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花懿欢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她睁开眼，下意识的去找光源,窗子外头，不远处的珊瑚小道上，前前后后零散地走着些人。

乍一看，那些零星的身影,还有几个眼熟,约莫是在满月宴上打过照面的。

海底之下不见天光，也瞧不出天色如何，花懿欢只能在心中大致掐算了一下时辰。

她昨日依稀记得,路听霜提到的那星夜宴，似乎是要闹腾一整夜,这些人刚回来，她估摸着,自己应当是囫囵地睡了一夜。

怎么睡过一觉跟没睡一样，反而更累了呢？

这样想着,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起身下了床，这一觉,她似乎都没怎么睡好,如今精神也有些怏怏,甫一出门，便遇上了沉默的无妄君。

花懿欢的意识还有些迷糊,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结果再睁开眼时,这么大一只师尊，还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

花懿欢在心中十分委婉地叹了一口气，出于尊师重道，她只得无奈地开口打招呼，“早啊，师尊。”

这惯爱赖床的师尊，竟然起得比她还要早，真是稀罕。

她这样琢磨完，忽然又有些疑惑，这不是她睡觉的地方吗，他怎么会在这儿？

花懿欢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她慢吞吞地回忆了两下，终于想起来。

瞧着无妄君一如既往清隽的容色，花懿欢也不犯困了，她心头甚至起了一波诡异心思，她缓缓开口道，“师尊，你放心，昨晚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无妄君一顿，似乎没跟上她的节奏，他微微眯起眼，“昨晚？”

花懿欢意有所指地点了点头，昨晚他醉酒失态的事。

没想到这无妄君喝醉竟然是那种样子，她可不可以把他灌醉，然后哄着他把满身的神力传给自己？

那她花懿欢，从此以后，重回天上地下第一人的巅峰啊，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泡谁就泡谁，谁也管不着她，也管不了她。

那些个什么小山兄，来给他家大人报仇的小蘑菇头们，她动动手指头就能解决。

花懿欢越想越觉得十分可行，甚至已经开始琢磨，他的那些神力若是全部都渡给自己的话，会不会给自己产生什么副作用，自己这身体，不知能不能承受得起上古神明的神力。

另一旁，无妄君的目光，静默抚过少女的脸庞，她的表情不用他多猜，一眼就能瞧出，那副脑袋瓜里头，定是没想什么好事。

他忽然有些奇怪，经历了这样沉重的两场幻梦灵境，她怎么还能这么开心，似乎心境一点儿都没变。

这样想着，无妄君忽然开口问道，“你都不记得了吗？”

他骤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知首尾的话，幻想重回人生巅峰的花懿欢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眼神之中略带迷茫，和她上早课时候突然被点到名字一样的迷茫，“记得什么？”

她眨眨眼，忽然反应过来，继而有些神秘地压低嗓音道，“记得神没有死亡，只有陨灭吗？”

无妄君沉默了，他素来饮酒只饮青稞酒，故而没发觉，旁的酒，竟会叫人这样失态，自己这下在她面前，怕是洗不清了。

与此同时，瞧着花懿欢一连贯无比自然的反应，他也大致能肯定——

她不记得两人在幻梦灵境之中发生过的事了。

这个想法一出，他心头不知为何，忽然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情绪，就好像看她对别人笑是一样的，无法言说，不可名状的，陌生情绪。

他告诫自己忽略掉那抹异样的情绪，心道，不记得也好，她年纪小，又这样心性不稳，万一醒来还记得，保不齐怕又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这样想完，他忽然淡淡一笑，“挺好的。”

他说完这句话，没有片刻犹豫，转身就离开。

花懿欢站在原地，望着这尊上古神清隽而修长的背影，回味着他方才的表情，后知后觉地想，她玩笑开大发了吗？

为何她觉得师尊他老人家，好像有些不高兴？

无妄君一贯给人的感觉，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神明，神明无悲亦无喜，自然也是不会生气的。

可是方才不同，花懿欢自认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靠得就是她敏锐的直觉，她直觉方才，师尊他的情绪不对。

别看他方才虽说是笑着，可那眼神之中的幽怨，怕是恨不得要吃掉她似的。

怎么，这是怎么，花懿欢十分谨慎地回想了一遍，她昨晚，似乎也没对他做过什么不负责任的事情吧？

没有吧？

就没有。

那他这副样子给谁看？

再怎么说，好歹她还收留他了呢，没叫他醉酒之后跑出去出丑，不然他天地之主的脸，到时候往哪儿放？他不感激她就算了，竟然还跟她不高兴？

看来，她花懿欢真是太惯着他这个师尊了。

一番洗漱之后，花懿欢出了门，慢慢悠悠地走着，想要再欣赏欣赏这海底的美丽景致，忽然一个嗓音从身后响起，“小师妹？”

