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不怒的蝼蚁

氤氲在弥漫。

不知从何时起，黑市的某片区域突然出现了一种状似浓雾的灰色氤氲，一点点地扩散了开来。

然而，由于黑市内少了许多居民，以至于这种状况一时间都没人发现。

可事实，算有人察觉到了这一点，那也是毫无作用的。因为这片不知名的特雾霭根本吹不散吸不走，甚至都好似是一种虚幻的存在一般。

所幸，这种灰色的浓雾好像对生物并没有什么伤害。它既没有毒性、也没有腐蚀性，除了会导致笼罩区域内可见度极低以外，似乎再没其他的负面影响了。

而在这片随着时间不断扩张迷雾正央，一座毫不起眼的破旧房屋便那么静静矗立在街巷一角，看起来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

哦，好吧！

在这种放眼望去一片灰蒙的环境下，想要看清这座破房子的全貌……大概已经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了。

“穆丽尔！穆丽尔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穆丽尔……”

一阵微弱的呼唤声自这栋房屋的二楼隐隐响起，毫无疑问，那是马丁的声音。而看这情况，穆丽尔终究还是没能支撑到潘西的归来。

“该死的……到底是谁……是谁把她变成这样的！而这莫名其妙的雾气究竟……又是什么鬼东西？”

马丁咬牙切齿地低吼着，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是无论他怎么做，都没办法让穆丽尔从眼下的状态好转起来。

可以看到，此刻正躺在床的穆丽尔双眼已经彻底失去了神采。因为她周围的雾气极浓，马丁必须要非常靠近她，才能勉强看清楚她现在的样子。

而实际，这些未知的雾气正是自她的体内不停释放出来的。

马丁记得，那约莫也是在十多分钟前。当时的穆丽尔已然对周围的动静没有了丝毫的反应，整个人都陷入了失神的状态。

突然间，马丁便看到有灰色的氤氲之气从她微张的口鼻间随着呼吸铺散开来。

那种雾气仿佛是空气还稍稍沉重一些，它们并不往飘，而是像寒气一般翻滚着沉向了地面。

灰雾弥漫的速度非常快，当马丁还正手足无措之际，这卧室里的地板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马丁对此自然是无的焦急，可他也担心这种雾气是否对自己有损害。在穆丽尔已经不省人事的情况下，他知道，至少自己是绝对不能再出事了。

那一刻，即便房间里的雾气已经漫过了他的脚背，他还是决定先避一避，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异常再说。

但是很快马丁发现，雾气并没有问题——哪怕在他一不留神误吸了一点后，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状况。

只可惜，光是他自己没事，却不能改变眼前这越发糟糕的事态。

不知不觉间，雾气便已然顺着走廊和楼梯倾泻到了楼下，并开始从门窗的缝隙一缕缕地往屋外泄露了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穆丽尔这样……究竟是谁？会是魔法部吗？还是那个麦克莱恩……对，一定是麦克莱恩……”

雾气，马丁紧握着穆丽尔的手，却只能从她的手掌感觉到丝丝的冰冷。

他口轻声念叨着，末了才忍不住又一次低吼道：

“麦克莱恩！我认错，我服输了还不行吗？是我自不量力，还想跟着那海尔波来对付你……麦克莱恩！你快出来！我把我从海尔波那里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

“这当然可以……我必须得说，我对此并不在意。”蓦然间，一个令马丁浑身战栗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的雾气响起，“因为……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海——”

那一瞬间，伏在床边的马丁整个人都僵住了，而他握住穆丽尔的手更是不住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不……老师？”

片刻的死寂之后，马丁才缓缓转过头去——那源自心底的恐惧，使得他全身的关节都像是锈住了一般，一个侧头转身的动作硬是持续了好几秒钟的时间才勉强完成。

然则，浓郁的雾气却让他根本看不到海尔波的所在……他甚至都不敢确定，海尔波眼下究竟在不在这卧室之。

可在下一刻，伴随着几下轻微的脚步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便骤然自雾霭显现出一道轮廓。

“别叫我‘老师’了，我可没有收集背叛者的爱好。”

