果，恼怒中它也昏了头，用自己两根牙去扎白鲸。

“啪。”

海象牙断了。

白鲸体表有一层用来隐形鳞片，看起来薄，没有颜色，效果却跟岩石差不多。

别说海象了，就算大白鲨一口上去，也要掉十几颗牙。

海象牙其实是用来凿冰，帮助它们笨重躯体攀上陡峭浮冰，偶尔用来跟同类打架，硬度可比独角鲸角强多了。

现在海象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磕掉牙，疼痛让它更加恼火。

两只数吨重生物在海水里翻滚。

滚着滚着，白鲸突然浑身一抖，想起了盖密尔话。

还打什么架？赶紧巡游、下潜搜索可疑地点，否则就要变成一块肉了！

白鲸跑了。

在海象看来，这是对手害怕示弱。

这只海象脑子显然不太灵光，它怒吼着追了上去。

白鲸越潜越深，速度又快，海象很快就跟丢了，它只能原地徘徊，发出一阵阵愤怒叫声。

白鲸继续咀嚼嘴里牛肉，理都不理。

大概在水深四百米位置，白鲸开始感觉到不对劲。

这里应该有一群群发光水母，或者一些细小透明生物游曳，鱿鱼是这里最肥美食物，可是现在都不见了。

它又试探着往前游了一段距离，怪味更浓了。

白鲸很犹豫，本能告诉它这里很危险。

可是盖密尔使用情绪形容词是“恐惧”，通过力量暗示完美地“传达”给了这位紧急上任现场调查员，所以白鲸知道这里“危险”程度还不达标。

白鲸感觉了一下自己肺部储藏氧气，决定再逗留三分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它继续下潜。

动作谨慎，所有感官系统都在拼命接收海里各种信息。

——什么声音都没有，一片死寂。

异变之后，白鲸视力也提升了，可以在这种几乎无光地方勉强分辨移动物体。

当然如果有东西不呼吸，心跳也不跳，还不移动，就这样静静地潜伏在黑暗海水里，那……白鲸即使从这个东西面前游过去，也不可能发现。

问题是，白鲸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而且它还能想到更可怕情况。比如这不是深海，更像一个深不见底、又散发着异味洞窟，可能是某个巨型海怪张大了嘴。

“呜。”

白鲸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叫。

它被自己声音吓到了，停止游动，连鳍都不敢动一下。

身体僵硬地缓缓下沉。

周围毫无动静。

白鲸终于再次甩尾，继续往前游。

这时它看到了下方好像冒出一个白色影子。

影子很庞大，不过动作迟缓，只能看到“鼓出”一截背部。

白鲸迷惑地想，这是同类吗？

不对，这里已经很深了（五百多米不算很深，但是白鲸基本不会潜到这么深地方）。

这条白鲸还很年轻，没见过除了同类之外白化海洋生物，不知道世上存在着白色虎鲸与白色座头鲸。所以白鲸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撤退，而是停留在原处努力辨认。