花懿欢慢慢转过身，瞧见来人，竟是风恨玉。

花懿欢朝他微微颔首道，“四师兄，你怎么在此？”

她朝他身后望了望，“五师兄呢？”

风恨玉顿了顿，见她问及风含玉，眼神有一瞬间的失落，他道，“禹海龙族是我大伯家。”

花懿欢点点头，她早有听说他们四海龙族，似乎都沾点亲，带些故，故而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奇。

花懿欢已经准备继续朝前走，忽然又听风恨玉道，“他有事没来。”

花懿欢没反应过来，“谁？”

“含玉。”

花懿欢恍然大悟，她方才只是随口一问，毕竟这两兄弟之间，非要说起来，她还是同风含玉更为熟悉上一些。

花懿欢“嗯”了一声，“我猜到了……”

本来没什么感觉，这样一提，花懿欢忽然又有些遗憾。

许是方才在师尊那里受了不痛快，她还想在风含玉那里找找温存呢。

花懿欢想着，她和风恨玉之间，并不怎么熟，本以为风恨玉同她打过招呼后便会离开，可谁知他竟慢慢走过来，“小师妹独自在此作甚？”

花懿欢幽幽道，“闲来逛逛园子。”

风恨玉点点头，“我随你一同吧。”

他似是怕她拒绝一般，飞快补上一句，“左右也无事。”

花懿欢觉得风恨玉此人，瞧着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的模样，实则竟然有些呆萌，她歪头一笑道，“那便劳烦师兄带我逛逛你大伯家的园子喽。”

风恨玉一顿，忽然也笑了起来，“那师兄就却之不恭了。”

乍然见着同门，话题多半也是围绕着同门之间展开，只听花懿欢幽幽道，“师尊近日不在，师门中的其他师兄们，不知有没有偷懒。”

风恨玉注意过这位小师妹，知道她素来爱在早课上睡懒觉，这才是她的常态，哪次若是不睡了，那才真的是一件稀奇事。

无妄君门下的弟子，各个在他面前都十分规矩，可唯独只有她，大抵是连在师尊头上拔毛这件事，都能做得出来的，可偏偏，他却相信，即便她真的做了，师尊怕也是会纵着她的。

这样想着，风恨玉心中一惊，或许旁人都会以为，无妄君是个慈爱的长辈，可风恨玉拜入他门下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心中知晓，师尊他，只是面上瞧着和善，可实则，乃是这世间最有原则的人。

即便小师妹这样越界，他也觉得师尊不会生气，为何他会有这样的感觉？

师尊他，莫不是……

一想到这个可能，风恨玉心中诧异非常，自己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如同师尊这样活了恒古时光的神明，怎么可能会耽于情爱呢？

他这样的人，心中只有天下，只有大道。

一时之间，风恨玉直觉自己格局小了，怎么拜入师尊门下这样久，竟没能学到师尊处世的一分一毫呢。

“师兄，师兄？”耳际忽然传来少女的呼唤，花懿欢伸出手朝他眼前挥了挥，“师兄，你发什么呆呢？”

风恨玉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攥住花懿欢的腕子。

不远处，禹海龙王摇晃着酒杯，看着远处的两个小辈，有些上头。

许是喝了点小酒，禹海龙王在无妄君面前说话，也更为大胆了一些。

“君上，您看，我这侄儿，和那位小殿下，两人站在一处，这瞧着是不是，还有几分般配？”

无妄君一言不发，他目力极好，轻易便能瞧出花懿欢脸上挂着的笑。

她怎么总是这样，对谁都嬉皮笑脸，笑得花枝烂颤？

见无妄君没有任何回应，禹海龙王以为他是默许了自己的话，越瞧越上头，恰逢风恨玉伸手抓住花懿欢的腕子，禹海龙王倒吸一口凉气：

“瞧瞧，瞧瞧，都开始拉小手了，我看他们俩小辈之间，情投意合的，指不定私下已经定终身了……今日君上也在不妨您做个主，叫我们四海龙家，再添一桩喜事？”

他话音刚落，素来涵养极好的无妄君，忽然挤出一抹冷哼：

“她敢。”

作者有话要说：经历了两番幻梦灵境的痛虐，我们的小妄同学，在觉悟上似乎没有丝毫的长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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