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哭是不能真哭！

鲛人落泪成珠，价值连城，即使外表拟态成人鱼，但本质没变。

蓝鲛心里忐忑，尽量忽略落在身上审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谁都没有说话，空气安静得诡异，当蓝鲛以为自己拙劣演技被破识时，耳鳍似乎听到男人轻笑了一声，紧接着，一件充满质感军装披风落在身上，带着人体余温，严严实实地裹住他，只露出脑袋和一点鱼尾巴。

蓝鲛有点懵，鼻间缭绕着清淡好闻紫檀香。

“别怕，海盗无法再伤害你了。”男人安慰，语气像哄小朋友般温和。

蓝鲛下巴蹭着细腻柔滑绣有特殊图腾披风，吸吸鼻子，把泪花收回去。

万幸！

他没有露出破绽！

接下来只要听从安排，就可以蒙混过关了。

不过——他要一直被男人抱着吗？

人鱼不能下地自己滑行？

“嗒嗒嗒——”是军靴踏在地上有节奏脚步声。

“长官，海盗已经全部歼灭，被劫持人鱼少了一条——”上尉军衔军人看到长官怀里裹着披风小人鱼，严肃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静默了两秒钟，他迅速调整脸部表情，一板一眼地汇报，“加上这条小人鱼，人质全部安全获救。”

“做得不错。”抱着蓝鲛男人不紧不慢地道，“尽快救治所有人鱼，给予他们最好照顾。”

“是，长官！”上尉行了个军礼，接着朝上司伸出双手，“请长官将人鱼交给属下。”

他得带小人鱼去韩医生那里，做详细地身体检查。

可怜这群从未见识过世间险恶小人鱼，被海盗折磨得不成人形，半数缺水严重，鳞片暗淡无光，有几条惊吓过度，出现应激反应。

听说长官怀里这条人鱼被一个海盗喽啰单独拖走，不知遭遇了什么非人折磨，露在披风外头发和脸蛋上沾满了灰尘，眼睛湿漉漉，显然刚哭过。

好在他运气不错，被长官救下了。

“不用，我抱着就可以了。”男人拒绝，轻松地抱着小人鱼越过上尉，往前走去。

上尉一脸诧异，尴尬地放下悬在半空手，望着长官挺直背影，心里冒出一个大大问号。

是谁说陛下对人鱼淡冷？

又是谁说每条见到陛下人鱼，都会害怕得昏厥？

这不相处得挺好吗？

小人鱼乖乖地靠在陛下怀里，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那露在披风外面鱼尾鳍一晃一晃，漂亮又可爱。

地球是星际人类始祖星，更是人鱼发源地，大部份出生在外星人鱼到了一定年龄，都会好奇地回始祖星参观。

这次潮汐人鱼学院学生太倒霉了，高高兴兴地来旅游却被猖獗海盗劫持了。

海盗阴险狡诈，为躲避军方追查，故意把人鱼带到信号紊乱海洋，迷惑军方判断力。

地球驻军基地接到人鱼被海盗劫持消息，立即派人营救，无奈海盗精通反侦察技术，行踪不明，基地只能用空中军舰展开地毯式搜索。

搜了五六天，一筹莫展，心急火燎之时，他们亚特兰斯帝国皇帝陛下——墨斯·迦尔操纵机甲从天而降，轻而易举地锁定海盗船所在坐标，带领军舰直接飞往目地，对海盗展开激烈地进攻。

因怕伤到人质，军方不得不苦耗两个多小时，特种先锋小队冒着生命危险，穿越火线，潜入海盗船内部，一举歼灭海盗，救出了人鱼。

至于本该在首都星陛下为什么来得如此快如此巧合，那就不是他该探知事了。反正他上军校时候，经常听教官说，他们家皇帝陛下行踪成迷，神出鬼没，不管相隔多少个星域，总能及时赶到，解决各种棘手问题。

比如这次人鱼被海盗劫持事件，由于军方迟迟没有救出人鱼，星际网上都快闹翻天了，各界重量级大人物纷纷现身批评指责，网友更把始祖星驻军骂得狗血淋头，帝国军方多年积累威望，岌岌可危。

