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芩握住他的手之后看到了他的手腕上的编号纸环,不由眉心微蹙,罗芩的事务很繁忙,她显然是忘记让助手提醒负责实验体运输的后勤部门不用给闻屿野也打标识。
仔细看闻屿野他不仅手腕上有004679这串数字,连脖颈儿上那用来检测他身体健康状况各各项指标的金属颈环上也被打刻上了那串数字。
倒是不知是谁这么细心,给帮忙补了上去。
罗芩紧接着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太好看,突然就伸手用力将闻屿野手腕上的纸环扯烂了撕了下来。
这一不友好的举动显然惊动了闻屿野,他露出来非常强烈的不满情绪,他醒来时就有的东西他就认为那是属于他的,而面前的罗芩不仅扯走了还在自己面前破坏了他的手环。
他紧接着嘴唇就抿紧了,动作突然的从床上起来,好像是想从罗芩手里夺回来那些碎片。
但是他已经太久没有双脚着地走过路了,几乎是在刚刚下床的那一秒,他就脚一软,身形不受控制的朝罗芩扑了过去。
那动作在处在玻璃房外的罗芩的助手人员眼里,完全是一副要袭击罗芩的姿态,都有些惊慌失措的抬手用力在玻璃房外的一个红色的圆形按钮上拍了下去。
闻屿野再如何也是一位身形高大出罗芩许多的男性,罗芩又对他没有防备,瞬间就被他扑倒在地。
她听到闻屿野喉咙里发出来很微小的声音,好像是试图从她身上使力爬起来,但是只刚刚屈起来膝盖骨,大团的烟雾麻醉就从玻璃房上方的两个角落里喷涌而出。
闻屿野的身子又慢慢软了下来,罗芩在看到麻醉喷雾喷出来的那一刻有意识的屏住呼吸了,但是闻屿野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也对此没有防备,重新软倒在罗芩身上之后,罗芩推开他的身体,费力的把他又拖回去床上,用毯子给他盖在身上。
闻屿野跟罗芩的第一次会面十分的短暂,但是好像是因为罗芩是目前唯一一个进入到过他的玻璃房里的人,闻屿野对她就有些特别,在趴在玻璃上观察研究员们的时候如果罗芩出现,他的视线就会停留在她身上更多一点。
他真正的对罗芩产生信任和依赖还是在闻屿野在接受一次刺激腺体恢复的新药试药的时候,出了一些问题,再度引发了他的信息素紊乱。
他还很不会掩饰自己的痛苦,会从嘴里发出来无意识的杂乱的哀叫,那个时候还没学会讲话,脸涨的通红,浑身出汗,最后像是忍受不了了,又去用脑袋撞玻璃墙,玻璃墙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他根本撞不破,只用脑袋相撞的时候发出来闷闷的“砰砰”声,他的脑袋撞破了,透明的墙体上出现血迹。
在有研究员拿了束缚带要进去给他绑上的时候,被罗芩阻止了。
罗芩走进去,坐到了闻屿野的小床上,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发现闻屿野是一位领地意识特别强的人,在罗芩撕毁他的手环辜负了他的信任之后,他对每一位靠近他的玻璃房的工作人员都很不友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能进入那里的只有罗芩,但是罗芩实在是太忙了,她把她女儿以前三岁前阅读的图画书籍搬到了闻屿野的玻璃房里。
会在闲暇时间去里面给闻屿野念一念。
后来罗芩有次外出出差了一个周,回来的时候竟然发现闻屿野把那些书都撕成了碎片。
罗芩很严厉的批评教育了他,并且作为惩罚她回来之后也不再去给闻屿野念故事。
闻屿野看到她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玻璃房外,一开始会对着罗芩的方向敲玻璃,后来看到罗芩冷着脸不理他,他就又安静下来。
他还会很执着一直盯着罗芩的方向,罗芩往哪处移动,他就迈开脚步跟着罗芩繁忙的身影移动,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罗芩那时候是打定主意要冷落他,但总是在某个不经意间回头的时候会撞进一双目光澄澈的眼睛,那里面一点杂质也没有,是一种过于惊人的纯粹,像是一种类人形的野生动物,懵懂无知又莽撞。
在罗芩回来之后但是不理闻屿野的第二天,罗芩再来研究院七楼的实验大厅的时候,发现玻璃房里的图书碎片不见了。
但是目前除了她并没有其他人有进出闻屿野的无菌室的权限。