“皮”不是很饱满，这膨胀隆起样子有点像水母。

北极深海霞水母没有这么大个头。

“伞盖”大到可以裹住整条白鲸了。

更可怕是，这个升得最快“伞盖”好像带动了一个大群体，伞盖下方连绵了一片白色软塌塌皮状物，远看像是冰山崩落，浮冰争先恐后地飞了过来。

白鲸一阵头晕，它果断地调头，尾鳍与全身肌肉奋力摆动，像利箭一样冲向海面。

海水在震荡摇晃。

白鲸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这让它很是惊恐。

辨认海面方向是鲸类求生本能，因为它们需要去海面呼吸。

无论发生什么事，白鲸都不会认错“生命”方向，这是天生，就像人类根本不需要学就会呼吸一样。

现在它好像被剥夺了这种能力，脑袋越来越沉。

上下左右，都是这些白色皮状物。

尽管距离还远，可是“它们”正在接近。

白鲸只能随便选了一个方向，顶着长角……顶着长牙往前冲。

它可能会沉入更深海底，也可能被干扰走错了方向。

肺里氧气是有限，白鲸惊恐地乱窜着。

就在这时，白鲸忽然听到了模模糊糊“叫骂声”。

是那只海象。

白鲸听不懂海象语言，但是能辨认叫声来源。

——刚才磕掉牙家伙骂骂咧咧追着自己不放，估计不甘心地在上层水域徘徊，说不定找了块浮冰趴在上面等自己上去呼吸时候搞偷袭。

哼。

白鲸开始调整声带肌肉，振动发声。

完美模仿海象怒叫，开启激情对骂模式。

海象声音本来就近似鲸群，中气十足，又高亢，音调也能改变成好几种，“骂声”变化非常丰富。

对骂这种事，如果一味模仿，模仿得还很单调，那必然不长久。

这条白鲸非常聪明，它记住了那只海象所有“骂声”，一秒重播，还能收集新素材，加工整理再播放。

果然海象被激怒了。

原本模糊吼叫越来越响。

——海象身体里血液很多，可以携带大量氧气，它能潜得比白鲸更深，它来寻仇了。

白鲸快乐极了，循着海象骂声奋力游去。

那就是海面方向！

盖密尔沉默。

他从阴影状态变回了人形。

詹森疑惑地抬头：“怎么了？你刚才不是说，白鲸情绪十分绝望惊恐，应该在海底遇到了‘东西’吗？”

根据力量联系，盖密尔会立刻锁定白鲸位置，顺手救下白鲸并且冲进古柯罗临时巢穴。

“恐惧消失了。”

盖密尔凝视着远处海面，在看到那些白色起伏皮状物时迅速闭上眼睛，以免对方被“邪神注视”惊动。

“消失？白鲸死了？”詹森惊讶，他有些遗憾，那条白鲸还挺有趣。

“没死。”

海神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它很快乐。”

詹森：“……”

白鲸长角对厚厚脂肪没用，可是对那些奇特白色皮状物很有效。

一捅一个准。

抵着皮状物，就像顶着一块毯子在海里参加急速竞游。

这个白鲸就很熟悉了。

急速竞游，又称极限逃脱虎鲸追击模式，赌注是生命。

那一跑就是好几个小时，而现在呢？

它距离海面才多远啊，怕什么，冲！

白鲸一边冲一边继续“辱骂”海象。

白色皮状物好像发现猎物要逃脱，全部涌了过来。

一张又一张皮毯试图往白鲸游动前方“盖”去。

白鲸本能地知道，它不能让这些玩意沾到皮肤，就算它有鳞片保护，也很难坚持太久。

更何况这些玩意单凭叠加厚度，就能堵住它气孔。

如果被覆盖到身上，速度肯定会受到影响，并且身体会越来越重……

那就完了。

白鲸奋力上冲。

这时，它发现水流速度慢了下来，它明明使用力气很大，速度却在减缓。

……等等，是长角，角上顶着皮毯怪物不止一个了。

它们在激荡水浪里卷曲着身体，想要连角带鲸一起“裹”住。

不好！

速度变缓，周围皮毯怪物也在接近。

身下冰海深渊里，还有源源不绝白皮毯追来。

危急关头，白鲸再次发挥出了种族天赋——

它身体在海中拼命翻转。

转得像陀螺，长角顶起皮毯怪物像是一个大风车，直接把试图靠近其他怪物“打”飞了出去。

此时被盖密尔带入海中詹森：“……”

看到了一条螺旋上升、横冲直撞、激情叫骂白鲸。

那些围追堵截皮毯生物不停地被甩出，又扑回去，源源不绝，仿佛一根从海底升起恐怖“白柱”，而白鲸就是柱子顶端领头者。

“哎，怎么歪了？”詹森不由自主地问。

笔直上升趋势变成了一条曲线，从白柱化为海中白色绸带。

盖密尔：“……那只海象吓跑了。”

海象又不是真傻，骂骂咧咧下潜寻仇，忽然看到这惊悚一幕，怎么可能不跑？

但是暴脾气一边跑还在一边叫骂。

“可是这里距离海面没有多远了。”詹森抬头看上面冰山。

“那些变异生物盖住了白鲸视线，它看不见。”

盖密尔沉默了半分钟，然后说，“该去救了，那只海象吓得不再出声，我们调查员已经迷失方向，再次往海底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