虽然驻军基地技术人员日夜奋战，即将破解海盗干扰信号，但星际人民等不住了，人鱼家人们也等不住了。

一些企图颠覆帝国不法分子趁机浑水摸鱼，煽风点火，在这种形势下，帝国舆论面临严峻挑战，陛下出现简直天神降临，干净利落地消灭海盗，快刀斩乱麻地帮官方扳回阵地。

上尉眼神灼热地望着前面男人，心里涌上浓浓崇敬之意。

蓝鲛闻着紫檀香味被抱着走了一路，紧绷精神逐渐放松，然而，一旦放松，疲倦便袭卷而来。

他沉睡了五千年，刚苏醒身体还处于半虚弱状态，为了寻找族人，这三天忙得不可开交，尤其今天，注意力高度集中，多次使用潜音，又与海盗周旋，精力早就达到极限了。

偷偷地把身体往男人胸膛上靠，打了个小小呵欠，眼睛半瞌，脑袋一点一点，隐隐有被周公招唤趋势。

倒不是蓝鲛多相信“陌生人”，而是他以前生活国家，只要灾难降临，军人永远冲锋在第一线，保护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老百姓和军人关系，犹如鱼和水般亲密。

男人给蓝鲛感觉很平和温柔，感觉不到一丝恶意，他便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心，信任地偎依着，开始打盹。

墨斯·迦尔感到胸口贴了颗小脑袋，平稳步伐稍稍一顿，低头凝视小人鱼头顶可爱发旋，紫色眼睛里浮现一丝笑意。他不动声色地调整手臂幅度，让小人鱼靠得更舒适一些。

蓝鲛毫未觉察，唯一不满是男人军装饰物有点咯脸颊。

不知走了几分钟，他们来到甲板。

海盗船已经被空中军舰拖住了，不再下沉，军人们忙碌地打扫战场，从大船舱里抬出一具具海盗尸体，军医们紧急救治脱水人鱼，病情严重地用专机送回基地医院，进一步治疗。

墨斯·迦尔抱着人鱼出现，军医韩桦惊讶得差点拿不稳手里自动检测仪。

竟然有人鱼安静地窝在陛下怀里，昏昏欲睡？那信任模样，好像把陛下当家人般亲近了。

瞧，小脸蛋还紧紧地贴着陛下胸膛呢！

统治亚特兰斯帝国一千二百年皇帝陛下，他春天终于要来了吗？

当然，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逝。

韩桦很快收起发散思维，放下检测仪走向墨斯·迦尔，恭敬地向他行礼后伸出双手，尽职地道：“请陛下将小人鱼交给我。”