海尔波并没有去看马丁，他只是一边随口说着，一边将视线轻轻落在了床那穆丽尔的身。

马丁所知，这会儿站在床尾已经是没法儿看清楚穆丽尔的模样了，但是海尔波的目光却好似能够洞察一切，雾气对他造不成一丝半毫的阻碍。

“另外，”海尔波望着仍在不停往外释放灰雾的穆丽尔，颇有些漫不经心地道，“你可别错怪人家麦克莱恩了……将这个小姑娘变成这幅样子的人，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是他吧？”

马丁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愣愣地盯着雾气那道依稀可辨的轮廓，眼神之充满了不解。

既然海尔波都这么说了，他又怎么可能不往对方的身想呢？

可一旦想到对穆丽尔下此毒手的居然是海尔波，马丁越发觉得难以置信——这么做，对海尔波有任何的好处吗？

不过，正当马丁万分疑惑之际，海尔波却忽然轻笑了一声。

“怎么，你又想把这件事怪到我身来了？”他淡淡地道，“当然，我其实也不介意你这么想……但是很遗憾，这确实只是一个巧合罢了！至少在我看来，谁获得了我这份‘礼物’都没有半点区别——”

说到这里，始终没有看过马丁哪怕一眼的海尔波，终于稍稍转过了头。

“像你们这些学徒，我收谁都是一样，反正……你们这些孩子，迟早都将拥有一个‘全新的自我’。”

在马丁那越来越迷茫的视线当，海尔波又自顾自地微微叹了口气，随后才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呢喃了起来。

“……快了，真的快了……再过不久，你们会和我一起，获得一个崭新的开端。而我相信，这回再不会有人来打搅我了。”

略微一个停顿，海尔波最后补充道：

“毕竟在现如今这个时代，别说梅林、连罗伊纳和萨拉查都早已经化为了尘埃……只凭一个弱点和戈德里克一样明显的麦克莱恩，怎么可能阻碍得了我前进的步伐？”

话音未落，他再没有理会马丁的打算，倏然间便单手一挥。

只见那原本躺在床的穆丽尔周身，猛地显现出了一层细微的空间波动。而紧接着，马丁只感觉手一空，穆丽尔便骤然消失不见。

只有那好似无穷无尽的灰雾，仍在不间断地往外翻腾而出，像是穆丽尔仍旧躺在原处似的，从始至终未曾离开。

“穆丽尔！”

在心爱的姑娘消失之前，马丁的内心深处仍然为恐惧所压制，根本生不出半点反抗的意志。虽然明知道海尔波的现身肯定有其原因，并且极有可能是冲着穆丽尔来的，可他依旧不敢妄动。

直到自己手掌蓦然落空的时刻终于来临，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一并空了。

“海尔波！把穆丽尔还给我——”

在心神震动之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涌现出来的勇气，使得马丁豁然抽出了那根从小陪伴他长大的魔杖。

“阿瓦达索命！”

一道绿芒在茫茫的灰雾之无声迸发开来，飞速地穿透过雾气，然后重重撞击在了卧室的墙壁。那致命的魔咒将墙板瞬间炸出了一个坑洞，一时间碎屑横飞。

可既然索命咒最终是击打在了墙壁，那自然说明海尔波是安然无恙了。

“哼，索命咒……你认为这种糟蹋了死亡规则的现代魔法，可能会威胁到我吗？”海尔波冷笑了一声，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哦，也许会吧！不过前提是，你得先抢在麦克莱恩之前对我使用，或许才能有那么些许的可能性！”

这话说完，海尔波似是没了兴致那般，突然后退一步，彻底没入周围那浓浓的雾气不见了。

“站住！”

马丁咬着牙，紧紧地攥着魔杖往海尔波失踪的方向跑了几步，可很快便一个不慎、狠狠地撞在了房间的墙壁。

他低哼一声，顿时摔倒在了墙根处，却又强忍着疼痛重新爬了起来。

“海尔波——”

对方离开了，在将穆丽尔送到了不可知之处以后，便再没有留下来的意思。

可以看得出来，海尔波大概从来都没有在意过马丁这个“蝼蚁”似的，甚至连随手碾死他的念头都不存在。

在这间卧室像是疯了似的跌跌撞撞、乱跑了一阵后，马丁最终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那么怔怔地跌坐在了地板。

半晌，才听得他如梦呓似的低声自语了起来。光瞧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简直和先前的穆丽尔没有什么区别。

“……海尔波。”

那语气，早已失去了仇恨，因为蝼蚁是没有资格仇恨人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