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馈赠

[新]

云潇潇随口道：“据说极东荒原有一种蝉，名号一十七年蝉，蝉鸣之时壮阔......”

宁不凡哑然失笑，抬手打断云潇潇后话，“云姑娘，你不会要说什么，去极东荒原看风景之类的胡话吧？”

云潇潇点头道：“是的。”

宁不凡摆手道：“云姑娘这话，也就能骗骗傻蛋。若真要看什么一十七年蝉，让这东方月深入大漠，抓来十几二十只就成了，哪用得着你亲身赶赴。退一步，即便你真要去看什么蝉，你两人早在初夏便去了，那时正是蝉破土而出最好时机。”

云潇潇沉吟道：“我也是这一两日才到了这东阳郡。”

宁不凡似笑非笑，略微挑眉，说道：

“我出现在这条街道之前，先一步入了这客栈里瞧了瞧，你猜猜怎么着，这偌大的天涯客栈，除了后院几个孩童外，竟是空无一人。于是啊，我便问了问隔壁摆摊的小贩，这才知道，这天涯客栈在半月之前，便被一位姓云的女子给买下。”

云潇潇抿嘴一笑，将手中玉佩随意抛还给宁不凡，“你倒是谨慎，我骗不了你。”

东方月走入客栈，搬来一个小板凳，放在云潇潇身侧。

宁不凡伸手接住玉佩，将其挂在腰间，然后起身走到云潇潇身侧坐下后，“你们两人，是在等我。”

云潇潇从怀里摸出一件小瓷瓶，递向身前，“你眼睛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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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月一愣，看向宁不凡。

宁不凡下意识接过瓷瓶，也是愣了一下。

他的眼睛，确实瞎了。

蛟龙岛一战，青衫客以玉扇作剑，趁宁不凡不备，刺瞎宁不凡左眼，割下一大块儿皮肉。

这件事情，除了刀三爷等人，几乎无人知道。

刀三爷自然不会将这件事情大肆宣扬，而以王庆之为首的西荆楼人手，也严禁此事外传。

自蛟龙岛乘船之后，宁不凡的真容便隐在斗笠之下，无人瞧得见。

那么，云潇潇是如何得知此事？

这个女子，越发神秘起来。

宁不凡低眉看着手中的小瓷瓶，默然道：“这是？”

云潇潇两手撑着下颌，仰面看着飞落霞光，轻声道：“既然要去见娘家人，自然要俊朗些，瞎了只眼，免不了遭人奚落。”

宁不凡心头大震，蓦然抬眉，“此药能让我血肉重生？”

说实话，他不信。

但，云潇潇既然能说出口，倒让他半信半疑起来。

云潇潇瞥了宁不凡一眼，“你不问我，为何知道你要去见娘家人？”

宁不凡这才反应过来，正要发问之时。

云潇潇却伸手拍了拍宁不凡肩膀，温和笑道：“乖孩子，我是你祖宗。”

“......”

宁不凡面无表情，伸手拨开瓷瓶，捏出一枚黑乎乎的药丸便往嘴里塞。

云潇潇笑道：“你的性子如此谨慎，怎的不怕这里面藏的是毒丸？”

宁不凡将瓷瓶晃了晃，见还有三枚，便装入怀中，“萧晨那秃子说你救过他，我信得过他。”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他已经没剩几日好活，光脚不怕穿鞋的。

“味道如何？”云潇潇问道。

宁不凡皱了皱眉，“有点儿苦，又有点儿甜，还有点儿塞牙......像是在吃黄泥包裹的糖葫芦。对了，还未问过，这药是从哪儿来的？”

云潇潇轻咳一声，“昨日我买了串儿冰糖葫芦，吃到一半儿，不小心掉在了泥巴里。想着不能浪费......”

“......”

宁不凡面色一僵，伸手摸向清池剑。

东方月心头一跳，连忙伸手按着宁不凡的肩膀，“宁先生，冷静，冷静。”

云潇潇伸手指了指东方月，“药丸是他做的。”

东方月轻咳一声，收回双手，悄无声息后撤几步。

不料，宁不凡却并未暴怒，只是耸了耸肩，笑道：

“云姑娘言语风趣，宁钰属实领教了。不过......其实我吃下这瓶子里的药之前，便知道云姑娘所说的话，大多是玩笑罢了，因此也从未放在心上。”

“不过......有一件事是真的。”云潇潇转头，看向宁不凡。

宁不凡略微摊手，“洗耳恭听？”

云潇潇面上带着浅浅笑意，“我真是你祖宗。”

“......”

这个世上，总有些荒诞离奇之事。

宁不凡离开了客栈之后。

东方月看向云潇潇，疑惑道：“云姑娘，你用计让宁钰来到这儿，就是为了奚落他一番？”

云潇潇摇头道：“我只是想再看看他。”

东方月微微一怔。

云潇潇看着宁不凡离开的方向，轻声道：“他已心有死志，若是如此，入听雨轩之后，十死无生。他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我听雨轩的血脉。”

前些日子，许清问云潇潇，老祖宗当真要杀宁钰？

其实，云潇潇从未想过要杀宁钰。

二十一年前，她名云樱，在宁立盗取凤髓后，入世追杀宁立。

此举是为了夺回凤髓，此事只为天地公理，与那个还未出腹的宁钰无关。

柳村村长出手，不仅是一掌将她打落天顺之境，其后——不惑上、入脉、闻道、地坤、不入流、凡人、老年、中年、幼年、婴儿。

那一掌过后，世间少了个天顺地仙，却多了个牙牙学语的女婴。

祸福相依。

云潇潇重新走了一遍人间。

直至，被命运寻到踪迹。

天顺地仙云樱老祖宗，自然没有命运脉络，但凡人云潇潇却有。

云潇潇入世之后，便一直在看身怀凤髓的宁钰。

看他战苍州，看他入汴梁，看他剑入江湖，以一己之力将庞然大物的棋阁斩落尘埃。

云潇潇看着天边一轮圆月升起，轻声道：“这个孩子的命太苦了，他的母亲被打断经脉囚禁在断魂渊整整二十余载，他的父亲又冷漠无情将他当成棋子算计......我这做长辈的看不过去，总得给他些甜食吃吧？”

长辈，总爱戏弄小辈。

但戏弄小辈的长辈，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这一夜。

宁不凡怀着深深的疑惑，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感觉到整个人似乎身处烈焰包裹，身子不停颤抖，如瀑般的汗水渐渐浸透被褥。

他左眼的狰狞伤痕处，有淡淡的金芒闪烁。

一道道细小疤痕似潮水般退去，不过几个呼吸间便恢复如初。

被刺瞎的左目，睫毛微微颤动。

竟是血肉重生！

宁不凡胸膛那七八十道刀剑伤疤，也在金光的笼罩下，一条条渐渐隐去。

这是......来自老祖宗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