从其他人鱼口中得知，海盗把一条叫舒澜人鱼单独拖出去，欲行不轨，这么长时间里，人鱼不知遭遇了什么可怕事，陛下特地用披风包裹住他身体，可能是为了遮挡某.些不好痕迹。

一想到小人鱼受苦了，韩桦心就没由来刺痛。

人鱼那么美好，怎么有人忍心伤害他们？

墨斯这次没有拒绝，动作轻柔地将怀里小人鱼交给医生。

韩桦迫不及待地接过，然而还没抱稳，昏昏欲睡人鱼倏地睁开眼睛，全身紧绷，目光锐利，完全进入备战状态。

这是受惊过度后应激反应！

韩桦几乎可以判定，人鱼经历了可怕事情。

“别怕，舒澜，你安全了。”韩桦柔声安抚。

蓝鲛听到人鱼名字，瞬间清醒，他还在伪装一条柔弱人鱼，不该露出戒备神色。迅速垂下长而浓密睫毛，敛去眼睛里锋芒，乖乖地被医生抱着。

韩桦松了口气。能听进去话，说明情况没有想象中糟糕，但愿人鱼在医护人员爱呵护下，恢复往日快乐。

“我带他去军舰检查，长官您……”韩桦迟疑地望向陛下。在外出任务时，他们通常唤陛下为长官。

“不必顾忌我，你忙你。”墨斯瞥了眼他怀里小人鱼。

“好。”韩桦不再多问，迫不及待要医治人鱼。

蓝鲛有那么一点点不舍，男人怀抱宽厚又温暖，舒服得他差点睡着了，才呆了那么一小会儿，有些遗憾。

可惜以后他们不会再有交集了。

不由自主地，蓝鲛翘首看向男人。

男人已经转身和下属交谈了，蓝鲛只能望着他高大挺拔帅气背影，以及一头由金色发饰束起墨黑长发。

“怎么了？”韩桦发现小人鱼在偷瞄陛下，柔声询问。

蓝鲛迅速低头，一声不吭。

韩桦只当他心理受了创伤，也不追问，上了军舰，立即带他去医务舱。

蓝鲛把脸贴在装军披风上，深深地吸了口气，紫檀香味沁人心脾。

医务舱里有多条人鱼正在接受检查，每一位军医都化身为天使，温柔地安抚他们，脱离了危险，得到救治，一些心理素质强人鱼很快恢复精神。

韩桦把蓝鲛放在人鱼专用水床里，想要解开裹着他披风，蓝鲛下意识地揪住。

“不要紧张，我只想看看你身上伤。”韩桦知道小人鱼处于应激状态，动作更轻柔了。

蓝鲛眨眨眼。真正舒澜已经死了，被他藏在海底大贝壳里。他原本只想为人鱼报仇，再回海里寻找同族，然而现在事情脱离轨道，朝不确定方向发展，他不能冒然暴露鲛人身份，只能继续伪装成人鱼，以不变应万变。

松开手，任医生解开军装披风，为他进行身体检查。人鱼拟态非常完美，不管是指纹还是虹膜，都一模一样，只要不验DNA，他伪装万无一失。

披风下人鱼除了沾满灰尘，身体没有任何伤势，这让韩桦不禁有点怀疑手里检测仪出问题了，查了两三遍，各项数值都达到健康标准，悬着心终于落下。

不幸中万幸，人鱼平安无事。

韩桦把披风还给蓝鲛，露出宽慰笑容。“一会我们去基地好好休养，等所有人鱼都恢复了，基地会派军护送你们回家。”

蓝鲛抱紧披风，水晶般剔透淡蓝眼睛里流露出困扰。

回家？

他家在地球。

不能离开。

但是现在身不由己，只能暂时听从人类安排。

半个小时后，医疗军舰带着所有人鱼起航，飞往始祖星唯一一块大陆。

五千年前，地球经历了一场灭世般大灾难，整个地壳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到如今，除了曾经欧亚大陆保留了下来，其它大陆全部沉进了海底。

由于生存空间和能源资源有限，在大灾难中活下来人类奋发图强，高速发展科技，造出宇宙飞船，一头扎进浩渺太空里寻找出路，经历了漫长探索，人类终于离开地球，移居外星，进入星际时代。

这块古老大陆上，居住着少数不愿离开地球原住民，以及一个位于东方驻军基地。基地里除了军方设施，还有人鱼护养中心。

蓝鲛作为一条身体健康人鱼，住进了休养病房。

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一个宽敞而又布置温馨小型游泳池。

人鱼本质是鱼，离不开水。

蓝鲛进入水里后，慢吞吞地来回游了两圈，习惯了大海辽阔，这小水池实在不够看。他兴意阑珊地冒出水面，靠在池边人鱼专用躺椅上，尾鳍留在水里，轻轻地拨水，溅起朵朵小水花。

洗去一身灰尘他，变得干干净净，发丝柔顺，肌肤白嫩，鳞片光泽鲜亮，是一条漂亮小美人鱼。

当然，在鲛人眼里，人鱼离漂亮差得远了。

照顾他医护人员为他送来了丰盛晚餐，蓝鲛用叉子插起一块处理好雪白鱼肉，审视两秒，皱着眉头吃进嘴里。

慢慢地咀嚼了两下，眼里露出嫌弃。

竟然是煮熟，没放一点调料，有一点土腥味，口感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差了。

他艰难地下咽，怀念之前在海里猎到那条奇形怪状大肥鱼。

然而，晚餐再难吃，也得啃下去。

他现在是人鱼，一条对未来世界还一无所知鱼。

忽略味觉，蓝鲛把晚餐吃得干干净净，把空了盘子交给来收餐具医护人员，得到医护人员一盘小鱼干零食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