她调出来监控之后发现是闻屿野在研究员们下班熄灯之后,他在黑暗里一点一点摸着那些碎片,有的藏到了床底,有的一点一点赛进了书柜下面,这些碎纸全部被他掩藏了起来。
他其实都懂,他又没有伤到脑子,知道罗芩为什么会生气,他可能只是以为他可以,以为罗芩会原谅。
但是罗芩告诉他撕毁了就没有了。
她不再进入闻屿野的玻璃房了。
这可能是闻屿野的一次对于罗芩的试探,但是罗芩完全误以为那是一次任性的错误行为,她搬出来以前矫正自己女儿错误行为的方法,去教育已经俨然是一张白纸的闻屿野。
甚至在罗芩调出来监控的时候,闻屿野还趴在玻璃上眼神执拗的望着罗芩,罗芩投过去视线,他就慢慢眼角耷拉了下来,但是眼神还是没有挪开。
他看能觉得他把自己破坏东西的证据掩藏起来,他做的坏事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一向作风严谨的罗芩博士有点受不了在看完这样的监控录像之后再看到闻屿野这样的眼神。
甚至基于闻屿野身体状况有些悲观的想,或许他一辈子都只能在这样的无菌保温箱里生存,这样一想,闻屿野会犯上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也会变得可以轻易原谅。
毕竟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谁还会忍心对他再过多的苛责什么呢。
他已经吃的苦头够多了。
信息素紊乱的闻屿野被折磨的神志模糊,在罗芩伸手去搂住他,并且把手挡在他的脑袋和玻璃之间的时候,他还在一下一下的撞。
他听到罗芩的声音,她放低了自己的声音,一向冷硬不含什么温度的声线,此刻听起来柔和了些许。
闻屿野的眼神慢慢聚焦,他偏偏脑袋视线落在罗芩那张脸上。
他后颈的腺体处被贴上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罗芩开口问他:“感觉好点了吗?”
整个玻璃房里弥漫着浓郁的树莓香,是不受控制被大量释放出来的omega信息素味道。
罗芩把那东西贴上去之后,闻屿野的信息素没有再放出来了,他眼睛眨了一下,感受到他被罗芩搂在怀里,不由又往罗芩怀里缩了缩。
他缓慢开口,声音有些哑涩:“罗…芩…博士。”
那是闻屿野苏醒过来之后的第三个月,他第一次开口讲话,学研究院的人叫罗芩。
第二位能进入闻屿野的玻璃房的人是一位叫季澄的omega。
那个时候的闻屿野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句子,虽然他的表达能力不强,但是别人说的话他都能听懂。
季澄用了不到两周的时间就跟闻屿野迅速混熟。
闻屿野还跟他自我介绍,告诉他,他叫小野。
因为罗芩每次都是这样叫他。
闻屿野的玻璃房里陆续增添了许多新的家具,书柜,书桌还有摆放他手工作品的展示架。
季澄跟闻屿野趴在桌上,他捧着脸看闻屿野神情专注的在折一只折纸青蛙。
他神情低落的跟闻屿野抱怨:“小野,我要外出几天了,每天都是开不完的会,签不完的字,我都快烦死了。”
小野折纸不说话。
他低着头,他的浅茶棕色的头发已经长到了他的肩膀下方。
头发被一个带着星星钻的粉色头绳扎了起来,露出来的后颈上贴着一块猫咪阻隔贴。
猫咪阻隔贴是季澄送的。
粉色的星星钻头绳是罗芩后知后觉发现闻屿野的头发太长有些碍事之后,顺手从自己女儿的小抽屉里拿的。
闻屿野对外公布的信息是已经意外身亡的,研究院总不能再冒着风险去给他找个理发师进来给他理发,为了避免闻屿野的头发受到自己理发手艺的摧残,也为了省事,罗芩给闻屿野蓄了长发。
闻屿野每天可以折的纸有固定的数量,现在愿意分享给季澄一张,他竟然坐在那里不折。
于是闻屿野果断给他收了回来。
季澄看他又在折青蛙,又去跟他讲话:“我要好几天不来,你会想我吗?”
闻屿野回答说:“会。”
季澄的脸飞快的红了,他左瞄又望的,看到研究员们都在忙,却还是很小心的放低了声音跟闻屿野小声说:“我也会想你的。”
闻屿野在完成折纸青蛙的最后一步。
季澄凑过去跟闻屿野说:“我这次来其实还给你带来了一个惊喜。”
闻屿野青蛙终于折完了,抬起来眼皮望着季澄:“什么?”
“你看这是什么?”季澄突然对闻屿野张开了一直紧攥着的拳头。
闻屿野看到季澄的十指手指上被交错涂上了黑白的颜色,怪不得一直不伸手折纸,原来是藏着这些。
“你上次不是说想弹钢琴吗,就是你在图画本上让我看的那个,你不是说罗芩博士因为房间小还有会影响研究员们工作不让你弹吗。”季澄朝闻屿野伸出来自己的十指手指面朝着他,他白皙的脸上浮上来一层薄红,他说:“你现在在我手上弹,好不好?”